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从长计议？”玥穆涯犹豫，“可父皇有命，此事万万拖不得，若让柔刹知道——”
    “所以要先稳住他们的心。”玥芙瑶星眸生辉，“剩下的交给我吧，这件事妹妹一定帮你办妥。”
    玥穆涯犹豫再三，终是点了点头。
    没有这个妹妹，他今日也坐不上太子之位，不是吗？
    再者，玥芙瑶对他一直是尽心尽力。
    且不说当初的太子之争，就连平日里的衣食起居，哪一点不是照顾得周到得体？
    虽然顽皮好动一些，但一个女子，总是难成大器的。
    若此时玥穆涯能预见芙瑶公主他日的作为，他也就不会如此肯定安心了。
    因为芙瑶公主，终究不仅仅是一个平凡女子。
    众人落座，玥芙瑶立刻命人上酒。
    “早闻纳兰氏族心怀天下、苍生为重，我等早已心生仰慕。这杯酒，芙瑶先干为敬。无关社稷，只敬苍生，还望三位先生不要推托。”
    说完起身将杯中佳酿一饮而尽，豪气万千。
    鸣霄三人也并不推辞，只管把酒相敬。
    琼浆润喉。
    玥芙瑶放下白玉杯，重新落座。
    “三位先生，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有话直说，还请三位不要取笑。
    “方才太子殿下已经说了，我大厉与西北柔刹历来敌友不明，如今更是边疆动乱。本来这小打小闹倒是无伤大雅，也不至于让我国伤及元气。
    “只是这边境常年战乱不休，却是苦了戍边的将士及边境的子民。如今更是久逢干旱，民不聊生。
    “父皇仁厚，几次欲与柔刹和谈，以解边境子民之苦。可柔刹皇族耶律一氏却态度强硬，扬言除割让西北十城外一律免谈。”
    说到这里，玥芙瑶停了一下，暗暗观察众人神情。
    “公主所言极是。”鸣霄淡淡点头。
    虽是赞同，却依然云淡风轻，让人根本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而一旁的踏影和凝萼，更是面无表情，似乎事不关己。
    见状，玥芙瑶几乎有点沉不住气。
    哪里有如此不识好歹的人！？
    亏得本公主刚才还赞赏你们！
    只是转念一想——
    若光凭这一席话便能谈得其虚实，那这纳兰氏也就泯然众人了。
    好！
    既然你们不表态，我又何必着急？
    一旁的使臣和官员早已义愤填膺。
    “柔刹小儿欺人太甚！”一个武将一拍酒案，“想我大厉泱泱大国，岂能受西北蛮子如此亵渎！”
    “周将军说得极是。”太子点头道，“只是——”
    话未出口，只闻后院突然传来一声高喝——
    “不好啦！公主别院的西房走水啦！”
    “走水啦，快救火啊！”
    “怎么回事？怎么会无缘无故起火？”太子站起来。
    后院人声嘈杂，乱成一团。
    早有禁卫军首领来报，“回殿下，公主别院的西房走水，火势凶猛，只怕一时半会救不下去！还请太子、公主并各位大人移步东苑，直至火势受控。”
    “芙瑶，你西房中可有要物？”起身往东苑走去，玥穆涯问道。
    “要物是没有——哎呀！”玥芙瑶一声惊呼，“西房后院住了十几个粗使丫头，都救出来了没有？”
    “回公主，火势太猛，留在房中的只怕——”
    “只怕什么！快去救呀！东西可以不要，人命关天呀！”玥芙瑶一跺脚，“二哥哥，快点叫人去救呀！”一回头对来报的宫人说，“东西别管了，把人救出来先！”
    宫人慌忙应了下去。
    近一炷香的时间，才有宫人来报火势已得到控制。
    “那人呢？”玥芙瑶忙问。
    “回公主，有两个宫女被困房中逃跑不及，只怕已……”
    玥芙瑶轻叹一声，转身对着百官敛襟施礼，“虽只是两个粗使丫鬟，但毕竟在芙瑶身边服侍了一场；还请各位大人容芙瑶先行告退，为她们处理后事。”
    众人纷纷道，“公主高义，我等自是遵从。”
    玥芙瑶又转向纳兰氏三人，“事发突然，还请三位先生原宥则个。”
    “公主但去无妨。”鸣霄点头。
    “芙瑶改日再宴请三位先生赔礼并商议要事，还望三位不要推托。”
    玥芙瑶说完，见玥穆涯欲言又止，故意不看他，也不等鸣霄回答便转身离开。
    酒过三巡，玥穆涯送走了宾客，来到玥芙瑶宫中。
    “你说你这是怎么回事？不就是死了两个宫女，怎么扔下纳兰家的人，自己就走了？”
    玥芙瑶冷眼看着来者不善的玥穆涯，似笑非笑。
    “都跟你说了要从长计议了。”
    抿一口清茗，玥芙瑶放下茶盏。
    “二哥哥你也真是失算，一个朝贡大典，使臣官员加起来近百人，这其中更是鱼龙混杂。如此又怎么能跟纳兰氏商谈呢？”
    “再说，纳兰氏的人确实不好对付。若真要招揽他们，我们还得好好盘算盘算。”
    “这么说来，你是早觉形势不对，已有后招了？”见妹妹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玥穆涯稍稍送了一口气，“那火也是你放的吧？”
    “没有证据，你少胡说！”玥芙瑶嗑着瓜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从小到大，玥穆涯多少还是知道玥芙瑶的脾气。
    就算这火不是她放的，也估计跟她脱不了干系。
    “你呀你，愣是毁了今天的朝贡大典！”玥穆涯指责道，“你倒是说，如今我怎么向父皇交代呢？”
    “况且这火一起，跟纳兰家族的事不就告吹了吗？你走后，我也就没有再提起纳兰家的事了，只道是你以后再向他们赔礼。”
    “那不就成了吗？”玥芙瑶漫不经心地说，“鸣霄也没说不行呀！”
    “仅是如此？”玥穆涯轻笑，“除了约他们改日再叙，你还在动什么坏心眼啊？”
    芙瑶公主越发言笑晏晏。
    “你没听说我死了两个宫女吗？”
    “两个？”玥穆涯挑起眉，“我一路走来，怎么听说你宫里的人都好好的呀？——你这丫头，又耍什么心机呢？”
    “心机？这不没死人嘛……”玥芙瑶悠哉游哉地用茶盖拂去盏中漂浮的茶沫。“我只不过是想让那些人知道，在我玥芙瑶眼里，有些东西甚至及不上两个粗使丫鬟！”
    抬头，眼中是冷冷的不屑。
    “你想违抗父皇地命令？”玥穆涯愣了一下，随即苦口婆心地劝道，“妹妹，我知道你不屑这纳兰氏的人，也知道你有本事让这些人都心服口服，但是——”
    犹豫了一下，玥穆涯低声道，“父皇自有父皇的打算，就算你不屑于纳兰家族，也不要公然违抗父皇的命令才是。”
    “兹事体大，你若乱来，只怕我也不能帮你……”
    玥芙瑶又像没在听一样，自顾自地玩弄着配在腰上的长穗宫绦，缓缓道：
    “说得也是，父皇这次下的可是死命令：一定要拉拢纳兰氏……”
    声音越发飘渺——
    “就算不能拉拢，至少要保全他们，不要刀剑相向……”
    半晌，突然抬头看了玥穆涯一眼，眼中是一样的狡黠。
    “二哥，你说，这父皇怎么那么看重纳兰一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