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的香炉里飘出一缕烟，四周都是檀香味。
    小室里没有多余的物品，只有一张小几，上头放着这只贵重的香炉。
    安静的室内除了烟雾袅袅之外，还有两张屏风隔在门口处阻绝外界的窥探，从纸门外是看不出里头发生什么事，连影子都遮掩下了。
    雨宫静坐着。
    从聚会回来后，他一路心神不宁，不知为何，他找不出原因，一种莫名其妙的躁动不停在他体内四处流窜，彷佛有一条蛇在每一个细胞里钻动，他必须冷静下来才能察觉今晚的他，究竟是怎么了。
    檀香带出了一片禅修的气氛，他闭目，却感到完全无法安静下来，他开始生气了，起身离开小室，往屋里后面隐密的一角踱步而去。
    脚步轻巧，但仍发出极其细微的足罄音。
    噔。
    噔。
    华颜竖起耳朵，知是雨宫来了。
    果然，他的房门被推开，雨宫站在门边面容森冷地往里一瞧。
    他将门一关，走向床角，站在床角不发话。
    华颜被他的动作吓着了，猛地支起上半身做出防守的动作，眼光充满恐惧。
    自那一日以大哥的性命为交换被要挟就范之后，雨宫每一天晚上都派玄间把人带到他房里，华颜接触过了他的能耐，对于雨宫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不可欺之威势，跟那些随身的士卒一样，如坐针毡。
    他虽然每晚都被带到雨宫面前，但并未受到欺凌。
    相反地，雨宫拿出新裁的日式和服要他穿上。
    华颜换上和服后的清灵气质让雨宫颇为诧异，原本以为他是因为一身上等的西服套在身上才显出与众不同，但简单的和服穿戴在华颜身上，那一身骨架所挺立出来的韵致说明了一件事实，华颜的魅力来自于他的干净，纤尘不染的高洁。
    换衣的过程中双方都没有说话。
    有时，不知腰带该从哪里穿过系住，无需多言，雨宫自然地将手伸过来轻轻松松将腰带一缠一绕。
    最让华颜难堪的是穿兜档布那一次，他面对一块白布不知该如何卷成遮掩的物品，感到十分不安。
    那一次，雨宫又伸出手合宜地替他东绕西绕，完成穿着时，华颜已经满头冷汗。
    不明白为何每一天晚上雨宫都要拿新衣给他换上，从穿着品味察看，雨宫所选购的布料都是当今最优质的，花色也是最顶级不俗气的，甚至比他用过的还高一级。
    现在，他紧张地坐在床上盯着雨宫的一举一动。
    “跟我过来。”
    一句短短的话，华颜却似绷紧后弹射出去的弦，整个人抖动了一下。
    要去哪？
    他又想起方才在聚会里被打耳光的事，对此人深深畏惧的感觉猛地窜上来，手脚开始僵硬。
    “你要用走的？还是要我用拖的？”
    雨宫发出冷醇的低音，在静夜里如一管低鸣的洞箫。
    雨宫步出走廊，转过几个弯道后，推开纸门，少年跟着进入，顺势将门关上。
    一张小几上摆了一个小巧金雕的香器，飘出一阵又一阵芳香的烟，似是高级的檀香木所燃后荡出的白烟，充满屋内。
    雨宫已经跪坐在中央，扬起锐利的鹰眼看着华颜的动作。
    “今晚，你就在这里陪我一起静坐。”
    他示意一个位置。
    华颜不擅跪坐，半个时辰未到，他的腿又酸又麻，但见雨宫的样子好像沉睡，他忍不住酸痛悄悄挪移了脚，试着放松身体。
    雨宫打开阖上的眼皮，一瞬不移凝望着眼前的少年。
    这个少年就是今晚让他无法静下心安坐的人，引他来，是为了克服他。
    他一向不会逃避任何让他心烦气躁的事，当他发现华颜引动了他的内心波动而无法自持时，他必须尽快厘清这桩问题。
    愈快愈好。
    他不是个优柔寡断的男人。
    雨宫把华颜从头看到脚，仔仔细细瞧了一回，蓦然，他伸出手掌，低唤了一声。
    “过来我这里。”
    华颜却后退半步，双眼圆睁，手心捏成了拳头。
    “别怕我，过来。”
    二度召唤，眼神很笃定，刚毅的单眼皮线条完全无法让人违反他所下达的命令。
    他卸下华颜的上衣，手掌滑过他的发梢，动作细腻轻柔一路直下，大掌贴向胸前的肺部，盖上红润的小凸dian，若有似无地轻捻，似在把玩着又似在回忆着，神情沉默。
    华颜倒抽一口气，冷空气接触皮肤时他稍微打颤，但雨宫的手掌温度又很快抚平了他的寒冷，左右两手支撑在榻榻米上，他的身体随着那只掌心在身上游走不停紧张地发抖。
    雨宫的鼻尖呼出浓烈的气息，他刻意在确认什么似地，张开眼帘透视华颜眼睛底下的世界。
    那一剎那，华颜自然地别过脸去，目光落在木头墙壁上。
    “头转过来看我。”
    一手扭回他的颈部，一手制住他的腰不让他乱动。
    “还是我们来比赛，谁的眼睛先跑掉，谁的眼睛就挖出来。”
    话甫落，华颜起初睁大了双眼发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接下来拼命扭动身体想逃开这个人的箝制，但那只厚实有力的手掌却比铜墙铁壁还牢固，定定地掐住他的腰部，他痛得蹙紧眉头。
    雨宫按住他的头颅，挣扎片刻后对方不动了，想必是自知再怎么样也是徒劳无功，看他没再挣扎，雨宫双眼注视着，夹带着狐疑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的用意。
    华颜自始自终都没有回望他一眼，他把眼睫毛垂下，不断朝地上的方向瞥视。
    雨宫的体温从手掌传到他身上，他可以感觉一股厉害的眼光犹如千万只箭矢般无止尽地落在他眼睛里。
    空气安静得连一片羽毛落下的声音都可辨。
    终于，暗室发出了一道确定后的答案。
    冷冷的醇厚低音透过耳膜钻进对方的脑中。
    “……你不是他，他比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