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1章:柴米油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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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給陳老祝壽那日還好好的,第二天就沒見著許二夫人了。
許承深知她體弱多病,不會無緣無故就說出來害自己娘子。
許長河思來想去,猜想道:“我在院子裏親他,您看到了?”
許二夫人是去送醒酒湯的,結果卻見著自己的兒子在輕薄一個男人!
她不敢與任何人講,甚至是枕邊人,好在替她端著湯的丫鬟從小就跟著自己,知根知底,口風嚴謹。
這事往小了說是傷風敗俗,家門不幸;
往大了就是寡廉鮮恥,千人踩萬人罵!
許二夫人悲憤交加,打了許長河一巴掌。
這是她第一次動手教訓許長河:“我豁出命把你生下來,養你十六年,卻把你養成這樣,你讓我怎麼和你父親交代?有何顏麵見許家列祖列宗?!”
許二夫人的力道甚至不足以在許長河臉上留下什麼痕跡。
他跪下來,從容反問:“去年我為何會突然京城,娘親沒有想過嗎?”
許二夫人美目瞪圓,不可置信。
“爹回來的第二天,在祠堂動家法。”許長河坦白道:“許家列祖列宗已經知道了。”
許二夫人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你……你個……”
她出閣前一直是溫婉嫻靜的大家閨秀,連罵人的話都羞於出口。
“您隻管打罵。”許長河知道這個時候就該讓她把氣都撒了,才不會憋出病來。
許二夫人頭昏腦脹,扶著床柱揉了揉太陽穴:“還有誰知道?”
“堂兄。”許長河如數家珍:“餘先生、沈虞城、琅軒、滿兒姐、薑大夫、鍾司九……”
他暫時就想到這麼些人:“往後隻會更多,其實您早晚會知道的。”
“太子殿下和玉曼公主都知道了!”許二夫人一副大難臨頭的恐慌模樣:“你、你們……太不像話了!”
“我非他不可,生同衿死同穴。”許長河俯身叩首:“求娘親成全。”
“事已至此,我成不成全,還有什麼意義?”許二夫人別過臉去:“不要喊我娘,我就當沒生過你。”
“您可以不認我,但您生我養我,我就得喊你娘親。”
“不必了!”許二夫人聲淚俱下:“你們父子倆瞞我瞞得好苦!既嫌我多餘礙事,那現在就去把你父親喊來,寫了合離書,我與他一別兩寬!”
“娘親!”
“你出去!”許二夫人哽咽道:“再不走,我現在就一頭撞死,還你們一個清靜。”
許長河退出去,命人看牢許二夫人,他騎上馬,去找下了早朝的許承。
許遠和許承一道兒出的宮門,還跟柳行正、許長川討論起昨日的案子。
文武百官都在,許長河騎馬趕來,被守衛攔了一下,他才想起來現在昭雪的金鈴已摘,隻得下馬跑過去。
周圍那麼多文武官員都看著,許長河收斂神色,沉聲告知家人:“爹,娘病倒了!”
“什麼?!”許承連忙向馬車走去。
許遠緊隨其後:“別慌,弟妹一定不會有事。”
許長川心如明鏡,拉著許長河到角落裏,質問他:“你幹了什麼好事?”
“我……”許長河有口難辯:“我前天晚上在院子裏親了下青席,被我娘看到了。”
許長川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我接母親回家,你騎馬去找薑懸來。”
兄弟倆兵分兩路,幾乎同時抵達家門口。
丫鬟哭著跑出來:“二公子,二夫人快不行了!”
許長河嚇得手腳發麻,一瞬恍惚。
薑懸聞言提著藥箱衝了進去。
許夫人剛下馬車,“怎麼會這樣?”
“母親,你先去。”許長川鎮靜道:“讓家丁把院子圍起來,身邊不要留人。”
許長川做事素有章法,許夫人心裏有數:“好。”
許長河不敢進家門,束手束腳站在原地。
許長川沒再責怪許長河:“不計代價去做一件事,就要做好代價來臨時的覺悟與準備。”
許長河不怕被逐出家門,可如果許二夫人為此一命嗚呼,他這輩子都良心難安。
“祖父給你留了一些薄產。”許長川拿出一張地契和一遝銀票給許長河:“這是其一,東街坐北朝南的園子,已經收拾出來了,你和墨青席先住過去,家裏這邊有我。”
“哥……”許長河痛哭流涕:“謝謝你。”
許長川冷著臉把東西拍他手心裏:“嬸嬸生你是早產,九死一生才讓你來到人世,愛之深責之切,她比誰都疼你。”
許長河無地自容:“是我不好。”
“木已成舟,抱罪懷瑕也是徒勞。”許長川指著昭雪道:“你現在去大理寺門口等著墨青席出來,告訴他嬸嬸的情況,若有什麼事,我會派人去找你們。”
許長河抽噎著點了點頭。
……
墨青席將整理好的折子捧給陶少卿,路遇同僚調侃,說許長河又來接他了。
柳行正早朝一回來,說許長川家中有事告假一日,讓他們照常處理公務即可。
許長川克己奉公,若非事態緊急,他至少會親自來交代一聲。
距離放班還要半個時辰,許長河這麼早過來,要麼是許長川私事,要麼就是與他大有幹係。
墨青席隱隱約約預感也與自己有關。
在台階上望見許長河那垂頭喪氣的模樣,墨青席更加確定了心中的猜想。
他走過去,伸手抹了下許長河眼角懸著的淚珠。
“青席……”許長河嗓音嘶啞,上前一步把頭搭在他肩膀上。
墨青席輕拍許長河的背:“我在,別怕。”
溫聲細語的四個字,回暖了許長河冰涼的手腳。
哭哭啼啼講完自己是如何作孽的,許長河拿出手裏的地契給墨青席看。
是他祖母生前最愛的玉茗園,許正陽在玉茗花盛開的時節,都會過去小住一段日子。
玉茗園建得精巧,但要細細逛完,也得兩個時辰。
許長河看著滿庭丹紅,尤為喜慶,但心裏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偌大的宅子,隻有他們兩個人,靜得針落可聞。
日暮西山,許長河蜷縮在床裏,罔知所措。
墨青席點了燈燭,過去坐到床邊:“既來之則安之,現在能有個棲身之所,比露宿街頭好很多了。”
許長河兀自耷拉著腦袋。
墨青席問他:“知道明天開始,要做什麼嗎?”
許長河搖頭。
“買菜燒火做飯洗碗;”
“洗衣晾衣打掃庭院;”
“擦桌抹地清倒馬桶。”
墨青席輕描淡寫地說完,等著許長河反應過來。
許長河張著嘴,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我們不是有銀票麼?可以買奴仆。”
墨青席豎起三根手指。
許長河會意,這是有三不妥。
“一,買奴仆意味著我們要在此長住;”
“二,我們兩個男人住在一起,同吃同住,同床共枕,你不能保證買來的人守口如瓶,之後會傳成什麼樣,可想而知;”
“三,奴仆不是買來就不管他們死活了,你要給他們發月俸,管吃住,那些銀票撐不多久,入不敷出,遲早坐吃山空。”
許長河聽得目瞪口呆。
“這就是過日子。”墨青席揉了揉許長河的耳朵:“明日休沐,我帶你出門采買。”
許長河甚至都不知道缺什麼:“買什麼?”
“柴米油鹽,生活所需。”
“……”
許長河一宿沒睡,天不亮就被墨青席扒拉起來,去集市挑選新鮮的蔬菜瓜果。
之前在虞城縣,他隻是圖個新鮮,從沒有真的擠進去過。
墨青席的父親久臥病榻,他不光能自力更生,還勤儉持家,跟菜販殺價毫不含糊。
許長河自我反省,他現在隻能做到自理,還不能像墨青席一樣自立。
屋裏總是蓄滿的茶水、曬洗幹淨的衣物、一塵不染的桌椅板凳、一片落葉都不曾見的院子……都是許二夫人趁他不在的時候,帶著人過來收拾的。
哪怕在虞城縣,這些生活瑣事,他都沒有親力親為過。
玉茗園西邊的小門離廚房近,他們從那兒把一籮筐的食材拖進門,墨青席淘米洗菜,起灶生火,許長河負責添柴。
添柴也有講究,一口氣塞太多,鍋底就糊了。
一頓飯做完,許長河落了滿頭灰。
墨青席笑著說:“去洗把臉,來吃飯。”
許長河找了一圈,去井邊打了水搓洗。
吃完,墨青席刷鍋洗碗,許長河在旁打下手。
日頭正好,還能曬一下被褥。
墨青席開始教許長河記賬。
“一切開支用度,每一筆都要清晰明目。”墨青席給許長河起頭打了個樣,“不光是今日買了多少、用了多少,明日後日的,都要考慮到。”
“……哦。”
許長河遂埋頭苦寫,墨青席拿了笤帚清掃院子。
寫著寫著,許長河發覺了問題,他掏出銀票數了數:“青席,你沒用我哥給的錢嗎?”
墨青席回答:“我發了月俸,先把零頭用掉吧。”
許長河在銀票與墨青席之間看了個來回:“要不……我想辦法自己掙點銀子吧,不用許家的錢。”
墨青席這才回過身,一言不發望著他。
“不是要和家裏斷絕關係。”許長河垂眼道:“是受之有愧。”
他住著祖父給的宅子,都徹夜難眠。
墨青席依他:“銀票還是放你那兒,收好便是。”
記完賬,許長河想回家打聽一下許二夫人的病情。
墨青席囑咐道:“不要走正門,這樣裏裏外外都會知道你沒有在家住了,就在小門那兒問一下。”
“嗯嗯。”
玉茗園離家不遠,門房小廝自然認得許長河。
許長河給了點賞錢,讓他別去驚動家裏人,不過他也懂得迂回套話,門房進不了內院,他要打探消息肯定也是問許二夫人院子裏伺候的。
一個小廝眼巴巴跑來打探這事兒,萬一碰著個有心眼的,再逮著他問上兩句,許長河這點賞錢等於打水漂。
於是許長河先問薑懸還在不在府裏,又問許遠、許承是否照常上朝。
小廝說昨晚親眼看到許遠和許夫人送薑懸出門,今早許遠是和許長川一道走的,許承還在家中。
說明許二夫人已性命無憂,但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不要和任何人說我來過。”
許長河話音剛落,就聽許夫人的貼身婢女遠遠在問:“阿貴,你在跟誰說話呢?”
小廝的身板剛好把許長河擋住了。
許長河連忙跑開,身後的阿貴朗聲回答:“一個問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