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十五章山神?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637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應昭這邊,由於通訊的阻隔,他對於木寧的處境一無所知。
應昭轉過頭,橙黃的眸子對著思女注視了良久,忽地勾起了一個弧度甚微的笑。並非嘲諷或欣慰,而是憤怒。
他大概知道思女這話意味著什麼——特辦處,又是特辦處。
應昭的心中湧起了一股洶湧的怒意,他緊鎖著眉頭,但環顧四周卻無法發泄,隻能在五髒之內打轉,愈演愈烈。
應昭強壓下情緒,臉上依舊淡然,但眉宇間的鬱結卻無法散去:“哦?具體說說。”他想要知道,自己當初的舉動究竟是不是為虎作倀。
思女猶豫了片刻,剛想開口,但還未說出一個字節,她便用雙手死死地抓住椅子,口中嘔出鮮血,一副痛苦至極的模樣。
思士心憂妹妹,但自己還被捆著,也隻能用眼神表達微不足道的關切。
思士轉而看應昭,語氣不複先前的傲然,而是透露著懇求:“殿下,您放過我們吧,我和姐姐都簽訂了契約,根本無法說出他們的打算來!”
應昭挑眉,見思女的表現不像是作假,便也稍稍放下心來。
應昭揮手,將小股的靈力輸給了思女。他的靈力同思女並非本源,但也能稍稍緩解她的痛苦。
若是應昭先前還存了不少忌憚,那麼如今,他倒是有八分信了——或許,這兄妹倆真的是如他們所說,是為了謀一條生路而被迫前來,而並非與特辦處勾搭成奸。
而除此之外——應昭心頭不由地沉了下來,他沒有想到,六百餘年後的今天,那個口口聲聲為蒼生著想的鎮邪司竟會如此對待投誠的大荒生靈。
……
六百年前,四大凶獸勾結大荒諸多部族大舉進犯海內,司幽國也在其列。
隻是,不同於其他摩拳擦掌的部族,司幽本人並不好殺戮,也對此事毫無興趣。然而,四大凶獸中的窮奇聯合司幽國主戰派使奸計重傷了司幽的愛女思女,司幽為了挽救女兒的性命,也被國中大勢裹挾,被迫參戰。
而在那時,雖然不滿鎮邪司的管轄,但身為應龍族族長的應昭還是站了出來,代表海內勢力迎戰大荒。
雙方主力於靈山鏖戰數日,最終海內慘勝,卻也折損了大批將士,應昭所帶領的應龍一族也近乎滅絕。
而大荒這邊,四大凶獸中的三位當場殞命,唯一幸存的混沌則是趁亂開啟了時空隧道,企圖逃脫審判。為了捉拿元凶,應昭選擇了即刻追擊,緊隨其後進入了隧道。
這便是故事的由來了。
不過,司幽當時並不在靈山戰場之中,早在最終的戰爭爆發之前,他就已經尋了借口退居二線。直到聽聞大荒節節敗退,他才終於站了出來,帶領部分醒悟過來的國民投奔了海內,也算是第一批看清了大勢的人。
那時的應昭還未進入隧道,因而也知曉司幽的選擇,隻是他沒有想到的是,如今的特辦處不僅沒有感激他為戰局做出的貢獻,反而轉頭來刁難司幽的兩個子女。
再結合思士先前所說——司幽死於五百年前。那也就意味著,在司幽選擇海內之後的不到百年時間,他就去世了。
司幽是帝俊之孫,身上流的是上古天帝的血,怎會如此早逝?或許,這也同鎮邪司脫不了幹係。
應昭合眼,他已然通體生寒了,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不得不承認,是自己當年的選擇間接害了司幽和大荒——如果沒有進入海內,他們或許還能活得安穩。
然而,一切早已塵埃落定,追悔莫及。
應昭睜眼,抬頭仰望冬日圓月——他如今能做的也隻是略盡一點歉意罷了。
剛剛來到此世時,應昭還存了點回到過去的念頭,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也漸漸明了——哪怕他即刻誅滅了混沌,他也是回不去了。
既如此,那便好好生活下去吧。
在應昭自己都還未注意到的時刻,他早已在心底認定了這個於他而言陌生的世界。
而現在——應昭一整長衫,指尖輕輕一鉤,將思士身上的桎梏撤了下去。
隨後,他再一轉身,問思士:“將你們的契約呈與本座一觀。”
思士一喜:“殿下,您是要……解除我們身上的契約?”
應昭頷首,又補充道:“本座許久未做過此事,成功與否還未可知。”
思士一邊將自己的靈力渡給思女,一邊連連道謝:“您願意不計前嫌提供幫助,我們已經很感激了。”
應昭微微挑眉,隨後又想起一事,便追加道:“本座如今形單影隻,助你二人並非難事,但卻護不住整個大荒。”
和木寧混了一陣子,應昭倒是學會了些對方的嚴謹和悲憫。
聞言,思士和思女的神情卻是黯淡了許多。
思女抬手示意兄長暫且停手,氣若遊絲道:“大荒……已經不剩多少人了。”
應昭一愣,沉默了片刻,終而深深歎氣。
片刻,應昭調整好了情緒,思士思女也將其打上的契約印記調動了出來。
應昭抬手,剛欲行動,卻忽地感到胸前一陣灼熱。
應昭蹙眉,還未等他反應過來,一個渾圓的綠珠便從他的衣衫中滾落,漂浮在空中。
隨後,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忽然有熊熊火焰附著其上,綠珠燃燒了片刻,很快便開始膨脹,隨後破碎了。
應昭瞳孔倏然緊縮——那珠子連接了木寧的神魂!
……
“怎麼了?”見應昭楞在原地,思士疑惑地望了過去。
“這是……”思士有些摸不著頭腦,但卻發現應昭的臉色有些難看,因而不敢隨意開口。
應昭無言,隻伸手接住綠珠燃燒破碎後殘存的碎屑,但它們很快便被無情的北風吹散,消失在了風裏。
應昭的眼睛有些發紅,修長的手指也因過分地緊握而顯得蒼白。他在壓抑著自己的情緒,至少,不能在思士思女麵前失態。
他環顧四周,見一切如常,心裏的焦急倒也淡了幾分——靈山如今還算平靜,並沒有出現什麼代表山神隕滅的異象,那就說明木寧還活著。
隻是,也不會太好。
應昭合眼,將心頭翻湧的憤怒和悲切壓下,強忍著自己想要召喚雷雨雲的衝動。
然而恰在剛剛,恢複了大半的思女也抬起頭,瞥見了那顆綠珠爆裂的瞬間。
思女的神情有些激動,但囿於自己虛弱的身體而一時無法說出完整的話來,直至應昭將心情平複了些,準備著手破除契約時,她才幽幽開口,像是在自言自語,也像是在疑惑,道:“那位山神,居然活到了現在……”
應昭的動作頓住了。
他警覺回頭,眼神銳利:“此話何意?”
應昭先是下意識地覺得“那位山神”指的就是靈山山神木寧。
聽思女的語氣,她似乎對他還算熟悉。
可這就出現了兩個問題:一來,木寧顯然並不認識思女,至少應昭從未聽木寧提及過大荒移民的任何事情——木寧與特辦處糾纏多年,若是知道的話,依他的性格應當不會見死不救;二來,思女的話還有另一重意思,就是她認為那位山神已經死了,而木寧今年不過六百餘歲,正當青年,思女怎會覺得他早就死了呢?
如此想來,思女指的山神應當是靈山的前任山神。
可是……應昭蹙眉,目光落在思女身上——她應當知道些什麼。
然而,思女同樣眼中盛滿了疑問。
她思忖著,卻是將問題拋回給了應昭:“殿下您難道不記得了嗎?”
應昭摸不著頭腦:“不記得什麼?”
思女眨了兩下眼睛,又咳嗽了幾聲,雖然沒再咯血,卻也並不好受。
良久,她才緩過來,娓娓道來:“我雖沒有親身參與那場大戰,但也對那位自散神魂的事情有所耳聞……”
“按理來說,神魂既然已經散去,那便再無複生的可能了。”
思女悄悄地抬眼打量了應昭一番,見對方麵色如常,便也大膽地說了下去:“聽聞您當年,也是因此才會選擇孤身追擊混沌。”
“可是……”思女話鋒一轉,“方才您手中的那個法器,不正是那一位的手筆嗎?”
應昭心下一驚,麵容也更加嚴肅了幾分,連剛才木寧神魂法器破碎的事情都顧不上了。
思女的話信息量很大,依她所說,應昭當年是為了追究那位山神的死才選擇進入時空隧道追擊混沌;而現在看來,那位山神並沒有真正死去,而是成功重生——也就是如今的山神木寧。
應昭被這同他的記憶相差過大的真相擊了個正著,忽然覺得自己的腦子暈乎乎的,仿佛有什麼早已被淡忘的東西正在緩緩複蘇。
應昭微微頷首,抬手示意思女不必再說下去了。
應昭越來越好奇自己丟失的那段記憶了。
但他也知道,此事還不著急,當務還是要先幫助思士思女兄妹。
應昭將萬千思緒壓下,將神識盡數放在兩人的契約之上。
空氣異常安靜,連一片葉落、一點水滴的聲音都不曾有。
思女還是不大直的起身子,但雙眼也是死死地盯著自己手腕處那一圈不甚明顯的紋路。
這個契約已經伴隨他們數百年了,每每觸摸此處,思女都會發自內心地感到嫌惡——就像是凡間流配犯人臉上的黔麵一般,這個契約便是他們兄妹乃至所有大荒移民的枷鎖。
思女時常在想,如若當年她謹慎一些,沒有被窮奇重傷,那或許父親也不會參戰,他們一家乃至整個司幽國如今的處境或許也會好些。
可惜,往事如煙,一切不過虛幻的妄想罷了。
應昭伸手,源源不斷的靈力從指尖逸出,又在空中分成均勻的兩路,精確地直奔兄妹二人的手腕而去。
靈氣如金色的絲線,又如炫目的陽光,接觸暗紋的瞬間,思女便感受到了手腕處越發強烈的溫度。
緊接著,仿佛被暖陽消融的冰雪,那圈暗紋竟是也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變得模糊。
暗紋處的灼痛愈加難忍,思女的額頭上已經沁出了大顆的汗珠。但她並沒有縮手,嘴角也在不自覺地上翹。
時間在此刻格外漫長。不知過了多久,暗紋快要被消解完了。思士和思女均是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不願錯過任何一個細微的變化。
終於,一切都結束了。
應昭收手,神色並不輕鬆——他還在想著木寧的事情。
思士興奮地撫摸這自己的皮膚,感受著那一片得來不易的光滑,思女卻是再沒力氣了,隻能用眼神表達對應昭的感謝。
興奮完了,解除了契約的思士終於能說出那些從前難言的話了。
他忽地想起一事,一拍腦袋,對著應昭道:“殿下,快回去吧,特辦處馬上要破壞凡人的聚居之地了。”
幾乎是在同時,應昭的耳邊傳來了小瞿如焦急的聲音:“不好了,有不少人衝著靈溪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