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冷老五  六十卷入逼婚事件(七)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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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邊,冷星竹麵無血色地坐著,丫鬟和親戚們在旁勸慰,她隻是不做聲,泥塑木雕一般。
    薑老太太見了,親自走到她身邊,溫和地說:“孩子,你前頭答應了我的,現在難道又要反悔?我對你,可是一心一意的。你這偌大的薑家堡,上上下下,以後隻聽你的主意,你是死了丈夫的人,不留在這裏,又要到哪兒去?就算你再嫁到別處去,能像在這裏一樣得敬重,做當家主母嗎?孩子,你可不要犯傻。”
    周圍的人,都和薑家沾親帶故,故都紛紛點頭,向冷星竹這邊來下軟功夫。
    這個說,“你婆婆是為你好。”
    那個勸,“這年頭,到處的兵禍,光打仗就死了不少男人,遍地都是年輕寡婦。如今連為出閣的大姑娘都不好找人家,何況你這樣的寡婦?要再嫁,自然是原來的夫家好。”
    薑老太太也說,“你聽聽,這些人你都是認識的,都是老實八交的好人,他們總不會誆你,誰又說一個不字?”
    偏偏就這時候,有人很清朗響亮地說了一句,“這很不好。”
    眾人詫異,把臉轉到這邊,就看到謝白走上來,站到薑老太太麵前,很認真地說,“老太太,這樣不好。”
    薑老太太知道自己媳婦柔善心軟,很可以趁機把事情辦成,所以故意要在這宴席上宣布出來,製造一個木已成舟的局麵。
    她猜想著,若是有人搗亂,隻怕也會是那季家少帥了,不過,她也準備了應對的方法。
    不料,現在季家少帥還站在後麵,這位眉清目秀,俊秀斯文的少年副官謝白倒是先站出來了,讓她滿心驚愕。
    老太太眉心深蹙,臉上的皺紋更顯得深了幾分,打量著謝白說:“謝副官,這是我們薑家的家務,不幹你的事。”
    周圍幾個長者也起哄說:“是啊,這是薑家人的事情,你是哪門子親戚,要出來說好不好?”
    若是依著重生前的謝白的性子,他是不會去管這檔子先是閑事的,他在前世看似天真浪漫,實則心思詭譎,殘忍冷漠,深陷在宮廷權利陰謀之中,他的心也會逐日變得冷酷起來,但重活一世後,他卻發現自己變得柔軟善良了許多,或許是因為這具身體的主人是個簡單善良的,容易心軟的,見不得那些委屈別人,強迫別人的事情,所以才會站出來,一而再再而三地去管閑事。
    這會子,他在一群不樂於他的陌生人包圍下,沒有一絲的不安,隻是冷冷地盯著薑老太太一幹人,搖了搖頭,“我並不是薑家的親戚,隻是看不慣而已。”
    眾人更說,“既不是親戚,別人家裏事,你瞎說什麼?”
    謝白不理會眾人,隻向薑老太太問,“老太太,你說我對你們薑家堡有救命的恩情,還說要給我做一個長生牌位,放在你們家的祠堂裏,有這回事嗎?”
    薑老太太還未開口,劉媽呼天搶地地嚷了起來,“你這個人!你這是要借著恩情挾持我們嗎?”
    謝白傲然地說:“這種事情,我不屑去做。不過,我們既然有這樣的一番來往,那我過問一下薑家的事情,也不算過分,老太太,你i說是不是?”
    前幾日,在門樓上那驚險的一戰,薑老太太記憶猶新,而且後來晚宴上,又當著眾人的麵,紮紮實實地說了一番感恩之言,如今要她驟然把臉皮和謝白扯掉,一時她也做不出來。
    薑老太太沉吟了一會兒,對謝白說,“你是薑家的恩人,既然是你來過問,我就給你一個解釋。這轉房的規矩,也並不是我自己創下的,這裏的親戚可以作證,別人家也常有這樣的行事,俗話說,入鄉隨俗,你雖對我家有恩,也不該強迫我們違反了風俗。”
    眾人紛紛點頭。
    一人說,“一個外人懂什麼?這轉房的風俗,是為著後代的傳承。哥哥死了,寡嫂要是帶著孩子嫁到別家,孩子豈不是要跟了別個的姓。首先這一樁好處,就是不讓自家骨血散落到外頭去。”
    謝白說,“據我所知,少奶奶並沒有生養,既然沒有骨血,也就談不到散落。”
    另一人嚷道,“好糊塗的小子!你知道一個寡婦,生計有多難?她嫁給小叔子,有吃有穿,守著偌大家業,哪裏不好了?”
    謝白說,“她再沒有別人來幫,也有一個姓季的表哥,有他在,總不至於讓自己表妹吃不著飽飯。這生計問題,也是無稽之談。”
    劉媽氣的臉都漲紅了,衝到前頭,指著謝白說,“你!你是存心搗亂!今天是什麼日子?今天我們大少爺才下到土裏去,你就來欺負他的守寡的老娘!大少爺病成那樣,你們有藥,不肯拿來救,如今二少爺病得厲害,指望著少奶奶逢凶化吉,你又出來阻攔,你這是要絕了咱們薑家嗎?你!你的心是鐵做的!”
    謝白說,“這是一句實在話,也別說什麼風俗,什麼轉房?你們其實是要拿這可憐的女子,給一個快要病死的孩子衝喜罷了。”
    薑老太太顫巍巍地嘶聲說,“衝喜怎麼了?她已經做了寡婦,又不是黃花閨女,總不會誤她終生,若二兒好了,她還是薑家少奶奶,吃著好酒菜,掌著好家財,哪裏又虧待了她?”
    謝白目光一沉,義正辭嚴地說,“老太太,我敬你是個長輩,原不想說出什麼不好聽的話來,但你這樣強詞奪理,我也顧不得了。你那二公子,生下來就是個缺陷嚴重的人,就算他沒有生大病,找個普通女子來做他妻子,為他奉獻一輩子,那也是很糟蹋人的事情。何況,他現在生著大病,恐怕生命未必保得住。冷小姐剛剛死了丈夫,正是很脆弱的時候,你逼著冷小姐給這癡呆的小叔子衝喜,那才是真真是作孽!”
    薑老太太在這片地方上,向來是受人敬重的,現在當著所有人的麵,這被年輕後生這樣痛斥一番,氣的她胸膛砰砰亂撞,眼皮打顫地往上翻著。
    劉媽一手扶著她,一手給她順氣,哭著叫著,“老太太!你可別有什麼事啊!”
    眾人在風俗方麵都是站薑家的立場的,見薑老太太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不禁憤慨不已。那些在門樓上戰鬥過的,知道謝白的恩情,還不怎麼做聲,反而是外麵趕來的那些不知究竟的吊唁者,竟然漸漸把謝白包圍起來,怒斥道,“辦喪事的人家,最後一頓飯,你來胡鬧,這樣沒人倫天理,我們絕不能輕饒!”
    謝白看他們殺氣騰騰的靠過來,很恨他們愚昧無情,雖然心頭難免有些惴惴的,還是硬著脖子反問,“是我胡鬧,還是你們胡鬧?若是你們自己養的女兒,能拿來給一個快死的癡呆兒衝喜?”
    薑老太太被劉媽拚命撫著背,氣總算順了過來,盯著謝白,喘著氣說,“謝副官,打人不打臉,我就剩二兒一條命根,你一口一個癡呆兒,一個勁兒地咒他死,要壞他的喜事。再這樣,可不能怨我不顧你的恩情了。”
    眾人聽她這話裏,透著撕破臉的打算。
    當即有幾個魯莽的遠親,就要把謝白給扭綁起來,喊道,“拿繩子來!捆了他丟到老虎溝裏去!”
    手正要去扳謝白的肩膀,一個人影簌地衝過來,抓著那隻手一提一扭,一腳橫踹出去,把那人踹得在地上動彈不得。
    眾人被這狠勁給震住,一時都不敢動手了。
    卻見季瀾川一改平日裏吊兒郎當,懶洋洋的笑模樣,手中握著一把勃朗寧,滿臉地寒霜地扣動了扳機,砰地一聲劇烈的槍響,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他在謝白身邊站定了,目光朝著四周一掃,淡淡地說:“怎麼?當我季家少帥是死了不成?我的人,你們也敢動手?嗯?誰想動手,先問問,我槍裏的子彈同不同意?”
    這話說得所有人麵色一變。
    那些外來的親戚,或許不認識謝白,不知道他是何許人物,但季家少帥,季家的“活閻王”,“笑麵虎”,凶殘起來,爆發起來,那怒意是誰也不敢承受的。
    他這一現身,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後退了一步。
    本來把謝白圍住的人群,忽然呼啦啦的,退開了一個圓圈。
    別人能退,薑老太太卻是沒有退路的,大家一讓開,她地位更凸顯出來,瘦小的身子,如竹竿一樣倔強地撐在原地,厲聲喝道,“季少帥,你是要在我大兒的送行席上殺人嗎?好啊,來啊,你先殺了我老婆子罷!”
    季瀾川的嘴角勾了勾,那掛滿冰霜的臉上浮出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嗬,薑老太太,你一個婦道人家,動不動就打打殺殺,不成體統吧。”
    薑老太太說,“我家為了存個香火,才辦完白事,就要辦紅事,這完全是沒奈何的事情。肝腸本來就快要痛斷了,你的副官還要當眾罵我,說不好,說作孽,這難道就成體統?”
    季瀾川淡笑搖頭,“嗯,那也不成體統。”
    謝白前頭一人力戰群雄,差點陷入愚民昧婦的圍攻,很不解季瀾川為何一直不肯露麵。
    現在季瀾川挺身為自己解圍,心裏不由大感欣慰,原先那一點不解也暫且拋開。聽季瀾川說他也不成體統,雖不以為然,但也沒有動氣。
    想著隻要季瀾川在這裏,總不會叫自己吃虧。
    薑老太太點頭說,“季少帥,你這話,還算公道,那麼,你副官的莽撞,我不和他計較。”
    季瀾川說,“不過,有個話,我究竟要問一問。”
    薑老太太說,“你請問。”
    季瀾川問,“我四妹轉房這事,你問過我家裏的意思沒有?”
    薑老太太不禁露出了個笑臉,那張鬆樹皮般的老臉,本來就不好看,忽然紋路抽動,竟然顯出一絲帶著村子氣息的狡猾可惡倆,說,“沒問過季大帥和季老太爺,老婆子敢這樣做主嗎?他們兩個自然是讚成的。”
    冷星竹自從跌了酒杯,被人扶著坐下,就失神地看著地上,沒發過一聲。
    這會兒忽然嚶嚀一聲,像被人抽了脊梁骨一樣,往後軟軟地倒去。
    丫鬟趕緊扶住她,連連叫著:“少奶奶,少奶奶!”
    老媽子送上熱茶來,喂她嘴裏。
    季瀾川仍是對著老太太笑著,“你老人家做事,當真是滴水不漏。上次當著我們的麵,叫老媽子到鎮上打電話,給我家裏報喪,原來還夾帶著私貨。我父親和我爺爺點了頭,你就是拿了聖旨在手了,就算我在這裏,也就隻有口頭領旨的份兒,若是我在這給你搗亂,等我回了家,是鐵定要被緝拿問罪的,是吧?”
    謝白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季瀾川開始不做聲,是早猜到了這後頭有季大帥的分量了。
    說到底,薑家這麼一個土堡,在莊稼漢眼裏,也許是一方豪強,但在叱吒風雲,雄踞一方的季家人眼裏,又算得了什麼?
    可見季家大帥,還有那什麼季老太爺,分量是極大的,甚至由不得季瀾川不忌憚。
    薑老太太續道:“季大帥和季老太爺的心思和我是一樣的,都是為了你四妹下半輩子好。季少帥,你可不要犯糊塗。”
    季瀾川說:“哦,原來你把這兩尊大佛都搬了出來,你可是打的好算盤啊!我呢,自然是不會犯糊塗的。不過如今是新時代了,這終身大事,總要問問當事人的意思吧。”
    說著,頭轉過來,向著冷星竹問:“四妹,這房,你轉還是不轉?”
    冷星竹剛才險些暈過去,被老媽子灌了兩口熱茶,又使勁掐了兩下人|中,才幽幽醒來。
    坐在椅子上,肩膀無力地耷拉著,臉上一片恍惚。
    季瀾川問了她兩遍,她好像什麼都沒聽見。
    後來還是季瀾川走過去,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她才受驚似的,把頭抬了一抬。
    季瀾川問:“究竟如何?這樁婚事,你是像從前那樣接受了,還是要抗爭一下?”
    冷星竹半晌沒做聲,季瀾川再問時,她忽然哇地一聲,嚎哭起來:“什麼接受不接受?外公和姨夫做了主,難道我還有挑選的餘地嗎?我不是一個人!我就是你們不要的一張爛草席子!你們……你們為什麼不讓我幹幹淨淨地死了算了!”
    捂住臉,哭得撕心裂肺,連椅子都坐不住了,一邊哭,人一邊滾到了地上。
    劉媽和兩個丫鬟連忙上前,把她扶起來,冷星竹的兩隻胳膊讓人攙住,身子往下墜,都露出不忍之色。
    薑老太太吩咐劉媽:“快把你少奶奶攙到房裏去,別讓她哭壞了身子。你親自照顧她,明天的喜事千萬不能耽擱。”
    劉媽聽罷,便和下人把冷星竹給攙走了。
    哭聲越去越遠。
    一場酒肉噴香的送行席,竟吃出這般狀況,大家都料想不到。
    冷星竹一去,季瀾川留著也沒意思,對薑老太太拱了拱手,說是累了要回房休息,就拉著謝白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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