第二卷:王府执照,危机暗伏  第十五章:廊下惊闻,疑踪乍现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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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爷脸色那一变,像投入静潭的石子,漾开的涟漪虽快,却没逃过有心人的眼睛。
    席间的说笑声似乎滞了滞,随即又以更大的声浪涌起,仿佛要盖过那瞬间的异样。老夫人依旧含笑坐着,只是握着念珠的手指,捻动的速度似乎快了些。
    柳氏端起茶盏,借着氤氲的热气,向李嬷嬷递了个眼色。李嬷嬷会意,微微躬身,悄然退出席间。
    林晚晚的心还悬在刚才那场突如其来的刁难上,后背的冷汗未干,此刻又添一层凉意。她垂下眼,盯着面前碟子里那半块冷掉的芙蓉糕,指尖无意识地蜷缩着。
    出什么事了?能让承恩侯爷当场变色,却又强自按捺的,绝不是小事。
    她不敢多瞧,只用余光留意着周围的动静。斜对面的刘二小姐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脸上那点骄矜换成了几分疑惑和不安,不再看她,只频频望向自家母亲的方向。
    男宾席那边,萧景珩与身边武将的交谈已经停止。他坐姿未变,侧脸在灯火下显得冷硬如石刻,唯有眸底深处,似有极淡的锐光一闪而逝。
    而谢云舟……林晚晚克制着望过去的冲动。她能感觉到,那道温润却如影随形的目光,似乎也凝滞了一瞬,随即恢复了常态,甚至举杯与邻座一位文士模样的人浅笑着说了句什么。
    这一切,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丝竹未停,笑语依旧,寿宴繁华的表象下,暗流已悄然转向。
    不多时,李嬷嬷悄无声息地回来了,俯身在柳氏耳边低语几句。柳氏神色不变,只轻轻颔首,抬手抚了抚鬓角,对身边一位夫人笑道:“这厅里人多,有些气闷,本妃去更衣,稍后便回。”
    她起身,带着李嬷嬷和两个贴身丫鬟,从侧门款步离去。
    林晚晚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珠帘后,心头那股不安越发浓重。王妃离席……是真的气闷,还是借故去打探消息?
    她正胡乱猜测,身边一个侯府的丫鬟轻声提醒:“姑娘可要添茶?”
    林晚晚摇摇头,忽然觉得小腹隐隐有些不适——或许是刚才太过紧张,又或许是这厅里炭火太旺,空气憋闷。她想了想,对那丫鬟低声道:“劳烦带我去更衣处。”
    跟着丫鬟走出撷芳厅,外头的夜风一吹,凉意扑面而来,倒是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
    侯府的回廊曲折,挂着灯笼,光线昏黄。丫鬟引着她往西路女眷专用的净房走去。路上偶尔遇见侯府的下人,都是低头匆匆而过。
    净房所在是个独立的小院,打扫得干净,熏着淡淡的檀香。林晚晚解决了内急,用备好的清水净了手,觉得舒服了些。她没急着回去,想在外头透口气,理理思绪。
    带路的丫鬟候在院门口。林晚晚走到院中那株高大的桂花树下,夜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送来隐约的、不知从哪个院落飘来的丝竹残音和笑语。
    她靠在冰凉的树干上,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宴席上的觥筹交错、目光交错、言语机锋,都让她身心俱疲。这侯府的富贵风流,与她格格不入,像一场华丽而危险的梦。
    正想着,不远处月亮门连接的廊庑下,传来刻意压低的交谈声,断断续续,顺着风飘过来。
    “……真出事了……西城……火光……”
    “……周记……烧了……”
    “……可不是……半夜起的火……人都跑出来了……东西……”
    周记?火光?
    林晚晚浑身一僵,猛地睁开眼,屏住呼吸,侧耳细听。
    声音是两个人的,一男一女,语速很快,透着惊惶和紧张。
    男声:“……掌柜的呢?不是说回乡下……”
    女声:“跑了!火一起,人就不见了!铺子后头的小院也空了……衙门的人去了,说是意外走水,可哪那么巧……”
    男声:“嘘——小声点!这话也是能乱说的?侯爷刚才……”
    后面的话压得更低,听不清了。
    林晚晚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出胸腔。周记杂货铺?烧了?周掌柜不见了?
    是巧合?还是……灭口?
    她想起周掌柜离京前那句“风紧,暂勿来往。东西已妥。”“东西已妥”……东西藏好了,所以铺子被烧了?人跑了?
    还是说,东西没藏住,被人发现了,所以一把火烧干净?
    她手脚冰凉,靠着树干才没软下去。夜风似乎变得更冷了,吹得她簌簌发抖。
    “姑娘?”院门口的丫鬟见她久不出来,试探着唤了一声。
    林晚晚猛地回神,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拢了拢衣襟,快步走回院门口,脸上勉强挤出一点笑:“好了,我们回去吧。”
    不能再听了。知道得越多,越危险。
    回到撷芳厅时,柳氏已经回来了,正含笑与一位老夫人说着话,神色如常,仿佛刚才离席真的只是去更衣。
    但林晚晚注意到,她握着暖手炉的指尖,微微发白。
    寿宴似乎已近尾声。老夫人露出倦容,侯爷起身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宾客们开始陆续告辞。
    柳氏也带着镇北王府的人起身。林晚晚跟在队伍末尾,低眉顺眼,随着人流往外走。她能感觉到,从不同方向投来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在她身上掠过。有探究,有好奇,有轻蔑,也有……更复杂的,她分辨不清的意味。
    经过男宾席附近时,她下意识地抬眼。萧景珩正与承恩侯拱手作别,侧脸线条冷峻。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眼锋扫过来,在她脸上停留了极短的一瞬,那眼神深不见底,没有任何情绪,却让林晚晚心头一凛,迅速低下头。
    谢云舟站在稍远处,正与几位年轻公子谈笑,月白袍袖随风轻摆,温润如玉。他似乎没有看她,但林晚晚总觉得,自己背脊上落着一道若有实质的目光,带着温和的、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穿透力。
    出了侯府,马车早已备好。夜风寒凉,卷起地上的落叶。林晚晚坐上回程的小车,车厢里依旧沉默。两个丫鬟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比来时更安静了。
    车轮滚动,碾过空旷的街道。车厢外是深沉的夜色,偶尔有巡夜人的灯笼一晃而过。
    林晚晚靠着车壁,闭着眼,脑子里却翻江倒海。
    周记杂货铺被烧,周掌柜失踪……这意味着什么?那条刚刚搭上的、可能关乎父亲旧案秘密的线,彻底断了?还是说,危险已经烧到了线头,下一个,会不会轮到她?
    谢云舟知道吗?萧景珩知道吗?王妃……又知道多少?
    她想起廊下听到的只言片语——“衙门的人去了,说是意外走水,可哪那么巧……”
    意外?真的会是意外吗?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头顶。
    回到王府,已近亥时。
    柳氏径直回了沁芳园。林晚晚跟着李嬷嬷等人往内院走。路过一处岔路口时,李嬷嬷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对林晚晚道:“林姑娘今日辛苦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语气比平日温和些。
    林晚晚福身:“是,多谢嬷嬷。”
    她带着翠儿往冷院方向走。夜色深沉,王府各处灯火次第熄灭,只有巡夜人的脚步声和梆子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回到冷院,关上门,翠儿才长长舒了口气,拍着胸口:“姑娘,今日可吓死奴婢了!那个刘二小姐,好生厉害!还有后来……侯爷那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奴婢瞧见好些人脸色都不对。”
    “没事了。”林晚晚安抚她,声音却有些发飘,“去打点热水来,我想洗把脸。”
    翠儿应声去了。
    林晚晚坐在冰冷的凳子上,看着桌上那盏如豆的油灯。今天发生的一切,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旋转。刘二小姐的刁难,侯爷的色变,廊下听到的惊悚消息……还有萧景珩那冰冷的一瞥,谢云舟那温润却莫测的笑意。
    她感到一种深切的无力。就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看似还在水面上,却根本掌控不了方向,随时可能被下一个浪头打翻。
    热水打来了。她慢慢洗脸,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让她稍微清醒了些。
    不能慌。慌也没用。
    周掌柜那边断了,但“东西已妥”。东西还在,或许藏在某个地方。这是希望,也是更大的风险——如果别人也认为东西在她这里,或者认为她知道东西在哪里……
    她必须更加小心。王府,或许暂时是她唯一的庇护所,尽管这庇护本身也充满不确定。
    她躺到床上,睁着眼,毫无睡意。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敲打着瓦片,像无数细碎的脚步声。
    同一时刻,镇北王府外书房。
    灯还亮着。
    萧景珩坐在书案后,面前摊着一份刚送来的密报。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更加冷硬。
    亲卫垂手立在下方,低声禀报:“……火是子时前后起的,从堆放杂物的后院烧起,很快蔓延至前铺。周福夫妇不在铺中,左邻右舍说他们前几日便已回乡下。救火的人赶到时,铺子已烧塌大半。衙门的仵作和捕快查验后,初步断定是灶火未熄引燃柴堆所致。但……”
    “但什么?”萧景珩声音平淡。
    “但属下的人在灰烬中,发现了几处不寻常的焦痕和少量火油残留的迹象。只是痕迹很浅,又被大火破坏,难以作为确凿证据。”亲卫顿了顿,“另外,周福乡下老家的邻居说,他们夫妇确实回去了,但深居简出,很少露面。昨夜起火前后,有人似乎看见周家后门有陌生马车停留片刻,但夜色深,看不真切。”
    火油?陌生马车?
    萧景珩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不是意外,是有人纵火。目的是什么?毁灭可能存在的证据?还是警告,或者……灭口?
    周福手里,到底握着什么?
    他想起林晚晚。这个女人,与周福有过接触,卖过方子,得过来历不明的食谱抄本。今日侯府寿宴,她看似安分,但廊下那场“偶遇”的谈话,真的只是巧合?
    “她回府后如何?”他问。
    “直接回了冷院,未曾外出。身边丫鬟去打了热水,便熄灯歇下了。”亲卫答道,“只是……属下观察,她回程时神色有异,似乎心事重重。”
    萧景珩“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书房里只剩下烛火轻微的噼啪声。
    窗外雨声渐密,敲打着窗棂。
    一场大火,烧掉了西城一间不起眼的杂货铺,却也像投入深潭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正悄然扩散。
    而这涟漪的中心,那个看似柔弱、却屡屡牵动各方视线的女人,此刻正躺在冷院的床上,睁着眼,听着夜雨。
    她不知道,今夜这场火,不仅烧掉了一条可能的线索,也将她推向了一个更加凶险的十字路口。
    暗处的眼睛,已经越来越多。
    而选择,似乎正变得越来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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