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六十一卷入逼婚事件(八)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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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訥訥無趣,也都各自散去。
    謝白回到房中,心中十分鬱悶。
    他是來自異世界的一縷孤魂,雖然他的命運也是同冷星竹一樣不能自主,但他始終相信,若是自己能夠抗爭到底,便可以改變命運,雖然前世他以失敗告終,也隻是歎息自己籌謀沒有完善,沒有考慮周全而已。
    而原主也是司令之子,縱然從小失去親人,後來去英國留學,回國後,也是待在滿是摩登氣息的東江,所見所聞皆為開放之語,,哪怕偶有遺老遺少,說些酸腐之語,也不過一笑置之。
    同樣兩縷孤魂,同樣思想前衛,卻不知天底下有這種可惡落後的舊習俗,把活生生的青春美好的女子如草芥般,做轉房事。
    而更可恨者,是眾人皆不以為其為惡,反以之位美事。
    謝白越想,心中越是難受,別說看書,竟然連坐都坐不住,在房間裏來回地走,一會兒停下步,就站在窗前,沉沉地歎氣。
    而按季瀾川的習慣,回房第一件事,自然是要和謝白一陣親熱的。
    最近,雖說他因著謝白未成年,沒有真正地去和他做過那事,但便宜是必不可少的要占的。
    可今天剛葬過死人,他唯恐把晦氣傳給謝白,所以一進門就叫人送熱水毛巾,在屏風後麵痛痛快快地洗了個熱水澡,從頭到腳地換過了一身。
    他也不知道為何,最近越發地在乎起謝白這個少年郎了。
    在乎他的想法,在乎他的感受,怕他陷入危險,怕他心情不痛快。
    從屏風出來後,他拿著毛巾揉著濕頭發出來,看見謝白在窗前歎氣,就知道他還是為了那送行席上的那件逼婚事件,他的心情也自然而然地不好起來,走過去,拍了拍謝白的肩膀,有心安慰他,道:“你還想著那事?我勸你別想了,我就說,你這憂國憂民的責任感,是很難見到的,讓我好生不習慣。以前沒心沒肺,算計人的小狐狸樣子倒還可愛一些。”
    謝白回頭問,“你難道就不生氣?”
    季瀾川冷笑道:“生氣也是生閑氣。你想想,這事若放在我身上,我會如何?若放在你身上,你又會如何?可你看看我那位四妹,除了哭,她可有一分反抗的勇氣?這世道又不是菩薩道場,她自以為做一隻溫順的綿羊,就能讓別人饒過她?其實,這天底下,何時見過虎豹饒過綿羊?她自己不硬朗,旁人為她氣憤,也是白搭。”
    謝白搖頭說:“你拿她和我們比,就已經不對。”
    季瀾川說:“怎麼不對?”
    謝白說:“她是女子,我們是男人,若論和不公平的命運抗爭,女子柔弱,怎麼比得上男子的剛強?”
    季瀾川不以為然,反駁他說:“你說男女有別,那好,我們另用別的女子來做比較。要是被逼迫著,要嫁給一個快死的癡呆孩子,別的不說,就拿浚縣的那位阮靈兒姑娘來說吧,她會如何?我倒是挺欣賞阮靈兒那硬氣的性子,要是她能有像阮靈兒那樣敢給段耀武那樣的人溫柔又致命的毒藥的勇氣,我也就佩服她了。”
    謝白沒有做聲,在他心裏,他也是非常欣賞阮靈兒的,也歎息冷星竹的軟弱。
    隻是,人家已經不幸到了極致,再在人後言語批評,未免失之寬厚,他也於心不忍。
    所以,他也懶得和季瀾川爭辯,隻是走到桌旁,悶悶地坐著。
    不由又想起今天到木屋子裏的見到申副官時,他哽咽著說的那一番話,自己和冷星竹交情不深,尚且對她深深同情,為自己無力解救她而難過,更何況申副官和她是舊相識。
    此時,申副官的那種無力感,謝白倒是體驗到了幾分。
    季瀾川把椅子拖到謝白身邊,挨著他坐了,伸出手臂摟著他,問:“怎麼不說話?你是生氣了我沒有為她做一番英雄救美的戲嗎?”
    謝白想起那薑老太太提到季大帥和季老太爺時的忌憚表情,心裏明白,季瀾川不是看著冷星竹被逼婚而冷眼旁觀,其實是礙著長輩的嚴令,一時不好插手。
    但他又有些奇怪,季瀾川一向不是有胡鬧慣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名聲麼?
    那看起來,季大帥和季老太爺真的非常厲害,連季瀾川都不得不有所顧忌。
    若是為此跟季瀾川置氣,可也太冤枉了季瀾川了。
    想及此,謝白隻是輕輕歎氣,對季瀾川搖了搖頭,說:“我沒生你的氣。”
    季瀾川上下摩挲著他的背,調笑道:“那你苦著臉做什麼?來,給爺笑一個。”
    謝白說:“我知道你想哄我笑,不過很對不住,我現在實在沒有說笑的心情,想笑也隻能給你瞧個苦笑。”
    季瀾川便不逗他了,眼神溫柔地看著他說:“那成。反正我從早起忙到現在,我也很累了,咱們這就睡覺吧。”
    謝白懷疑地看著他,最近,季瀾川都隻是跟自己摟著睡覺,規規矩矩的,好像一下子就轉性了一樣,這也有些讓他不習慣了,“我現在隻想安安靜靜的,你可別動不好的心思。”他戒備地盯著他,說。
    季瀾川無奈地歎氣:“我就這樣不受信任麼?保證安安靜靜的,絕對不碰你。”
    謝白在前廳和眾人對戰了一番,也使了不少力氣,想著大冬天的,和季瀾川一個暖被窩裏睡覺,既能緩解疲勞,又能舒緩沉重的心境,也就乖乖地被季瀾川帶到了床上。
    兩人脫去了厚皮靴,褪去外頭的大外套,一床棉被蓋著兩人的身子,互相依偎著,倒是有種非常愜意的感覺。
    季瀾川的身體屬於非常強壯的軍人體型,卻又不像其他軍人一身露骨的彪悍腱子肉。
    他是那種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類型,胸膛寬闊,肌肉結實,腰窄腿長,還有八塊腹肌,渾身都透著一種奇特的男性魅力。
    此刻,謝白挨在季瀾川的懷裏,十根微涼的手指貼在季瀾川裏衣上,感覺到他身上的熱氣隔著衣料透過來,不一會兒,連指尖都是熱熱的。
    謝白頓感心髒一陣砰砰跳。
    “你這身子在冬天,比炭火爐還要管用。”
    季瀾川很是得意,抬起自己結實的充滿了力量的手臂,炫耀似的說:“那是自然,你男人號稱天字第一號活爐子,你用手摸兩把就熱,連炭爐子都給你省了。不信,你摸摸看。”
    謝白也想將愁苦的氣息衝淡,便不扭捏,真的伸手在季瀾川的身上摸了一把。
    心忖,這人必定是五行屬火的,身上比尋常人熱多了。
    又想,常聽人說,肌肉鍛煉得結實的人,摸起來都帶著彈性,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如此想著,不禁又摸了兩把。
    季瀾川忽地發出了一個聲音,翻身起來把謝白壓在了身下,嘴唇在謝白的耳廓邊曖昧地笑:“媳婦兒,你再摸,爐子可就要燒穿屋頂了。”
    謝白嚇了一跳,忙把手縮了回來,警告道:“你自己剛才說過的,我們隻是安安靜靜的睡覺,不碰我的。”
    季瀾川輕笑:“好,不碰,不過,你挨在我身邊,這麼摸來摸去的,我是男人,自然是想要……吃肉的。”
    謝白看他眼神熾熱,不知如何是好,而季瀾川的某處正抵著自己,明顯地起了反應,一時心慌意亂,不知所措。
    季瀾川卻放開了謝白,在他臉頰上親了幾下,這才說:“親愛的,你這十八歲的生日也太漫長了,我快都等不及了……記著啊,你到時候,要讓我吃飽。”
    謝白聽了,冷汗直流,暗暗祈禱自己的十八歲生日來慢一些,不然被他吃幹抹淨了怎麼辦?
    正說著話,有人在外頭敲門。
    季瀾川說:“這個鍾點,想來是送夜宵的。”
    兩人便下床,把大外套穿起來,謝白彎腰穿靴子。
    季瀾川先過去,把門打開了,來的不是廚房送飯的,居然是袁忠良。
    一見季瀾川,袁忠良沉聲報告說:“少帥,那邊鬧出動靜了,說是少奶奶想不開,要把自己吊在梁上尋死呢。”
    謝白神色一變,搶前兩步,問:“她人現在如何了?”
    袁忠良說:“聽說一個老媽子守著她,發現得早,及時救下來了,現在剛緩過氣來。”
    謝白鬆了一口氣,轉過臉對謝白說:“你說她不硬朗,連一聲不願意,都不敢喊出來。現在,她這個寧死不屈的舉動,也算是喊出一聲不願意。”
    季瀾川不以為然地說:“她不嫁薑家老二,難不成要嫁給你?就算她硬朗起來,也要另一個硬朗起來,才是兩全的結果。”
    話音剛落,就聽聞砰砰的腳步聲,顯示來人是跑著來的。
    原來是郝和平從樓上跑下樓上來,大聲說:“申副官不知從哪裏聽見了薑家少奶奶尋死的消息,發了瘋一樣,打倒了看守的人,跑出去了。”
    謝白聽了,不怒反喜,對季瀾川說:“瞧,另一個,也是硬朗起來了。”
    季瀾川冷笑道:“你還高興呢。那申逐明妄稱聰明,一遇到我那四妹,就成了個傻子,這時候跑了去,他那小胳膊小腿,是能打還是能扛?隻有讓人活活打死的下場。”
    謝白忙說:“英雄救美的戲,你已經錯過了,這少帥救副官的戲,可不能塌了台,快去。”
    季瀾川反問:“你這是在使喚我呢?”
    謝白說:“就許你使喚我?偶爾讓我使喚一次那又如何?少帥,這人命關天呢!大不了,我到時候給你好好地回報一下。”
    這話說得很不客氣,卻正中在季瀾川的心窩上。
    “這話可是你說的,不許反悔。”
    季瀾川心花怒放,燦然一笑,果然就遵命了。
    於是,他帶著謝白,郝和平,袁忠良並七八個護兵,往冷星竹的院子裏去了。
    這時天已經暗下來,薑家堡裏各處點起燈火,因為明日要辦喜事,那些為死人而做的白紙燈籠,俱已摘下,都換成了蒙著紅布的燈籠。
    可以不知道是不是剛死過人的緣故,這本該喜氣洋洋的紅燈籠,在夜裏卻顯得凝固的血一般,幽幽閃閃的,反而比白燈籠更讓人心裏不自在。
    謝白等人剛靠近冷星竹的庭院,就聽見了哭聲。
    那哭聲很熟悉,原是白天就曾聽過的。
    就聽冷星竹哭喊道:“別打了,別打了!倒不如讓我死了得了!”
    謝白驚道:“哎呀,不好!恐怕是申副官真讓他們抓住了,這會兒是在挨打呢。我們快過去。”
    謝白哂道:“為了自己愛人,挨點打算什麼?換了我,我也心甘情願為你挨打。”
    嘴上這樣說,腳底下畢竟加快了一些。
    走到院門口,那裏早又擠了一堆看熱鬧的人,其中好些,就是今天席上的薑家親戚,搖頭歎氣說:“作孽,作孽,都說薑家這媳婦規矩,沒想到,也跑出一個野男人來。”
    又有人插嘴說:“白天裏聽她哭得那樣,我還可憐她來著,如今看來,老太太讓她衝喜,那是很應該的。”
    忽然見到季瀾川領著一群人走來,院門前的人們頓時了沒有了聲音。
    季瀾川在往前走兩步,眾人都默默地往後退開幾步,窸窸窣窣地讓出一條道路來。
    這沉默而畏懼,讓整個院子的氣氛變得異常的窒息和不安。
    季瀾川正眼也不瞧這些人,徑直往裏走。
    院門裏,十來個拿著火把的堡丁,站在天井周圍,把個天井照的明晃晃的。
    冷星竹哭得軟在地上,兩隻胳膊被劉媽和另一個老媽子抓著。
    申副官倒在地上,臉朝下麵,看不清神色。幾個強壯的堡丁,正拿著棍子,狠狠地打在他的身上。
    薑老太太站在火光下,很威嚴的模樣,提著聲調說:“你來我們薑家堡,也有幾回了。從前你代表著季家,我每次都把你當成客人,好酒好菜地招待著。可你再這樣的夜裏,闖到我死去的大兒院裏,要搶我的兒媳婦,難道會是季家的意思?這個,我絕不能信。這兒媳婦,是要轉房給小叔子的,是得到季大帥和季老太爺的在電話裏答應過的。你做這樣的事情,想斷我薑家的香火,敗壞我兒媳婦的名聲,我現在把你打殺了,季家的老爺子也不能說我有錯。”
    申副官被打得渾身是血,掙紮著抬起頭來,臉上也都沾著血,往日斯文的模樣,完全沒有一分,朝著薑家老太太罵道:“老東西,把一個好女子逼著嫁給你那要死的癡呆兒,這樣昧著良心,不怕天打雷劈嗎?這樣作踐我心愛的女子,我就算死了,也定要纏著你們薑家不放。我死了,到閻羅王跟前告一狀,把你剩下的一個兒子召去作陪!隻你可不要死,你要活著,當一個絕後的老婆子!”
    薑老太太上了年紀的人人,最是忌諱這樣的話,當即臉色大變。
    劉媽一手抓著冷星竹一隻胳膊,也氣得渾身亂顫,尖著聲音說:“聽聽,聽聽!什麼心愛的女子?這不要臉的話,才該天打雷劈!”
    那些男人聽了也是生氣,往申副官身上的棍子,更是打得急了。
    冷星竹看著申副官被打得不能動彈了,掙不出老媽子的控製,不能衝前,隻是哭喊:“別打他!你們打死我!他死了,我也不要活了!”
    薑老太太對申副官更是毫不客氣,對著明天要給二兒衝喜的兒媳婦,卻還擠著一點僵硬的笑容,說:“兒媳婦啊,你這是氣糊塗了,才說出這樣嚇人的話。你清清白白的一個人,不要讓外頭的男人勾引壞了名聲。他就是個賊,要偷搶了你走。”
    冷星竹大約也是逼得狠了,豁出去了,頭發披散著,瘋婆子一般,對著她婆婆大聲喊道:“用不著偷搶,我心甘情願要和他去!我是命不好,我要是命好,早做了他的婆娘,跟了他過日子!你快打死他,再打死我,我們好在地府裏,一道過夫妻日子!”
    劉媽聽得目瞪口呆,喃喃道:“老天,老天!季家還是大門戶啊,養出來的小姐,說出這樣不知羞恥的話!可憐我那大少爺,還沒有閉眼呢……”
    眼睛一瞪,怨恨地看著冷星竹,又怨毒地看著申副官,厲聲喝道:“快打!快打殺了他!此等惡毒之人,絕對不能讓他留在世上!”
    眾人把棍子高高舉起,正要重重地下手,季瀾川已經大步走了來,悶著聲,沉著臉,左一腳,右一腿,狠狠地踹了兩個去,搶過別人手裏的棍子,一滾就敲得對方一個血流滿臉。
    有他做榜樣,郝和平那幾個還忌憚什麼,都虎狼一樣搶上來,隻是並不拿腳踹,把背上長槍都取下,倒轉過來,用槍托就是很熟練地一通狠命地砸。
    把圍在申副官身邊打的那些人,頓時都砸得東倒西歪,在地上呻吟。
    謝白則走過去,把申副官從地上扶起來,一看,申副官滿臉是血,眼睛閉著,也不知道傷在哪裏了,仔細地檢查了一下全身的傷處後,才鬆了一口氣,也都是皮外傷,隻是頭部崩了口子,估計是被人砸了後腦勺,暈過去了。
    謝白便讓一個護兵幫忙,把申副官扶著,自己則給他處理傷口。
    薑老太太對著季瀾川的闖入,先是和眾人一樣的發慌,這時也鎮定了一些,對季瀾川問:“季少帥,你不把老婆子放在眼裏,也就罷了。可你難道連你爺爺和你父親都不放眼裏嗎?”
    季瀾川把手裏敲人腦袋的棍子隨手往地上一丟,笑意吟吟地說:“薑老太太,我爺爺和我父親讓我四妹轉房,可沒答應你把我副官給打殺了。”
    薑老太太問:“你知道你這副官,做出了什麼事嗎?”
    季瀾川滿不在乎地說:“管他做了什麼事,反正他是我的人,我就不容你打殺他。你把他交給我,怎麼處置,都是我的主意。”
    薑老太太沉默著。
    季瀾川不耐煩起來,說:“我們季家人,最講究一個麵子,我衝著你和我爺爺,我父親打了招呼,必然是要給你一點麵子的,可是,你要是連一點都不給我留,薑老太太,這事情可不就好收場了。”
    說話間,他仍是笑著,隻是,那笑容卻驀然變得陰狠和冰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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