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王府执照,危机暗伏 第十六章:灰烬余音,夜叩心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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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了整整一夜。
林晚晚听着雨声,睁眼到天明。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廊下听到的那几个字——“周记……烧了”。
天蒙蒙亮时,雨势才渐歇。她起身,推开窗。清冷的空气带着雨后的潮湿和草木清气涌进来,冲淡了屋里一夜的憋闷。院墙角的菜畦里,新移栽的白菜苗被雨水打得有些蔫,但根还牢牢扎在湿黑的土里。
她简单洗漱,生火熬粥。灶膛里的火苗舔着锅底,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像昨夜梦境里遥远的爆裂声。她盯着那跳跃的火光,有些出神。
翠儿揉着眼睛从里屋出来:“姑娘起这么早?”
“嗯。”林晚晚回过神,搅了搅锅里的粥,“今**去前院……打听打听,西城那边,昨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小心些,别让人疑心。”
翠儿一愣,睡意顿时没了:“姑娘是说……”
“就说想去买针线,听说西市有家铺子的线好,问问还开不开。”林晚晚声音平静,“去吧。”
翠儿点点头,匆匆吃了碗粥就出去了。
林晚晚独自坐在灶前,慢慢喝着自己那碗白粥。粥很烫,她却感觉不到,舌尖只尝得出一点咸味——是眼泪不小心掉进去了吗?她抹了把脸,干的。
不能慌。她告诉自己。周掌柜不见了,铺子烧了,但那句“东西已妥”像根定海神针,让她心里还存着一线渺茫的希望。东西还在。只要东西还在,就还有转机。
只是……这希望如今也成了烫手的山芋。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她现在,算知道得多的吗?
她放下碗,走到墙角,掀开破席子,露出底下藏着的坛坛罐罐。这些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也是危险的源头。她伸出手,轻轻抚过一个陶罐冰凉的表面。
要藏得更深才行。
晌午前,翠儿回来了,脸色发白,一进门就反手闩上了门。
“姑娘……”她声音发颤,凑到林晚晚耳边,“打听到了……西城”周记杂货”,昨夜里走了水,烧得……烧得只剩个空架子了!”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亲耳听到确认,林晚晚心脏还是狠狠一缩。她稳住声音:“人呢?周掌柜他们……”
“不知道!”翠儿摇头,“铺子里没人,邻居都说他们前几日就回乡下老家了。可……”她咽了口唾沫,“可浆洗房的张婆子的侄子在衙门当差,悄悄说……说那火烧得邪性,不像意外,倒像是……像是有人故意放的!”
纵火。
这两个字像冰冷的铁锤,砸在林晚晚心头。不是意外,是人为。是为了灭迹?还是为了……找人?找那本可能存在的“暗账”?
“还有……”翠儿声音更低了,“前院都在传,说王爷今早天没亮就出府了,像是去了西城那边……王妃那边,李嬷嬷把下人都敲打了一遍,不许议论外头的事。”
萧景珩亲自去了?柳氏封锁消息?
林晚晚缓缓坐下。事情比她想的更严重。连萧景珩都惊动了,柳氏也如临大敌……这背后牵扯的,恐怕不止一桩陈年旧案那么简单。
“姑娘,咱们……”翠儿看着她,眼里满是惶恐,“周掌柜不会……不会把咱们供出来吧?”
“不会。”林晚晚握住翠儿冰凉的手,语气笃定,不知是在安慰翠儿,还是在说服自己,“他既然提前走了,就是有所防备。东西……应该藏好了。”
只是,这王府,恐怕也不能久待了。周掌柜一死(或者失踪),她这条唯一的“外线”断了,在王府里又是个尴尬的存在,萧景珩和柳氏态度不明,谢云舟虎视眈眈……四面楚歌。
她必须尽快找到新的出路,或者……新的倚仗。
一整天,王府里都弥漫着一种异样的安静。下人们走路都踮着脚,说话压着声,眼神里藏着不安和猜测。
林晚晚没再出门,只在院里侍弄菜苗。她把那些蔫了的白菜苗扶正,培上土,又给萝卜苗浇了水。动作很慢,很仔细,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以此安抚内心翻涌的惊涛。
傍晚时分,送饭的婆子来了。今天送的食盒格外丰盛:两荤一素,还有一碗鸡汤。婆子脸上也堆着笑,与往日判若两人。
“林姑娘慢用。”婆子放下食盒,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句,“姑娘如今是王妃看重的人,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
看重?林晚晚心里冷笑。是看重,还是……监视?
她没动那些荤菜,只喝了半碗汤,吃了些素菜。剩下的让翠儿收起来。非常时期,食物不能浪费。
天色渐暗,她没有点灯,坐在逐渐昏暗的屋里,看着窗外最后一点天光被夜色吞噬。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许多画面:父亲模糊的面容,周掌柜敦厚的笑脸,杂货铺里坛坛罐罐,冲天的火光,萧景珩冰冷的眼神,谢云舟温润却莫测的笑意……
像一团乱麻,理不清,剪不断。
忽然,院墙外又传来了那熟悉的、极轻的叩击声。
嗒,嗒嗒,嗒。
林晚晚浑身汗毛倒竖,猛地站起身,死死盯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又来了!昨夜之后,今夜又来?是谁?
她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墙外也安静下来,只有风声。
良久,就在她以为对方已经离开时,一个压得极低、嘶哑陌生的男声,贴着墙根飘进来:
“城西,土地庙,神龛下。”
七个字。说完,再无声息。
林晚晚腿一软,跌坐在凳子上,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城西土地庙?神龛下?
是周掌柜留的话?还是……陷阱?
如果是周掌柜,他为什么用这种方式?为什么不直接露面?他人在哪里?安全吗?
如果是陷阱……是谁设的?谢云舟?还是其他什么人?引她去土地庙,想做什么?
她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去,还是不去?
不去,可能错过唯一的关键线索。去了,可能是自投罗网。
她看着窗外浓稠的夜色,像一张深不见底的大网,而她,就是网中那只进退维谷的飞虫。
镇北王府,外书房。
萧景珩刚回府。他外袍上还带着夜露的湿气,眉宇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查清楚了?”他脱下披风,沉声问。
暗卫跪在下方:“是。火场残留的火油痕迹,与南楚边军常用的一种引火物成分相似,但无法完全确定。周福乡下老宅,属下带人暗查过,确实空无一人,但有近期生活痕迹,走得匆忙,一些细软都未及带走。邻居所言昨夜曾见的陌生马车,车辙印记很浅,像是特意处理过,难以追踪。”
南楚边军的引火物?萧景珩眸色一寒。谢云舟?
“还有,”暗卫继续道,“属下在周福老宅灶膛灰烬中,发现未烧尽的一角纸片,上面有半个模糊的印鉴痕迹,似是……户部的旧式勘合印。”
户部?漕粮案?
萧景珩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周福果然与旧案有关。那本传闻中的暗账,恐怕真的存在。如今铺子被烧,人失踪,暗账下落不明……是被纵火者拿走了?还是被周福提前转移了?
若是后者,会转移到哪里?谁会是他信得过的人?
他想起林晚晚。这个女人,与周福有过往来,且身份特殊。她会知道吗?或者……东西就在她手里?
“她今日如何?”他问。
“林氏女整日未出冷院,只在院内劳作。其丫鬟翠儿上午曾去前院打听西城走水之事,午后便未再外出。入夜后,冷院早早熄灯,似已歇下。”暗卫顿了顿,补充道,“但约莫一刻钟前,属下隐约听见冷院墙外有极轻微的异响,似有人声,但距离太远,未能听清。”
墙外异响?萧景珩眼神一凝。
又是夜半传讯?上次是“茶楼”,这次是什么?谁在和她联系?周福的人?还是……谢云舟的人?
他忽然觉得,那个看似安静的冷院,像一个不断吞噬谜团的漩涡中心。而那个叫林晚晚的女人,坐在漩涡中心,看似被动,却似乎总能在关键时刻,触碰到那些隐秘的丝线。
“加派两人,盯紧冷院四周,尤其是入夜后。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萧景珩下令,随即又道,“另外,查一下城西土地庙,近期可有什么异状。”
“是!”
暗卫领命退下。
书房里重归寂静。萧景珩走到窗前,推开半扇。夜风带着凉意涌入,吹动他额前的发丝。他望向西北角,那里一片漆黑,只有巡夜灯笼偶尔晃过的微光。
城西土地庙……神龛下……
若这真是周福留下的线索,那本暗账,或许就藏在那里。但同样,这也很可能是一个诱饵,一个针对林晚晚,甚至针对他萧景珩的陷阱。
要不要动?
他沉默着,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冰冷的边缘。
冷院里,林晚晚依然坐在黑暗中。
那七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意识里,挥之不去。
城西土地庙,神龛下。
去,还是不去?
理智告诉她,不能去。太危险,太明显,像等着猎物上钩的陷阱。可心底那点不甘,那点对真相的渴望,还有对周掌柜那句“东西已妥”的信任,又在蠢蠢欲动。
万一呢?万一是周掌柜拼死留下的线索?万一是唯一能揭开父亲冤情、能让她在这世间真正立足的东西?
她咬紧了下唇,尝到一丝血腥味。
不能冲动。她告诫自己。就算要去,也不能现在去,不能这样去。
她需要时间,需要准备,需要……有人接应。可她能信任谁?翠儿?不行,太危险,不能拖她下水。王府里的其他人?更不可能。
她忽然想起萧景珩那夜的话:“安分待着。”“谢云舟若再来,告诉他,本王请你过府一叙。”
萧景珩……他知道多少?他会是那个可以“借力”的人吗?还是说,他本身也是棋盘上的棋手,甚至可能是设局的人?
她不知道。她对这个名义上的丈夫,一无所知。
夜色越来越深。远处传来梆子声,三更了。
林晚晚终于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她站起身,摸索着走到床边,和衣躺下。
不能急。她闭上眼,对自己说。等天亮。等想清楚。等……看看风声。
然而,就在她意识逐渐模糊,即将沉入睡眠时,一个极其轻微、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声音,从屋顶传来。
极其轻微的“咔”一声,像瓦片被踩动,又像夜鸟落脚。
林晚晚猛地睁大眼睛,睡意全无,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屋顶……有人?!
她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耳朵竖得笔直,捕捉着屋顶任何细微的动静。
夜风吹过屋瓦,发出呜呜的轻响。除此之外,一片死寂。
是听错了?还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时辰那么漫长。就在林晚晚几乎要以为真是自己听错了的时候——
“哒。”
一声极轻的、什么东西落在窗台上的声音。
不是瓦片,不是石子。像……纸团?
林晚晚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盯着那扇破旧的窗户,月光从破纸洞漏进来,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光影。
窗外,空无一人。只有夜风,吹动着院中那棵老树的枝叶,沙沙作响。
她慢慢坐起身,赤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一步一步,挪到窗边。
窗台上,安静地躺着一个用小石子压着的、揉得发皱的纸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