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三章人形史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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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對話進行得十分緩慢,一個是被嚇得還沒有緩過神來,另一個是因為聽得艱難,直到方叢廉注意到旁邊蹲著的兩人,這種情況才變得好轉起來。
方叢廉找附近的一個警察說了點什麼,對方就從口袋裏掏出來了一盒什麼東西,這才走了過來,淡定地給對方遞了根煙,幫忙點燃,順帶給自己也點了一根,陪著兩人,蹲在了牆角跟。
“這個垃圾場一般多久清理一次?”
“差不多一個月,有時候一個多月,看情況,像過年的時候,人都回去了,就隔得時間長一點。”聞到煙味的孫大叔比剛剛要冷靜了許多,貪婪地吸了一大口後,緩緩吐出了煙霧,在三人之間繞梁了一會兒,才散去。
方叢廉淺淺地吸了一口,有些不習慣,微微皺著眉頭吐了出來,才猛然意識到自己已經有近半個月的時間沒有吸過煙了,以前都是靠它來提神熬夜破案的,如今怎麼這麼不習慣這個味道,甚至覺得有些發苦。
穿著寬鬆短款假兩件的黑白棉襖的林耿,像個誤入的高中生一樣,蹲在一邊,乖乖地問出了下一個問題。
“這裏的大門一般不鎖嗎?”
垃圾場是有一個很大的外圍水泥牆,但是已經有些地方的牆體上麵糊的水泥脫落了下來,露出了暗紅色的紅磚,至於門,是很哐啷的大鐵門,看上去,給人一種但凡餓隔幾天就能穿過中間縫隙的錯覺。
當然,一般人也不會指望在垃圾場裏麵撿到什麼值錢的玩意兒,發個小財之類的。
當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孫大叔感覺能問出這個問題都不是一般人的眼神,盯著林耿看了幾秒,而後意識到對方身份後,連忙搖著腦袋,說道:“不鎖,這裏麵也沒有什麼好偷的。而且周圍也有人住,他們基本就是在這等車的時候,把垃圾從圍牆外麵一甩。”
方叢廉把煙隨意地夾在兩指之間,等著它慢慢燃盡,這時林耿才發現在他的右手虎口近食指橈側掌骨中間有一道疤痕,談不上多麼的醜陋,隻是比周圍正常皮膚略顯蒼白的瘢痕顯得格外突兀。
垃圾場周圍的確有可以看到的房屋,多是四五層樓,粗的細的電線交錯亂搭,讓方叢廉皺起了眉頭,安全隱患很嚴重。
“所以周圍也沒有什麼監控,對嗎?”
“門口好像有一個,但是應該有四五年了,我來上班之前就有,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用。”
聽到這個答案的林耿內心就已經不帶有什麼期待了,順著孫大叔指的方向看過去,光是瞧見攝像頭的外形,就感覺有一定的年代了。
見沒有什麼要問的之後,方叢廉看了一下四周,發現采集證據的各部門也逐漸做著清理工作,於是派了個人把孫大叔送回家之後,帶著林耿回了市局。
因為孔豆佳他們早就在天一亮就去跟進1·28案,也就是文山老人案件,所以辦公室裏沒有什麼人在,但是碎屍還在法醫室進行拚湊和整理,倒也騰出來了一點時間,等人回來的時候,再進一步進行人員的分配問題。
方叢廉看著林耿已經略微顯色的黑眼圈,就給他泡了一杯速衝咖啡端在他的桌子上,領到了一聲謝謝後,問道:“林老師,你打算跟哪個案子?”
“什麼意思?”林耿雙手握著熱氣騰騰的咖啡,有些不明白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
“文康爺爺的案子和今天這個案子,我們需要分開進行偵查,所以想問問你跟哪個?”方叢廉瞧見自己手邊放著的唯一一顆糖,想都沒想就擰開了兩端的糖衣,塞進了嘴裏。
怎麼說呢?還是糖好吃。
“方隊,我能兩個都跟進嗎?”林耿抿了一小口咖啡,便問著抬起了腦袋,隔著不斷往上飄的霧氣,讓他有些看不清楚方叢廉。
方叢廉想了想,把嘴裏的糖用舌尖從左邊滾到了右邊,說道:“也行,隻要你不把兩個案子混為一談。”
林耿覺得自己對於文康爺爺的案子目前沒有太大的推斷,那個保健品的宣傳會也還有五天,倒不如趁著這個時間,幫忙捋捋今天的碎屍案。
正這樣想著,手就不由自主地伸向了自己往常放糖的位置,想不到碰到了另一隻手,愣怔地抬起了腦袋,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之後,連忙抽回了手,解釋道:“那個,我,我拿糖……”
眼睛一看過去,什麼糖啊,糖的影子都沒有瞧見,隻見方叢廉神經大條地指了指自己臉頰鼓起來的一塊,說道:“我剛剛吃了。”
“……行吧。”林耿紅著個老臉,又從抽屜裏抓出一大把糖,放在了跟原來放糖的位置相對的位置上,挑了一顆自己喜歡的葡萄味,含在了嘴裏。
“對了方隊,那個櫃板上麵究竟是刻得是什麼字?”林耿突然想起來昨天開會的時候,中途突然多出來的信息,但是方叢廉沒有在會議上麵說過。”
“哦!”被林耿這麼一提醒,方叢廉突然喊了一聲,拍了一下自己什麼記性也沒有的腦子,然後在自己的桌子上翻來覆去地找那張打印出來的紙,但是粗略地翻找了一下,卻沒有看到,便嘀咕道:“我明明記得去菜市場之前,我回來過一次啊?”
“是這個嗎?”林耿拿起不知道為什麼時候橫放在自己文件夾上麵,多出來的一張紙,揮了揮,問道。
“昂?”方叢廉走過來,拿過紙,上麵的確是一些摸不著頭腦的話,“我怎麼放你這來了?”
方叢廉點了點腦袋,示意這的確是櫃板上麵的字,又放回了林耿的麵前,但對於這張紙是為什麼在這,有些記不起來了。
“方隊,你是不是拿我糖了?”林耿沒好氣地說道:“我明明記得我桌子上麵有兩顆糖的。”
“額,嗯……”方叢廉眼睛看向了左上方,今天開完會之後,自己回來拿車鑰匙,好像的確含了一顆糖出去的,有些心虛地自動靜了音。
紙上麵除了把櫃板上麵刻的字原原本本地給打印在了上麵,在下半頁還根據時間的先後順序,稍稍進行了編排,大致是重複地刻著一些人名和時間事情。
“玉梅”、“文山”、“文海”、“文康”……
“一九六五”、“二零一二”……
“八十大壽”……
雖然刻這些字的人已經不在人世了,但是依舊能夠感受到他在盡力挽留著自己即將要遺忘的記憶,包括已經去世好幾年的愛妻,偶爾會當成兒子的孫子……
“方隊,你看過一本兒童讀物叫《黑暗的破壞神之甲》嗎?”林耿把紙平攤在桌子上麵,有些疲倦地靠在了疲憊上,問著有些讓方叢廉覺得無厘頭的問題。
“那裏麵有一個情節讓我記憶很深刻。”林耿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似乎是在回憶起小時候看得那本書裏麵的內容,“主角一行人來到一座城市,那座城市等級分明,貧富差距大,但生活過得最好的卻是那些以慈悲為懷的僧侶。”
“幾個主人公因為觸犯了寺廟規矩,而被扔進了一個沒有浮力的水池裏麵,沉下去了之後,他們發現水池下麵居然是個有空氣的地方,最可怕的是,裏麵東倒西歪地躺著一些沒有勞動力的老人們。”
“經過詢問才知道,他們是要投入所謂光明神的懷抱,也就是關於死亡的另一種冠冕堂皇的說法。再後來,主角一行人在一個存活的垂暮老人那裏得知了整件事的真偽,得出了一個結論。”
“每一個老者的人生都是一本厚厚的大書,他們用一生的時間累積出的智慧和經驗,要遠遠高於他們能給這個社會做出的勞動價值。”話音落地,林耿也沒有睜開眼睛,卷翹的睫毛微微顫動,冬日的晨曦透過窗戶灑落進來,像個精靈一樣,在他的發稍、額頭、指尖跳躍起舞。
方叢廉默默起身,也不知道處於什麼心思,用溫熱厚實的掌心覆蓋在了他的眼睛上麵,遮擋了眼部的陽光。
閉著眼睛的林耿隻能感受到有東西在自己的眼睛上麵,手比眼睛更快地把東西給握住了,拿下之後,一睜眼,便跟方叢廉的目光給對了個正著,一緊張,手一捏,才意識到自己還握著人家的手,有些慌亂地鬆開了,耳尖掛上了緋紅,錯過目光,手足無措。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方叢廉握緊了剛剛被林耿拿下來的手,對方指尖的冰冷還殘留在自己的指側,輕輕地用拇指摩擦著,說道:“百善孝為先,這些難道還不足以說明從古至今,孝敬老人,善待老人都是一種至善至美的美德嗎?”
林耿沒有接話,顯然他是讚同方叢廉難得對自己所說的表示肯定,伸手拿起躺在桌上的紙,像是在自言自語地說道:“當時老師拿日本那起案子給我們剖析的時候,有個人說,該死的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而是凶手那顆變老變硬的心。”
方叢廉看向窗外樹梢翻新,漸出嫩芽的樟樹,笑著道:“林老師,其實我挺好奇你為什麼會選擇走上犯罪心理師這條道路的。”說完便扭過頭,把目光投向了林耿的側臉,連絨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