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大佬歸來已成殘廢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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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別想著興風作浪了。”
    一道男人的聲音赫然響起,月兮兩隻眼睛剛睜開一條縫,又被陽光給刺得眯了回去,他慢騰騰撐著身子坐起,埋頭又緩了緩,才再度睜開眼睛。
    他此刻是睡在道邊的一團穀草之上,這大概是哪個野狗給自己做的狗窩,被他無恥霸占了去,但他身量太高,狗窩太小,導致他不得不跟狗一樣蜷起來睡,蜷得他渾身上下骨頭縫都在疼。
    而眼下四周除他並無旁人,說話的,是他手邊一株巴掌大的閃著熒熒綠光的樹苗。
    “現在興風作浪的人太多,再加你一個,這世道就真的折騰不起了。”
    月兮揉了揉睡得昏昏沉沉的腦袋,抬頭蔑了眼頭頂的太陽,這才懶懶地道:“我一不打家二不劫舍,現在還趕著去日行一善,怎麼能說是興風作浪?”
    樹苗裏的聲音道:“我隻是替人傳話,你知道的。”頓了頓又問:“你到了沒?”
    樹苗那頭的人叫冥靈,是將月兮妙手回春的幾人之一,據說本體是株神木,西方森林裏精怪靈獸何其多,冥靈是唯一一隻化了形的,而這株樹苗是從冥靈身上掰下來的一顆樹芽子,見水生見風長,見了靈力就會立刻變成這樣一株小樹苗,因為與冥靈本體共通,可以用做與之傳音溝通之用。
    月兮初聽用法時問:“撒泡尿也可以麼?”
    這個問題問得代價慘重!
    他是屬於原模原樣的複活,用的是他在玄止山那場大戰中戰損到殘破不堪的身體,靈力雖然保存了下來,身體卻像個萬丈高空摔下來的風箏。
    而他那個時候剛活過來,身體比現在還脆弱,被冥靈一個掃堂腿踢翻在地,摔斷了三根肋骨,兩根腿骨,連帶著十根手指頭都伸不直了,且因為落地之時手肘撐地,還將倒拐子摔了個骨裂。
    月兮當時心中暗道:看我之後怎麼整你。
    後來他從挽風林——冥靈的老巢出來,第一件事就是起鍋燒水,冥靈說著說著問:怎麼這麼熱?月兮就道:我靈力五行屬火。冥靈起先信他,慢慢的確實覺得不對,就說你是不是把它丟進沸水裏了?月兮就道:還沒燒開,剛剛開始冒魚眼睛。冥靈一拍腦門向他道了歉,發誓再也不招惹他這個禍害了。
    “應該快了,你那邊查清楚了沒?”月兮站起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舒展筋骨,他的皮膚很白,脖頸細長,又高又瘦,站在那裏就像一座峭拔的山峰,五官尚算清秀,但其實也不是他自己的五官,而是用了障眼法一類的手段。
    沿著山道往前——說是山道,其實就是個小土坡,四月人間,正是芳菲爛漫之時,此地之人似好丁香,漫山遍野紫粉色的丁香花,致使吹過的山風都帶著一股淡雅的清香。
    “差不多了”,冥靈道:“可以肯定的是他現在就在丁香鎮,但找不找得到他,能不能撬開他的嘴,得看你的本事,另外好心提醒你一句,丁香鎮最近不太平。”
    “怎麼個不太平法?”月兮問。
    “鬧鬼”
    “這不是我老本行嘛。”月兮忽而促狹一笑,道:“說說具體情況,我一並給它除了。”
    冥靈那頭似乎冷笑了一聲,大概是想噎一句就月兮現在這個殘軀,但不知道為何他好像馬上又嚴肅了些,竟真的開始給月兮細說起來。
    冥靈提供的信息如下——
    月兮到的這個地方叫丁香鎮,月餘前開始鬧鬼,前兆是鎮子上的山神廟房頂突然莫名其妙塌了,自那之後,鎮上墓葬群裏的墳就開始接連被掘。
    剛開始居民們都以為是盜墓的,他們這個地方雖小,但有尊香火不錯的山神,而且風景挺好,附近的有錢人也願意把家裏過世的親屬安葬在此地,所以有盜墓賊並不奇怪。奇怪的是這賊很猖獗,又猖獗、又勤勞,夜夜挖,一夜連挖好幾座,簡直要叫人以為他們是團體接了個活來此處翻地的。
    於是乎,在那小賊連挖三天之後,村民們組織了一群身強體壯的好手,開始在墓葬群外蹲點。
    他們把所有的路口都把了個死死的,自以為連隻蚊子飛進去都得先打聲招呼,就這麼蹲守一夜,結果進去的全是蚊子,便以為那小賊是知道有人守著所以縮了頭了,哪曾想,臨下山前進墓園一看,又新添了幾口被挖出來的棺材。
    村民們隻感歎這小賊有些本事,怕不是個耗子打洞進去的,初次交鋒遺憾惜敗,全賴第一夜沒經驗,第二夜他們學聰明了,不在墓園外了,直接進園子裏守著。
    這大半夜守著一群墳頭雖然駭人,但他們一個個身富力強的,又人多勢眾,喝上二兩白酒壯壯膽,也沒什麼好怕的,還能在墳頭上講兩個笑話,講著講著,氣氛一到,還真以為自己是出來野營的,加上酒喝麻了,一群人哈欠連天,就那麼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起來一看,又添了幾座。
    喝酒誤事!
    有了前兩次的慘痛教訓,這次這群人再也不搞什麼幺蛾子了,隻惦記著兩天沒能沾床睡個好覺,這次一定要將那小賊抓住,抓住了,扒光了在這墓園子裏掛他兩天,以瀉這兩日來的心頭之恨。
    於是第三夜,一群人認認真真地蹲守,甚至為了防止自己瞌睡來了忍不住睡過去,還一人帶了根針上打算必要的時候頭不懸梁但來個錐刺股,但誰想到,困起來的時候根本不記得刺股這事兒,夜風一吹,歪歪倒倒又睡了一地。
    自不必說,第三日起來,被掘之墳的隊列裏,再添幾名新成員。
    這下,村民們淡定不了了,因為新添的這幾座墳就挨著他們昨夜睡覺的地兒,可以毫不客氣地說,那小賊就在他們枕頭邊兒上,翻開了這幾座墳。
    不!眼下再看,是不是“賊”,已經不敢妄言了。
    掘石掀碑,連棺材蓋兒都揭開了,那麼大的動靜,何以沒有將他們吵醒?而且不是一個人沒醒,兩個人沒醒,是十幾個人全部都沒醒。
    再細細留意,這肇事者掘墳有一個特點,不管你青塚荒墳,裏麵埋的是男女老少,順手就挖,一視同仁,哪怕是無棺之塚,裏麵隻有張爛草席一裹的,爛草席也挖出來給你扯了。
    試問,哪家盜墓賊會這麼蠢?
    更重要的,即便墓葬裏有陪葬的,那些金銀細軟也好好地躺在棺材裏,反而是所有的屍身,無論新死舊死,全都化成了一把灰。
    這般想來就太過驚悚,可又有一點不對,若說是鬼怪鬧事,為何放著旁邊的活人不害,反而去刨一個死人的墳呢?
    村民們想不通,卻也不能任自家祖墳遭殃,任先祖遺骸叫人挖出來化成一把灰,又猛地想起山神廟塌一事,便以為是山神娘娘早有指引,所以幹脆先下手為強,自個兒挖了自個兒祖墳將棺材停進了山神廟。
    停進山神廟的棺材確實再無被開棺的痕跡,村民們便以為等過了這陣風頭,再將老祖先人原地埋回去,此事便也就算了解決了,誰曾想剛安穩了兩天,鎮上就死了人。
    丁香鎮處地前接江城,後通益州,雖不在官道上,卻是條算得上好走的近道,因此不少行腳走商的都喜歡從丁香鎮過,鎮內有一條河,河水清湍,風塵仆仆的行路人見了難免就要去掬一兩把來洗個臉,而禍事便是如此起的,所有死者一共九名,盡皆死於溺水。
    有目擊者稱親眼看到受害者本人麵帶微笑地自己走下了河,再上來就是自己浮起來的。
    目擊者不止一人,目擊到的也不隻一人。
    月兮聽完問:“為何要強調行路人?受害者中難道就沒有本地人嗎?”
    冥靈應道:“沒有”。
    月兮想了想又問:“那那些受害者還有別的什麼特征沒有?”
    “有,都是男人。”
    “嗬~”月兮又笑了,“它規矩還挺多啊。”
    冥靈道:“你想到了什麼?”
    月兮頓了頓道:“我感覺此事沒那麼簡單,說不定跟那個什麼呂伯有關。”
    冥靈:“我也有這種感覺。”
    月兮此行,是專為找一個呂姓之人,且隻知道姓,大概還記得一點此人年輕時的樣貌,其他的一概不知。
    是為他早年應一個殘魂所托的一件事,應得爽快,結果還沒來得及辦,自個兒就窮途末路了,他被萬劍穿身釘死在玄止山時,仙盟是起了燃元火陣來燒盡他的靈魂的,當時若非那個殘魂出來替他抵擋,他當場就該魂飛魄散了,連奪舍都不可能,更別說妙手回春,就算冥靈他們有通天之能,想救活他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眼下,他來還願報恩。
    月兮這個人雖然名聲不怎麼好,但是向來恩怨分明。
    而那個殘魂所托之事,是為一樁玄門舊案。
    玄門之中常有衝突,今天你睡了我老婆,明天我成了你後爹,後天我看上的靈寶被你搶去了,又或者老子的修為就是在你之上憑什麼你的地位比我高——就像當初的月兮,總之各種各樣的矛盾,見怪不怪,互相約一架,你打斷我一條腿我戳瞎你一隻眼什麼的都是小事,一個鬧得不好,就可能搞成滅門。
    三十幾年前的宕渠沈式就是如此,他們說來更加無辜,屬於引狼入室,家主沈方海收養了一個八九歲的孤兒,本是當兒子養的,哪料到九年後,舉家上百口卻盡皆慘死於這個孤兒之手,還叫一把大火偽裝成了天災意外,沈家慘遭滅門,那個孤兒卻借著他們家原本的勢平步青雲,甚至組建起了自己的世家,而那個呂姓人作為幫凶,事發之後帶走了沈家三小姐的殘魂,至此便消失得無隱無蹤。
    月兮所應的委托便是替沈家翻案,同時找到沈三小姐。
    言語間,月兮已經登上了小山坡,前方赫然是一座三拱石橋,約莫三丈寬,十餘丈長,橋頭碑書“遇仙橋”三個大字,橋麵不少村夫村婦正一堆一堆地燒著紙錢,見了月兮,都神色怪異地偷瞄他幾眼,又埋頭下去接著燒,邊燒邊念念有詞。
    月兮站在橋上放眼望去,一條長河鋪向遠方,漫山妍麗的丁香花在風中飄搖擺動,麗影倒映在清緩的河水裏,景色當真不錯,難怪附近的人都願意選擇此處長眠,著實可以理解,隻可惜陰氣太重,死後葬在此處恐怕要不得安生。
    忽然,一個燒紙的婦人衝上來拉住他道:“公子,可看不得,這條河會吃人的,看得久了,被迷了神誌,不知怎麼的自己就掉下去了。”
    月兮回頭,見婦人滿臉的焦急不似作假,當真是關心他的,這樣的善意他許久不曾感受過了,便展顏一笑,偽裝出幾分乖巧味道,道:“謝謝姐姐,我水性好,掉下去也不怕。”
    即便他如今的模樣不是自己的,但也還是個挺幹淨明秀的長相,笑起來,依舊帶著幾分從前的爽朗味道,婦人被他笑得臉驀地一紅,半晌才又道:“這不是水性好不好的問題......”
    月兮當然不是在這無事發騷,而是求人先帶三分笑,遇事先裝幾分乖,近乎套好,鋪墊做足,他問:“不知可否問姐姐一個問題,別人都在求菩薩保佑,山神娘娘保佑,姐姐方才嘀嘀咕咕的,倒說的是什麼?”
    他從前就是這般模樣,一見到姑娘家,姐姐來,妹妹去,他天生長相就帶優勢,又俊又亮堂,一雙眼睛蜜蠟似的,仿佛蓄滿了陽光,笑起來兩顆虎牙尖尖的,是個極其討喜的少年人形象,一哭一笑,都極惹人心動。
    雖然,他並沒有怎麼哭過。
    但還在師門學藝之時,每每他犯了錯,隻要跪在他師尊跟前搖搖尾巴吸吸鼻子,裝出一副委屈巴巴又討好的模樣,他師尊再大的氣都不舍得打他了,至多不過罰他抄書。
    如今模樣雖不同了,但那股討喜的氣質卻沒變,婦人被他喊得心花怒放,什麼問題都一股腦地說了,還掩唇輕笑,頗有一股嬌羞之感。
    “小婦人剛才說的是:恭請清輝君上降臨!願叩君上為主,鎮十方惡鬼,速速退散。公子以前沒聽說過嗎?”
    “嗯......姐姐知道清輝君是誰嗎?”
    “知道啊”,婦人道:“是個殺人如麻的大魔頭,同時也是惡鬼克星。”
    月兮隻覺一頭霧水,問:“怎麼克?”
    婦人搖搖頭道:“看來公子是當真不知道”,又頗有一股歡喜之意,接著向月兮講解:“傳說清輝君是個十惡不赦、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說是他長得高大魁梧、麵黑須長,一雙眼睛睜開來有燈籠那麼大,嘴巴張開比井口還寬,他哈一口氣就能夠掀起一陣狂風,連鬼都怕他,哪裏遇到什麼鬼怪禍事,隻要點上一根他喜歡的香,再默念三遍我剛才的話,清輝君當晚就會出現將鬧事的鬼怪收走,保一方安寧。”
    月兮:“......”
    他轉頭看了看婦人插在石縫中的那一根香,不是一炷,就是一根,青煙嫋嫋,成一縷不散之狀,似高上雲端。
    月兮想了想又問:“你看他......有沒有可能長我這樣?”
    婦人聞言掩唇嬌笑道:“哎喲~瞧公子你說的什麼話,你哪有井口那麼大的嘴?”
    月兮心說:是啊,我哪有井口那麼大的嘴。
    “清輝”,是月兮封君之時的封號,是為——清輝君。
    至於魔頭之名
    ——他在棲梧宮發瘋殺人那天,也就是他本人婚儀當天,有邪教組織趁百家同賀,山中無虎之際搶殺了百家並轉嫁到了他的頭上。
    婦人轉而又神神秘秘地道:“公子你是過路的吧?我們這啊近來鬧鬼鬧得可凶了,你還是趁著天色尚早趕緊走吧,等入了夜可就危險了。”
    月兮點頭道了聲謝,挪步至橋頭,壓了壓聲音問:“老樹精,這是怎麼一回事?”
    樹苗一亮,冥靈道:“忘了告訴你了,你現在是四煞之首。”

    作者閑話:

    cp他正在趕來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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