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0章:圖窮匕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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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遜是吳家第一個兒子,母親又是正房,格外溺愛。
痛失長子的吳恒即便知道他不是個東西,但還是低三下四地為其奔走。
許長川重審此案,錦笙坊老板突然翻供,都令他始料未及。
“這賤人害死我兒子,如何殺不得?”吳家主母在公堂上嚎啕大哭:“我要她償命!”
然而沒嚎幾聲就給架了出去。
許長川重審此案,當堂問喬月有無冤屈。
喬月身上有受過拷打的痕跡,囚服上都是斑駁血塊。
她已經畫押招供承認了自己殺人的罪行,被拖上來的時候隻剩半口氣,頭破血流。
衙門不承認屈打成招,並解釋她頭上的傷是試圖畏罪自殺,才撞出來的。
喬月隻是說:“吳家公子是我殺的,他點我入雅座,我覺著惡心。”
“你事先知道那欄杆有問題嗎?”
“……知、知道。”喬月俯身跪地,“大人,民女認罪。”
坊主還在旁跪著,難以理解:“你這會兒怎麼又認了?”
“你何罪之有?”
許長河聲音洪亮,他撥開人群,遛狗一樣把綁嚴實的兩個吳家家丁給生拉硬拽上了公堂。
許長川當即就明白怎麼回事了。
“喬姑娘,你娘就在衙門外等著呢,她沒事。”許長河說著向許長川跪下,道明情況:“少卿大人明鑒,這兩個吳家的奴仆擅闖民宅,綁架喬家老婆婆,被當場拿獲!”
在場的吳家人霎時臉麵無光。
“我娘沒事?我娘沒事!”喬月重複念叨了一會兒,才回過神給許長川磕頭:“大人!民女冤枉啊!是他們讓我在獄中自盡,越快越好,不然就要我娘的命!”
她額頭破口處再次血流如注,許長川抬手示意她停下。
然後換吳家人跪下磕頭了。
許長川雷厲風行,此案上至主審下至獄卒,統統革職徹查。
吳恒以及他的妻子,為一己之私付出慘痛代價,拖著全家鋃鐺入獄,大快人心。
許長川當堂釋放了喬月,她顧不上傷痛,在許長河的帶領下去見喬婆婆。
墨青席已經得到消息,扶著喬婆婆走到了門口。
“娘!”喬月撲到母親懷裏大哭。
“月兒。”喬婆婆抱著女兒,拍著她的背:“娘找到你了,不哭不哭。”
墨青席見她痛得發抖,建議道:“先找個大夫看看吧,至少處理一下傷口。”
許長河點點頭:“喬姑娘這也不方便,我去找輛馬車來。”
馬車到了,墨青席幫著喬月把喬婆婆扶進去。
喬月感激涕零,跪下來拜謝道:“二位恩公受小女一拜!”
“快起來。”
她渾身是傷、衣衫單薄,又是個姑娘家家的,墨青席和許長河都不敢碰她,大街上人來人往的,恐惹人閑話。
“聽聞你在京城各大酒樓樂坊都有彈唱過,想來是技藝高超。”許長河道:“待你養好了傷,以曲還報即可。”
喬月連忙應下。
“錦笙坊雖然出價高,但還是別去了。”許長河又補充道:“之後吳家會有一筆賠付,補貼家用綽綽有餘。”
待喬月上了馬車,許長河讓車夫去最近醫館。
順帶也給喬婆婆抓了些補藥,反正是吳家出錢,多名貴的藥材都用得起。
大夫給喬月包紮時,墨青席在旁看著,輕聲道:“你若死在獄中,今後又有誰能照顧你母親呢?吳家恨你入骨,難道會善待她嗎?”
喬月潸然淚下:“我別無他法。”
許長河提著一長串藥包回來,聽到他們的對話,意味深長道:“當初是哪個大孝子替罪葬父來著?”
如今還說教起別人來了。
墨青席:“……”
許長河讚歎墨青席在公堂上立於不敗之地。
其實他輸過,在他們初遇那日,敗給了為他洗清冤屈的翩翩少年。
明明也就一年多時間,卻久遠得好似上輩子的事了。
他們無聲對望,弄得喬月不知所措。
喬婆婆坐在窗邊呢喃:“小雲……”
墨青席有些在意,問喬月:“小雲是?”
“我哥哥,長我十歲,叫喬雲。”喬月道:“五年前去世了。”
許長河歪頭:“病故?”
“是意外身亡,他平時在碼頭上做散工,幹著搬搬抬抬的力氣活,五年前一場暴雨傾盆,洪水衝垮了橋梁,他去救人,自己也搭了進去。”
喬月已經接受了兄長不在的事實,言語中徒留淡淡哀傷。
墨青席愧疚道:“抱歉。”
“逝者已逝。”喬月握住母親的手,拍了拍:“活著的人,日子還得過下去。”
五年前,喬月也不過十二歲,長兄亡故,母女倆相依為命,真是什麼苦都捱過來了。
“這麼想就對了。”許長河欣慰道:“好好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喬月一路感恩戴德。
護送她們到家,喬月先安頓好母親,追出來送了一籃子雞蛋。
墨青席公職在身,不能收。
“他不能拿。”許長河提醒:“免得有人說你行賄,快收起來。”
喬月連忙將雞蛋放了回去。
墨青席走前問了她一件事:“喬婆婆知道你在錦笙坊賣唱嗎?”
喬月咬唇羞愧:“那樣的地方,哪怕我娘真的老糊塗了,我也不能說啊。”
“往後別去了。”墨青席語重心長道:“她養大你不容易。”
喬月眼眶濕潤,含淚點頭。
許長河還得把墨青席送回大理寺。
昭雪追風逐日,許長河一語中的:“喬婆婆連回家的路都認不得,卻能找到錦笙坊。”
“有人把她帶了出來,刻意讓我們遇到。”墨青席從看到喬婆婆的那一刻起,就在沉思默想。
“不光了解喬月的性格,還看穿了吳家的手段,行事滴水不漏。”許長河嘖嘖稱奇:“京城裏還真藏龍臥虎。”
墨青席沒有應聲,都快到大理寺了,他也是不言不語。
許長河安慰道:“你也別想太多,說不定就是個為喬月打抱不平的俠義之士呢。”
昭雪慢下來,許長河感覺背上一輕。
墨青席頭暈目眩,眼看著就要跌落馬背。
許長河眼疾手快抓住他:“青席!”
從早上出門到現在,他粒米未進,打包的兩個饅頭在去醫館的路上給了饑寒交迫的喬月墊肚子,現在餓得眼冒金星,人都要飄起來了。
箭傷之後,墨青席的體質大不如前。
多思多慮,勞神傷身。
都這樣了還想著處理公務文書!不肯跟他回家!
許長河隻好去朝華樓點了十幾道菜,分批送進大理寺。
許長川結了都府衙門與吳家欺公罔法的案子,聽聞許長河賴在辦公的地方不走,過去一看究竟——
“大理寺沒了你就要倒台嗎?”
“他們發你多少月俸能讓你這麼賣命啊?”
“這些爛七八糟的東西你一眼看完批個閱字了事,犯不著浪費筆墨。”
“你再吃兩口嘛~算我求你了。”
許長川:“……”
有時候真不想承認這玩意兒是他弟。
墨青席已經在許長河喋喋不休的抱怨聲中把擠壓的工作都做完了。
“許長川!”許長河看到他堂哥在門口杵著,跑過去撒潑:“你怎麼當的大理寺少卿?居然讓你的書吏吃不飽飯!”
許長川掃視屋裏目不暇接的碗碟:“這頓算我的。”
墨青席把案卷歸類整齊,向許長川請示:“到放班時辰了,少卿大人若無其它吩咐,我就先回去了。”
這麼精明能幹的人怎麼就不是他親兄弟呢?
許長川瞥了眼許長河,至少對他的眼光表示認可。
“去吧。”
……
到家之後,許遠和許承都在書房議事,許夫人省親未歸。
許二夫人身體不適,在房裏歇息。
於是兩人就回院子用了飯。
萬籟俱寂,許長河靠坐在床頭,墨青席整個人都被他圈在懷裏,全神貫注、目不轉睛、心無旁騖翻著一本劄記。
俗話說飽暖思淫欲,這都夜深人靜了,怎麼就不能做點正兒八經在床上該做的事呢?
“青席。”許長河用食指戳了戳墨青席的手肘:“睡吧,明兒你還得點卯上工呢。”
“嗯。”墨青席又翻過一頁,“你困了就先睡。”
許長河隻好把頭埋進他肩窩裏磨蹭。
墨青席歎著氣將手劄擱置一旁,撩下床帳……
翌日許長河精神奕奕地去給許二夫人請安。
碰上許二夫人身邊的丫鬟送禦醫院的大夫出門,他追上去問道:“我娘病了?什麼病?嚴重嗎?”
禦醫作禮回答:“二夫人思慮過多、心悸難安,引起體弱不支、食不知味,需得開朗心情,加以湯藥輔佐,方能轉好。”
許長河匆匆謝過,跑著去見許二夫人。
許二夫人才喝了兩口粥,就再難下咽,麵容倦怠地躺下。
許長河著急忙慌進來,跪到床邊握住許二夫人的手:“娘親,你怎麼了?”
許二夫人搖了搖頭:“沒事,就是不大舒服。”
“您別瞞我了,大夫都跟我說了,您又在多思多愁什麼呢?”許長河小聲嘀咕:“跟青席一樣,整日杞人憂天的。”
許長河三句不離墨青席,就像那封滿滿當當都寫著墨青席的家書。
許二夫人從前沒發覺,現在想來,是本末源流,斑斑可考。
她艱難撐起身,讓屋裏伺候的仆人都出去。
許長河不解:“娘親?”
“你……”許二夫人紅了眼眶,抽回手,顫巍巍指著許長河:“你是不是喜歡墨青席?還跟他好了!”
“……”
許長河終於知道她為什麼會忽然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