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烽烟拭砚  第四十五章:荒医·剖心尺下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3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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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咔嚓!
    墨沧霄五指如铁钳,轻易捏碎了那柄污秽的骨刀!碎裂的骨片和粘稠的绿液溅落一地。
    “救世?”墨沧霄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他缓缓抬起左手,握住了腰间的断云脊尺柄,“用活人试药,剖腹取虫,视人命如草芥…这便是你的救世之道?”
    嗡!
    断云脊被他猛地拔出!不再是温润的木尺形态,尺身之上,“量罪”二字骤然亮起刺目的寒光!整把尺子仿佛瞬间化作一柄无坚不摧的、散发着凛冽道则气息的——光刃!
    尺锋所指,并非巫医,而是石台上那少年腹中疯狂蠕动的魔虫!
    “此尺,可量病入膏肓之深!”墨沧霄的声音如同审判,他手腕一抖,尺锋化作一道清冷的流光,精准无比地刺入少年腹中那道狰狞的伤口!
    没有鲜血喷溅。尺锋过处,缠绕在少年内脏上的黑色魔虫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细微却刺耳的“滋滋”声,瞬间僵直、萎缩、化为飞灰!尺身散发的清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精准地扫描、锁定着每一处病灶,所过之处,坏死的腐肉被净化,被侵蚀的生机被强行唤醒!
    “呃……”少年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原本灰败的脸上竟奇迹般地泛起一丝微弱的血色。
    墨沧霄手腕沉稳,尺锋在少年腹腔内游走,每一次精准的挑、削、点、刺,都伴随着一缕黑气的湮灭和一丝生机的回流。他目光如炬,紧紧锁定着尺锋与魔虫的每一次交锋,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这不是战斗,却比任何战斗都更耗费心神,需要绝对的精准与对生命脉络的极致洞察。
    “更可量…”墨沧霄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向一旁呆若木鸡的老巫医,“…人心之毒!”
    “量人心之毒?”老巫医浑身一颤,仿佛被这句话狠狠刺中,脸上癫狂的兴奋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种被剥去伪装的苍白和茫然。
    就在这时!
    “嗬…嗬嗬…”石台边缘,一个蜷缩在角落阴影里的老妇人突然发出痛苦的喘息。她腹部同样高高隆起,皮肤下无数硬包疯狂蠕动,显然已病入膏肓。她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墨沧霄手中那柄散发着清冷光辉的断云脊,枯槁的手指死死抠着身下的草席,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救…救我…孙儿…井边…刻尺…”
    墨沧霄心神微动,尺锋在少年腹腔内完成最后一处清理,清光流转,少年腹部的伤口竟在清光笼罩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收拢!虽然依旧虚弱,但命悬一线的危机已然解除。
    他收回断云脊,尺身光芒收敛,但“量罪”二字依旧散发着淡淡的微光。他走到那老妇人身前,蹲下身。
    无需言语,断云脊尺尖轻轻点在老妇人高高隆起的、布满蠕动硬包的腹部。
    嗡!
    尺身微震。“量罪”二字的光芒瞬间变得柔和而深邃,不再仅仅是清冷的寒光,更像是一种探查生命本源波动的涟漪。尺尖接触皮肤的刹那,墨沧霄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求生意志,如同风中残烛般,从老妇人濒临崩溃的身体深处顽强地透射出来!这股意志并非源于对自身生命的留恋,而是死死缠绕着一个执念——井边…刻尺…孙儿…
    与此同时,断云脊尺身上,靠近“量罪”二字下方,一道原本极其细微、几乎不可见的刻度线,竟在这股坚韧意志的牵引下,如同被无形的手缓缓拉伸、延长!刻度线延伸之处,尺身光芒也随之变得更加凝实、稳定!
    墨沧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他不再犹豫,断云脊再次化作光刃!尺锋精准地刺入老妇人腹部一处硬包最密集的区域!
    嗤!
    尺锋过处,青烟升腾!魔虫在道则光辉下灰飞烟灭!墨沧霄的动作更快、更稳,尺锋如同拥有生命般,在老妇人腹腔内游走,精准地避开所有重要的生命脉络,只针对那些疯狂啃噬生机的魔虫!尺身上那道被拉长的刻度线随着他每一次成功的清除而微微亮起,仿佛在记录着这场与死神争夺生命的搏斗。
    随着魔虫被不断清除,老妇人原本微弱的气息竟奇迹般地平稳了一丝。她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墨沧霄,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庙外某个方向,嘴唇无声地翕动:“…尺…孙…刻…”
    墨沧霄心领神会。他迅速处理完老妇人腹内主要的病灶,暂时稳住她的生机。收起断云脊,尺身上那道被拉长的刻度线缓缓缩回原状,但光芒似乎比之前更加内敛凝实。
    他转身,目光如电,扫过角落里那个面如死灰的老巫医。
    “你…你究竟是谁?”巫医声音颤抖,看着墨沧霄手中那柄仿佛拥有生命的木尺,眼中充满了恐惧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
    “我是谁不重要。”墨沧霄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重要的是,你手中的刀,该指向何处。”
    他走到巫医面前,伸出手:“把你试药所得,所有关于此虫的记录,给我。”
    巫医看着墨沧霄伸出的手,又看看地上那摊碎裂的骨刀和污秽的粘液,再看看石台上呼吸已然平稳的少年和气息稍定的老妇人,脸上的癫狂与傲慢彻底崩塌。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卷用某种坚韧兽皮制成的、散发着浓重药味和血腥气的卷轴,上面用暗红色的、不知是朱砂还是血绘制的扭曲符号和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逆道方》…”巫医的声音带着苦涩和一丝解脱,“是…是老夫祖上…从一位逆道者遗骸旁…寻得的残篇…上面记载…记载着一些…以邪制邪…以魔克魔的…法门…”他顿了顿,看着墨沧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你…你的尺…能”量”人心…能”量”生机…或许…或许只有你…能真正看懂它…用它…”
    墨沧霄接过那卷沉甸甸、仿佛浸透着无尽黑暗与挣扎的《逆道方》,入手冰凉刺骨。他没有立刻打开,目光却越过巫医,投向庙宇之外,投向老妇人手指的方向——那口维系着全城最后希望的水井。
    井边,一个须发皆白、穿着打满补丁粗布短褂的老木匠,正佝偻着腰,用一把磨损得几乎看不清刻度的旧刻刀,在一块新劈开的木板上,一下,又一下,专注而沉稳地刻着新的尺痕。他布满老茧的手指稳如磐石,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丝毫对周围弥漫的死亡气息的恐惧,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他刻下的每一道痕迹,都仿佛在丈量着某种不可摧毁的东西。
    民心匠。
    墨沧霄的目光在那老木匠身上停留片刻,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卷《逆道方》,最后落在断云脊尺身上那道仿佛蕴含着生命律动的“量罪”刻痕上。
    尺可量病,亦可量心。人心不死,生机不灭。
    他收起卷轴,握紧断云脊,大步走向庙外,走向那口被死亡阴影笼罩的水井,走向那位在绝望中依然执着刻尺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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