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豆佳連忙掏出了隨身攜帶的小本子，坐在了對麵，方叢廉則是倒了兩杯水，放在了林耿和小朋友的麵前。
    “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孔豆佳拿出了自己的職業素養，認真地對待眼前這個小小年紀的報案人。
    小男孩拉著林耿的手，怎麼也不肯鬆開，聽到孔豆佳的提問，怯懦懦地回答道：“文康。”
    “文康小朋友，你找警察是想做什麼呢？”
    小文康回答一句就要看一眼身邊的林耿，回答完之後，又得看一眼林耿，讓對麵的孔豆佳好生羨慕。
    “我想找我爺爺，我爺爺他不見了。”
    方叢廉雙手抱胸，站在一旁，看著這有序不紊地詢問進展，不住地內心點頭，果然還是得找女警。
    “你能跟姐姐說說，爺爺是怎麼不見了呢？”
    小文康點了點腦袋，回憶起了爺爺走失那天的事，說道：“幾天前，爸爸媽媽帶著我和爺爺去天鵝公園玩，媽媽去排隊買票，爸爸和我，還有爺爺在一邊等著，但是爸爸想要上廁所，要我好好拉著爺爺。”
    “但是我看到了學校裏麵的朋友，就想跟他一起玩。我去玩的時候，叫爺爺坐在凳子上不要走，我才去的。直到媽媽叫我的名字，才發現爺爺不見了，然後我和爸爸媽媽就在公園裏麵找，沒有找到。”
    “還跟警察叔叔說了，但不是在這裏說的，是另一群警察叔叔，他們在視頻裏麵看到有個人把爺爺給帶走了，那個人戴著帽子。如果找到了爺爺，他們會打電話給爸爸。”
    “我想早點接到爺爺，但是我不知道那群警察叔叔在哪裏，所以我就在這等爺爺回來。”
    原來已經報過案了，孔豆佳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詢問下去，直到林耿接過話頭，問道：“小康，你還記得是哪天，或者是星期幾，你和爸爸媽媽一起去玩嗎？”
    “過完年的第二天。”小文康伸出兩根小指頭說道。
    孔豆佳接到林耿傳遞過來的信息，立即寫下大年初二。
    “小康，你看過帶你爺爺離開公園的那個人，他穿著什麼顏色的衣服嗎？”
    “綠色。”
    林耿看見小文康的鼻子下麵掛著的小清涕，從桌子上抽了張紙，附在上麵，小心地擰了下來，說道：“行，警察哥哥姐姐們都知道了，你乖乖在家待著，讓哥哥姐姐們把爺爺找到，你再來接爺爺好不好？”
    小文康乖乖地點了點頭，吸了吸鼻涕。
    方叢廉聯係上小文康的父母後，讓他們把孩子給領走，就立馬召集了沒有案子辦的其他人，想著把他們分配出去，去幫派出所找找人，行動還沒有執行，就被突然闖進來的王大光給打斷了。
    “方隊，有案子了。”王大光推開辦公室的門，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兩名穿著警服的人，“方隊，這兩位是滬鬆區派出所的兩位同事，他們今天接到報案，說是湘大坪岔路口的一塊菜園裏有人死了。”
    方叢廉連忙站了起來，客氣地跟兩位握了一下手，丟了一個眼神給林耿，讓他在後麵跟上來，“邊走邊說說一下具體情況吧。”
    其中一個稍微年長一些的警察開口了，“今天上午七點五十五，我們接到群眾報警，說是他家的菜園裏麵死了一個人，等我們人過去的時候，周圍已經有不少人，現場信息也有一些破壞，足跡采集有些困難。因為死因有些撲朔，死者身上的痕跡不正常，所以案子已經上報了，隊長叫我們倆過來提前讓你們過去。”
    方叢廉接過他遞過來的照片，死者是名男性，年紀目測上去有七十歲左右，頭發近一半都是灰白色。整個人趴在菜地裏，壓倒了一片新鮮蔬菜，全身衣著除了黃土之外是幹淨的，從照片上看沒什麼奇怪的地方。
    方叢廉粗略地把前麵幾張現場照片瀏覽了一遍，就遞給了身後跟著的林耿，問道：“說說有不正常的痕跡？”
    “我們所裏的法醫已經進行了簡單的屍表檢查，發現老人的舌頭被人割掉了，牙齒也全部給敲碎了，滿嘴都是凝固氧化的血凝塊，而且腦袋也有數十塊大小不等的凸起和凹陷，四肢有捆綁的痕跡，極有可能生前被人虐待過。”
    “死者信息呢？”方叢廉解開了車鎖，讓林耿先上去等著，自己站在旁邊繼續問道。
    “死者姓文，單字偉，今年七十八歲高齡，家就住在蘭華鹿苑三棟九層，跟兒子媳婦孫子住在一起。初二的時候一家人在天鵝公園玩，老人有癡呆，被一個陌生人給帶走了，報的是塘合區派出所。”
    方叢廉和林耿都愣愣地看著那個介紹現場相關信息的警察，惹得人家有些不明所以，以為自己說的有什麼問題，疑惑道：“怎麼了嗎，方隊？”
    “這個死者的孫子是不是叫文康？”方叢廉反問道。
    那個警察點了點頭，說道：“對，死者的孫子叫文康，現在在塘合小學讀三年級，怎麼了嗎？”
    “沒事，行，我知道了，你帶路吧。”方叢廉擺了擺手，打開車門，坐了上去，係好安全帶，發動起了車子。
    “是小康的爺爺嗎？”林耿一張接著一張翻著照片，問道。
    方叢廉跟著前麵的警車，開出了大院門口，回答道：“應該是的。”
    車內的環境變得凝重起來，林耿手中的照片最終停在了老人全身赤裸的仰臥在解剖台上，眼睛緊閉，嘴角有條溢出來的血漬，四肢被捆綁的痕跡刺眼般的明顯，胸前一塊塊暗紫紅色的屍斑說明人在生理學上的死亡已經超過了六個小時以上。
    方叢廉和林耿先去的是發現屍體的現場，是通往湘大坪村馬路邊的一塊菜園裏，距岔路口三百米左右。外圍已經拉起來了黃白色的警戒線，但是依舊有不少好奇的人，駐足觀看。
    現場有很多腳印，已經多到不奢求能夠找出一枚有用的了，屍體已經被拉走了，但是壓倒的蔬菜能夠指出人究竟是倒在哪一塊的。
    菜園大致成一個長方形，一條長邊挨著馬路，旁邊簡單的豎了幾根木頭，再在木頭上掛著人半腰高的綠色網子布，另一條長邊是挨著水田，但是有兩米多的高度差，而且下麵還放著一些枯掉的樹木，左邊的是一間收破爛的屋子，也就是報案人的工作場所，右邊則是一條通往水田那邊人家的一條馬路。
    有個派出所的同事正在按例跟報案人詢問一些事，方叢廉便沒有湊過去，而是到處看看周圍的環境，反而林耿聽得一本正經。
    周圍隻有一個道路攝像頭，距離還有點遠，況且這塊菜園處於拐彎處，能不能拍到都是一個問題，其餘能借助的工具基本為零，方叢廉沿著馬路逛了一圈，沒有看到什麼後，又站在了林耿的身邊。
    “林老師，有什麼情況嗎？”
    林耿往旁邊移了移，搖了搖頭，小聲地說道：“報案人住在對麵的房子，所以晚上這邊發生了什麼都不知道，今天早上摘菜的時候才發現有個老人倒在了這裏，喊了幾聲沒有應才報的警。”
    “那你還聽會兒嗎？不聽的話，我們就去滬鬆區派出所那邊看一下屍體。”
    “走吧。”林耿點了點頭，挑著幹淨點的地方下腳，走出了菜園。
    方叢廉和林耿一走進派出所的大廳，就看見了一個熟悉小身影坐在藍色鐵質連椅上，被一個哭泣的女人摟著肩膀，目光呆滯地看著對麵的牆，一動不動的。
    還有一個男人站在一邊，跟一個穿著警服的女警說著什麼，神情十分悲痛，但也盡量克製住自己，有著一家之主的風範。
    林耿抬頭看了一眼方叢廉，見他對自己輕輕地搖了搖頭，才放下心裏的念頭，跟著他路過那家人，往旁邊的廊道裏走去。
    “你們為什麼沒有找到爺爺！”
    突然響起稚嫩的聲音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林耿一回頭，看到一個小身影朝自己飛跑過來，緊握著拳頭捶向自己，嘴裏一邊念叨著：“你為什麼沒有找到我爺爺……”
    還坐在椅子上的女人連忙起身抱住他，男人也走了過來，並且大聲斥責道：“文康，吵什麼吵！”
    “對不起啊同誌，家裏發生了一些事，小孩子他……”當看到方叢廉時，那男人停頓了一下，說道：“你不是早上市局那個人嗎？”
    方叢廉伸出手來，自我介紹道：“你好，我是你父親這個案子的負責人，這位是我的同事。”
    男人也連忙回握了上去，強笑著，說道：“辛苦了，請你們千萬要找到凶手。”
    “我討厭你們！你們都是騙子！”文康還在女人的懷裏大聲地嚷著，卻怎麼也掙不開女人的懷抱，折騰得滿臉通紅，但又瞪大著眼睛，死命不讓眼淚落下來。
    林耿跟男人握了一下手後，走到文康麵前，伸出小拇指，溫柔地說道：“小康對不起，我們來晚了一步，但是哥哥保證，能把害死你爺爺的人給抓起來，好不好？我們拉鉤發誓。”
    文康不說話，死盯著林耿的眼睛，過一會兒，轉過身緊緊地摟住女人的脖子，放聲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