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春 第三十二章 倒置的十字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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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分明是漆黑一片的夜色,皇城却是灯火通明的景象。培安卡缩在马车里的时候有心激动得砰砰直跳。她在很小的时候就看到过童话书上的故事——此刻竟然真的有一种踩着水晶鞋赴宴的真实感,兴奋得几乎眩晕过去,皇城竟然和绘本的插页一模一样,在黑暗呈一个比星星更明亮的闪光点。
但即使如此,靠近了这才发觉,金碧辉煌的大殿却是寂静无声的,来来往往的马车却数不胜数,但贵族们踩着轻轻的步子接连地进入正厅,时有压低声音的寒暄却没有夸张的问候。培安卡看到夸张华丽的礼服一件接着一件件在眼前恍过,头顶的水晶灯闪着迷离的灯光,将那大厅照成绚丽的金色,与花卉艳丽的色彩纷繁错杂,——就像梦一样啊。她伸出手,在空气中滑过,仿佛要确认周围的景物是真是还是虚幻。
“喂喂你别乱抓啊小心抓到前面那个夫人的裙子。”夏佐很不合时宜地小声吐槽。情商在一瞬间暴露无遗。
感觉都城中央的天气比城外好的多。入夜了也不是那么的冷,风很柔和,夹带着春天特有的温暖。夏佐清了清嗓子,再三提醒培安卡道“到时候没让你说话的话呢,千万不要说些有的没的,明白了吗?”
“是是!”培安卡点头,满脸的笑容让夏佐愈发地觉得不放心。于是又补充了一句“千万记好了啊”才犹豫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步入皇宫。
皮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嗒嗒的清脆响声,遥遥地便瞧见了正厅的那扇门,看似极其的普通,除了那皇室的纹章没有任何奢华之处。她将手里才抽了几的烟扔到了地上。那冒着红色火星烟头在空中一道光,像流星似地划过,着地时便瞬间隐灭在了黑暗中,进而深吸了一口夜晚的空气——她知道自己应该冷静下来,但莫名的心里依然有那无法压抑的烦躁。
“贝利亚酱——淑女怎么可以抽烟呢这个习惯不好。”
“我没有!”
阿斯莫德直径走去帮她捡起了烟头收好,补充说“而且乱丢也很不好。”
贝利亚赌气似地瞪了他一眼不再为自己开脱。
“你又有心事了吗?”阿斯莫得还是一句话戳穿了她。
“别说得我很多愁善感,你好烦。”她愤恨地白他一眼,说道“而且不过跟你没什么关系关系……”然后踩着她的高跟鞋往里头走。
“我才不需要担心那些多余的事情——本大爷现在一个人也过得很好。”说完她伸进摸了摸腰间却发现礼服其实没有口袋,烟已经没有了。
“那种东西对身体不好哟。”
“笑话。”贝利亚冷笑了一声。
【2】
夏佐有一瞬间觉得舞池比他的花园还要大那么一点——随后他麻痹自己那是错觉。
法西正在和官员讲话,硬是堆起了满脸的笑容,他也没有办法——自己的未来便掌握在这些人渣手里了。正当他努力显得和善,然后十分含蓄地表达了——我比夏佐那个不务正业的白痴好不知道多少倍的想法之后,熟悉的声音便在他身后响起了。
“好久不见了啊,法西。我十分的想你!”他转身,看到了那矮半个头的少年,此刻正笑得一脸纯真样。两面派……他心里骂了一声,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丢了个愤恨的眼神给他,不过被夏佐无视了。夏佐张开手臂,湖蓝色的双眼望着对方,踮起脚,布娃娃似的,和法西抱了抱。旁人似乎真的一片血浓于水的手足亲情,谁也没听见夏佐轻轻地在法西身边耳语道“终于不得不像狗一样讨好那些不中用的老家伙了吗?你最后就等着吃屎吧——”
法西不甘示弱地说了一声“吃屎我也会先让你尝尝——”
夏佐其实一直看得出法西对皇位的渴望,远远地超过自己。他在漫无目的地度过大部分岁月的时候还真的没有思考过类似夺权的问题——虽然他很想,但那对他来说充其量也只是一个“不错的梦想”而已。说到死也要付诸行动他或许还是做不到。但他每每忍不住这么做的原因,他左思右想,可能只是因为自己的小心眼吧——
这傢伙不能过得比我愉快这么多啊混蛋。
或许这也正验证了一句没品的古话,永远不要让敌人得到他想要得到的东西。
虽然没有额外的恶意,但他不希望这个家族的任何人好过,一点也不想。
如果说得准确一点,对于皇位,他很可能抱着的是一种——我要得到它,然后让我来作践它,让它毁在手中的糟糕心态。
假惺惺地松开手臂之后,夏佐眨了眨眼睛。他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法西原本是对项链没有兴趣的,但他确实发觉他的脖子上,挂着一根不大不小的金项链。因为他的礼服的缘故,没有看得太清楚,只是因为灯光的缘故看到一道闪光,隐约的觉得像是像十字架。
但那却不是一般的银质十字架却——因为银可以辟邪,而金子却是贪婪的象征。金色的十字架十分少见,仔细观察,更发现那金子十字架有些诡异——是倒着的。一般十字架上部短,下部长,比例大约为一比二左右,而这个却正好相反。
“那是什么?”夏佐开门见山地问道,然后指了指他脖子上隐约可见的金色项链,吊坠隐匿在了领花中。“呵,无神论者的你成为了新教徒?终于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莫名其妙的上帝身上了吗?”
法西突然慌乱了起来,他有点混乱的眼神看了看四周,拉了拉领子然后说道“没什么。没这回事。”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又说“一会致贺词的事情,你可以准备一下。”说完便匆匆地离开了。
笑话——致贺词这种事情,他一定会提前说通知,怎么可能等到了正厅才急匆匆地告知?夏佐冷笑了一声,他知道他只不过是想扯开话题罢了,那那条倒置的项链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那条项链很奇怪啊。”培安卡小声说道,因为刚才站得比较近,她也有看到,“是十字架,却是倒置的。”
“嗯是啊。”夏佐捏了捏下巴,“该不会是信了什么邪教吧?这样我们可能就有把柄了……”
“诶……?”培安卡愣了愣,稍稍地皱了皱眉头,她不太喜欢夏佐老是想坑害别人的样子。不过还是出了些主意。
“十字架代表着被钉死的耶稣,也就是上帝吧?”培安卡说道“既然是倒着的话,那么上帝的反义词是……?”
“恶魔。”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夏佐和培安卡同时想到了一个词汇,在夏佐还没有理清思路之前,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嗨~~~两位小朋友~”声音的源头由远及近,听起来似乎是很亲切的打招呼声音,他们回过头,看见一个女人。夏佐意外的是,她牵着法西的手又朝他们折了回来,法西更像是硬是被拖着的样子,一脸不情愿。见到他们把头瞥了过去。
“诶呀不要这样啊,法西,对弟弟要热情一点嘛。”那女人笑得很温和,但眉宇间却透着丝丝的狡黠。她的身材并不高挑,或许更偏向细巧,看上去像是巴黎圣母院中年轻妖娆的吉卜赛女郎,洋溢着一种万物初始一样的温暖的活力感。她眨了眨茶色的瞳孔,长而浓密的黑色睫毛扫过眼睑,脑后深褐色的卷发被头巾扎起,长度延伸着接近脚踝,穿着一身与其说礼服不若说是混搭的装扮,外头随意的披着外套里头却是一件似乎相当奢华的礼服,但礼服里头似乎还套着别的衣服——身上还零零碎碎地挂了许多的装饰,层层叠叠的手镯,和脚踝上带着铃铛的金属圈——比起一个参加舞会的人,夏佐更觉得她像更像是吉卜赛的占卜师。他在她头巾上的发簪和夹子下面,总算发现了上面似乎挂着什么多余的东西——那个金色的倒置十字架。
恶魔的信物,都是孪生之物。
“好久不见我……十……分……想……念……你。”法西生硬地喊了一句,语气分明就是咬牙切齿。夏佐被这个恶心的场景吓呆了,许久才说道“啊……好。呵呵……”扯出一个微笑之后,稍许自然了写,然后说道“刚才还没给你介绍,这是培安卡——我刚认识不久。”扯出培安卡,唯一的目的就是等着法西介绍他旁边站着的这个女人。
“请多指教……”法西依然一脸僵硬地点了点头。“这个是……玛……”
“玛丽。”那个女人打断了法西的话。是假名吗?看法西的口型——似乎不像是玛丽。“我是法西的家庭教师,你好唷,小可爱~”对方是个极友善热情的人,又对夏佐眨了眨眼睛,伸出掌心和他握了握手,那指尖冰凉冰凉的,没有丝毫温度,刹那间一种不真实感蔓延。
夏佐看见那个女人的目光,明显地在他的拇指上停留了三秒——上头带着阿斯莫得给他的那个指环。
【3】
“小姐,恕我冒昧,一会能否赏脸和在下跳支舞呢……?”本日第12个搭讪者找到了贝利亚这边。她露出一个妖冶的笑容,优雅含蓄地摇了摇头,显出一副温婉贤淑的样子。“诶?那么喝杯酒如何……?”对反抬头,表情恳切。
喝酒好啊——看本大爷怎么把你灌醉然后捅破你的贞操。贝利亚内心闪过几个一直想尝试的糟糕画面。
不过她脸上依然带着职业化的笑容,虽然有些僵硬了,看了看四周,将旁边那个被一群大妈小姐团团围住的家伙——阿斯莫得,给拉了出来,抱着他的胳膊对那个人说“我有舞伴了……”然后丢了一个“你快给我滚蛋”的凶狠眼神过去。
“失礼……”第12个搭讪着又被赶走了。
“喂那边的胸大无脑的傻女人!没看到这个流氓旁边沾着本大爷了吗赶紧滚——别把你的爆乳贴在他的胳膊上。”贝利亚不耐烦地冲着阿斯莫德身边站着的一个女子甩了甩手,在对方一脸惊诧仿佛看到了动物园大猩猩的眼神下把手包在胸前,一脸脾气地踩了踩高跟鞋,陈功地把对方撵走了。
贝利亚扯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其他的母猪们你们也可以散开了。”与此同时,她牵着阿斯莫德胳膊的手不断用力,直到阿斯莫得的手臂发出一声类似骨折的脆响之后才送了送。不过阿斯莫得依然一脸敬业地保持着他的治愈系笑容,直到那群可爱的姑娘们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贝利亚我的手已经断了好疼…………虽然我知道你一定是因为关心我吃醋了但是…………”
“你好烦。”贝利亚松开阿斯莫得的手,退到了他身后“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调戏女人的样子太恶心了。”
“这样啊……”
“哼,怎么可能是因为担心你被她们拱着带出场外呢别想太多了。”
哎贝利亚你又傲娇了我还什么都没说呢。阿斯莫德露出一个荡漾的表情——虽然我被她们拱出场外确实是你想太多了。
“所以我才讨厌舞会的……好烦”贝利亚独自嘀嘀咕咕地抱怨声不断。舞会的空气中有一种很容易让贝利亚烦躁的因子。她无意识地转头看着身边走过的一个个达官贵人,搜寻着从特别入口进去的培安卡和夏佐——终于在东侧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他们。正厅很大的缘故,所以看不太清楚,夏佐和培安卡站在一起,身边似乎还有两个人。
那个一袭长裙却穿着大外头,手镯脚环一个不缺的傢伙确实十分惹眼——贝利亚赶忙拍了拍百无聊赖的阿斯莫得,示意他看夏佐那边。看到贝利亚一脸惊悚的样子,阿斯莫得抬了抬眼睛,看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影子——那个背影和一个人的相似度几乎完全重叠,且不考虑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贝利亚和阿斯莫德不约而同地低声喊出了她的名字——“玛蒙。”
炼狱七君,代表黄金与贪婪的魔王。
【4】
玛蒙不过是看似神经大条——她看到了夏佐手上的戒指着实是愣了一下。她是今年春天到人界来接到了契约,契约主是个皇子——也就是法西,他从一个异国的异教商人里获得了自己的项链。
根据法西的描述,玛蒙大致知道了:那商人本就是个骗子,不知从何处拾到了她散播到人界的信物之后也没当回事,但猜到形状这大概和撒旦教有关,所以编出了一个对这个东西祈求会有恶魔出来帮你视线愿望一类的传说,然后一路辗转卖给了法西——没想到这小故事还真被那骗子编对了。
法西当时正和自己的弟弟——也就是夏佐,关系闹得不可开交。有了这个宝物他虽然将信将疑,但也怀着破罐破摔的心态进行了尝试。一开始的时候,法西傻兮兮地对着这项链念了些莫名其妙的西班牙咒语,还浇了一些不知名的圣水,甚至几次尝试着把它扔进火里,世界彼端的玛蒙心疼得直嚷嚷。
直到那天夏佐随性离开皇宫,法西独自一人回到房间的时候。他是一个心思敏感的人,周围不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每一次都在对战中节节溃败,但却又找不到解决办法。他何尝不妒忌那个已经心无所依的少年,可以自由自在为所欲为——甚至胡作非为。但为什么总有人向着他——真是无法理解。
他看起来对那个皇位抱着一种拿到之后就立刻毁掉的心态,那种玩世不恭的心态却没有被任何人洞悉。愤怒之余,他拿起手边的项链,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玛蒙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人界与魔界的入口产生了一丝的波动——人类的绝望和悲伤能成为这个入口打开的唯一养料。时机成熟了啊——玛蒙看了看人界的天气,阳光明媚,已经可以嗅到万物初始的春天的温暖气息了。
“你他妈如果真是恶魔——那就去杀了他啊!”他狠狠地一脚踩在那坠子上,但那坠子却相反地似地发出一束耀眼的光。
此后她便心安理得地呆在了皇宫里,做起了他的家教。当然这些都是在夏佐离开后发生的事情。
所以此刻,看到夏佐手指上的戒指,玛蒙也是愣了一下。她知道法西的目的是要除掉眼前这个小鬼,不过这小鬼的戒指怎么这么熟悉呢……唉唉,好巧。然后将目光转移到培安卡身上——这个女孩也长得很眼熟的样子呢。
“那就这样,我先走了。”忍受不了夏佐的法西,一个眼神瞪向玛蒙示意她他想离开。于是两人在简短地和夏佐,培安卡客套了几句之后便转身离开。
“法西哟,这就是你的弟弟?和你一点也不像啊。”玛蒙问道,随后不怕死地补充“好可爱!!!!”
“闭嘴!”法西不客气地回敬说道“你是恶魔的话,杀掉他不成问题的,对吧?”他眯起眼睛看着她。玛蒙看着他一副自信满满的表情,明白了他还完全不知道夏佐和阿斯莫得立下契约的事情。难办啊……她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过了明天我不知道要多多少条皱纹啊——真心烦。年轻人怎么都这么多事……我一点也不想和阿斯莫得斗啊。
炼狱七君里面除了女汉字贝利亚剩下那五个男人明明就是一个比一个奇怪——难得一个年轻的美少年我才不忍心糟蹋。
“喂!你在想什么?”法西问道,语气有些生硬“你该不会想反悔吧?契约的事情。”
“啊,没有啊~”玛蒙用力摇了两下头,心想这下该怎么办。看到法西是手掌突然想到了对策。
她了解这孩子——看上去刻板认真,但其实是个单纯的粗线条,嘴上说着无神论其实还很迷信。
“法西啊,来,手手给阿姨瞧瞧……”
“你神经病……”
“啊哈哈哈,你可不要小看了恶魔的占卜技术——我的占卜技术可以数一数二的哟。来让我看看你的手相,帮你预测预测,如何才能打败你哥哥,您意下如何?”。
法西由先开始的鄙视道将信将疑——表情发生了十分戏剧的变化。玛蒙强忍着笑,尽量使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认真些。终于,法西点了点头,一脸紧张地把手地道玛蒙手里。
玛蒙捏着她的手,装模作样地仔细端详了一番,然后神色突然一转,变得十分的惊讶于懊丧,转而抬眸,同情地望向法西“不妙不妙,天煞的愚人,还生性急躁,难成大业啊……!”
法西一听惊讶地睁圆了眼睛,喂喂张开嘴巴不知该说什么,玛蒙一看形势大好,于是便忍不住口若悬河起来“国王一位,还是让与你兄长吧,我看他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眉清目秀肤若凝脂面若桃花小巧可爱,若能即位,必能描画一番盛世……”
“盛世你个头。”
“……”
“你以为皇宫是育婴员,贵族都是奶娘吗?”法西突然厉声打断,狠狠地白了玛蒙一眼,“别找借口。你听着,我要看到他消失——不准有失误!”
玛蒙叹了口气——完了。我这不是自作孽么……个死小鬼。
【5】
“我靠。法西那个家伙什么时候,和哪个恶魔定了契约!?天呐——这样一来,我的胜算就从百分之百减少到50%了啊!”夏佐不顾形象地揉了揉头发,将原本整了半天,扎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恢复成了鸟窝头的样子。
“夏佐,为什么这么想要当国王呢?”培安卡问道,语气甚是不解。夏佐的表情比她的语气还要不解——你如果有这个机会,难道不想吗?培安卡断然摇头,很是干脆。
“……”夏佐看培安卡一脸认真的表情无话可说。对于当国王的理由,之前也说过,他本身对此并不感兴趣,只是不希望别人得到而已。和她对视了许久,他叹了口气,说道“我和你没有共同语言的。等我当上了国王——你大概也可以回家了吧。我可以把城郊的寓所送给你,算作是见面礼。”
“所以你一定要当国王吗?难道,现在的生活不好吗?”培安卡问道。
“我靠,你别把这句说那么大声啊……”夏佐捂住培安卡的嘴巴,白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