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哦好，好的，謝謝，麻煩了。”
    肖緒剛泡好咖啡端過來，就看見汪恒蹙眉的樣子，便問：“怎麼了？”
    “那邊打電話來說，江明在兩個小時前自殺了。”汪恒飛快地說，“江朝跟你聯係沒有？”
    肖緒看了眼時間，已經是傍晚九點。
    “沒有，他下午帶著小年一塊出去吃飯，然後就沒消息了。”
    “年年？哦對，年年帶電話手表沒？”
    肖緒歎了口氣：“沒有。”
    ·
    薑澈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給男朋友發去的信息還沒有收到回複。
    薑天成過來拍醒他：“昨晚上偷牛去了？走走，登機了。”
    薑澈揉了揉眼睛，懶懶散散的站起來，手機就響了。
    “汪老師？”
    “你已經到瑞士了嗎？”汪恒試探著問。
    “還沒登機呢。”
    “那江朝跟你聯係了沒？”
    “沒有啊……他怎麼了？”
    ……
    薑澈拋棄一切打車回南園苑時，耳邊一直回響著汪恒的那句“他爸自殺了”，難怪江朝這麼久不回消息。
    直到看見汪恒和肖緒神色嚴肅，他才慢慢冷靜下來，“還是沒有消息嗎？”
    汪恒搖頭：“沒有，我去了一趟他奶奶家，也沒有人。”
    沉默幾秒後，薑澈和汪恒對視一眼，前者緩緩道：“會不會是……上次那個地方？”
    汪恒眼睛一亮，站起身：“去看看。”
    ·
    “哥哥……”程曦年跟在江朝後麵，小聲的喊了一句。
    江朝腳步不停，似乎是沒聽見，程曦年又急急忙忙拉住他的衣角，“哥哥，你要去哪裏？”
    江朝停下來：“隨便走走，要我送你回去？”
    程曦年抓緊他：“不，我要跟著你。”
    江朝伸手揉了揉小家夥的頭發：“好。”
    這片郊外別墅區住的人已經不多了，連門衛有時候都是不在崗狀態。
    程曦年就這麼乖乖的跟在江朝身後，走幾步便要抬頭看看哥哥。
    走到一棟別墅門前，江朝停了下來，四周隻有暗黃色的燈光，他雙眸逐漸泛紅。
    程曦年看見哥哥微微顫抖的肩膀，抓了抓他衣角，問：“哥哥，這是哪裏啊？”
    江朝：“我以前的住的地方。”
    “哥哥以前的家嗎？”
    “嗯。”
    進門就是一股清香，是江朝自己要求每周派人過來打掃，這裏跟新房子似的。
    但那些老舊的家具卻不會騙人。
    “自己在這裏待會？”江朝低頭看著程曦年。
    程曦年：“好。”
    “地下室不準去，也別來樓上找我。”江朝說這話時瞥了眼走廊深處的拐角。
    程曦年點頭。
    他其實很習慣哥哥這樣，有時候在法國，江朝突然出現記憶閃回，比這樣還可怕。
    至少現在哥哥不會不跟他講話。
    程曦年在客廳開著電視看動畫片，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江朝站在二樓台階上，看了程曦年一會兒，低聲道：“對不起。”
    然後他便無聲無息的回去自己三樓的房間。
    江朝確實沒有多餘的心力再去送程曦年回家，就算送回去了程曦年八成也還要偷偷跟著他，而他從醫院出來第一想到的便是來這裏。
    走了幾步想回一下消息，讓他們不用擔心，結果手機沒電了。
    那就這樣吧。
    房間裏昏昏暗暗，窗台上還擺了幾盆很漂亮的綠植，江朝認得那幾個的品種，是母親以前最喜歡的，屬陰的植物。
    哪怕是在黑暗裏，也在努力生長。
    一進門後，沉重的壓力席卷而來，江朝沒控製住靠在門上，慢慢滑落。
    最後直接癱倒在地上，背靠著門。
    手已經被摳得滲出血來，江朝感覺不到疼痛，就是有些呼吸困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漸漸緩過來，從兜裏拿出那張被他偷偷揉了又揉的紙。
    那紙上的字就如同江明本人一樣，刻板而令人壓抑——
    江朝，對不起。
    現在是我清醒的時候，楊醫生說我幾年都難這麼清醒一次，讓我把想說的話都寫下來。
    我知道他這是在哄我呢，我記得前幾次清醒的時候，他也這麼說。是不是都偷偷給你看了？不過我猜你也不會看的。
    恨爸爸嗎？
    這麼多年了，我也想清楚了，以前每次發病的時候都跟平時判若兩人，你大概也快被逼瘋了吧？
    爸爸那時候真的是糊塗了，從來沒想過去治。
    現在後悔了能怎麼辦？靠著保外就醫苟延殘喘的活著，其實我每晚都能夢見……
    對不起，欠你一個生日。
    爸爸現在懺悔了，也沒用了吧。
    幾十年過去，我再這麼拖著沒意義，這應該是我最後一次留給你信，也許你也不會看，但是兒子，不管你恨與不恨，我都希望你能不要活在我的陰影下。
    我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精神病。
    對不起。
    江朝也不知自己是用什麼心緒看完的，隻是很意外的沒有呼吸不順暢，反而是眼淚不受控製的往下流。
    楊醫生把這張紙交給他的時候，麵露遺憾：“這個他寫完以後自己放在身上，沒給我們看，今天才發現的。”
    “我當時問他要不要還是一如既往地拿給你，他拒絕了。”
    江明那時候看了眼窗外的陽光，扭頭對楊醫生牽強一笑：“算了，之後他有機會看見。”
    回過神來，江朝想起每年楊醫生都會給他寄信件，而且每次楊醫生問起，他都會說沒看，扔了。
    但事實上沒有。
    他每一封都讀了，也都存在了奶奶小院門外的綠色郵箱裏。
    眼淚真的不再受控，江朝眼睛溫熱，他蜷縮在角落，把頭埋得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