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人麵獸心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6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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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佩蘭家之前,墨青席問了佩蘭父母一些生活上的瑣事。
    回縣衙的路上,墨青席告訴許承:“佩蘭的父母出門之後,有人進過佩蘭的屋子,給她吃了酥餅。”
    許承愣了下:“你如何得知?”
    墨青席回答:“佩蘭爹娘今早出門隻留了烤地瓜,但桌麵上留有酥餅的碎屑,佩蘭撞在桌角上的時候,桌子移動,不少碎屑落了地,不易察覺,但可以肯定是案發之前的事。”
    許承回去分別審問了兩人。
    馮俊微全然不知,柳辛知卻不假思索承認了。
    柳辛知道:“佩蘭小時候胃口大,早上吃完等不到中午就餓得大哭,我就偷偷送些糕餅什麼的,日子一長,也就養成了時不時去給她送食的習慣。”
    餘先生落筆前看他一眼:“所以今早你也去送了?”
    “嗯,送了一塊豆沙酥餅,然後我就回家看書了。”柳辛知含恨道:“我若是不走,佩蘭也就不會被……”
    許承擰眉道:“你可知這一塊酥餅,隻會讓你的嫌疑更大。”
    “大人,我真的沒有!”柳辛知急紅了眼眶:“我和佩蘭雖無交集,但鄰裏多年,我將視她作小妹一般,從無惡念啊!”
    墨青席麵無表情道:“你若是沒有與馮俊微動手,洗脫嫌疑還有望。”
    柳辛知不解:“為何?”
    墨青席告訴他:“佩蘭姑娘的小屋連張板凳都沒有,所以她吃東西都是坐在床上,吃酥餅這類點心若不墊著什麼,碎渣能落一身。”
    柳辛知恍然大悟:“佩蘭身上會有酥餅渣,馮俊微身上一定也有!”
    墨青席說:“你與他動了手,且不說身上會不會沾到,動作之大,約莫早就和院中泥灰混作一起了。”
    柳辛知登時抽了自己兩個耳光。
    “……”
    把柳辛知關回去後,許承問墨青席:“你與他說這些,是有把握了?”
    “七八成。”墨青席回道:“既然今日是約好的還書之日,那麼柳辛知自然知道馮俊微會來找他,他若是犯人,又怎麼會刻意挑一個大有可能被發現打擾的時機作案呢。”
    許承欣慰頷首:“我果然沒有看錯人。”
    墨青席欠身:“大人謬讚。”
    他話音剛落,就見沈虞城小跑過來,他先給許承行禮,然後對墨青席道:“公子找你。”
    許承一聽就腦仁隱隱作痛:“我們在聊案子,他又怎麼了?”
    沈虞城很是無奈:“到用飯的時候了,公子等不著人,不肯吃。”
    許承板下臉來:“讓他餓著!”
    “大人。”墨青席於心不忍:“長河腿傷還沒好,不能走動心情定然懊糟,我去看看他,等他用完飯就回來。”
    許承擺擺手,表示不想管了。
    許長河好動掙裂了傷口,正在呼呼吹氣止疼。
    墨青席趕過去,門都忘了敲,進去看到他在折騰那條血淋淋的腿,氣得頭暈:“你在幹什麼?”
    許長河驚喜地抬起頭:“你回來啦!”
    “讓你靜養,你聽不進人話麼。”墨青席找來藥箱給他重新處理傷口。
    許長河自知理虧,識時務地轉移話題:“案子怎麼樣?采花賊逮著了嗎?”
    墨青席手上動作不停,將案件事無巨細講述一番。
    “兩人都有作案嫌疑。”許長河捏著下巴道:“但也不排除柳辛知色膽包天,鋌而走險。”
    “所以大人沒有放他離去。”墨青席將傷口包紮妥當,合上藥箱:“這案子難在佩蘭姑娘神誌不清,不能指認犯人。”
    許長河見他麵色從容,眉梢輕挑:“真的難麼?我看你一副心有成算樣子。”
    墨青席把藥箱放好,回來把碗筷塞入許長河手中:“你若肯老實養傷,就沒什麼難的案子了。”
    許長河大口嚼飯,腮幫子鼓鼓,快速聳動著。
    墨青席看他吃這麼香,竟也覺得餓了。
    午後升堂。
    柳辛知和馮俊微一左一右跪著。
    餘先生將柳辛知送酥餅的事補充進了供詞中。
    霎時間,堂下眾說紛紜,議論紛紛。
    許承問他:“柳辛知,你去送酥餅,在佩蘭房中逗留了多久?”
    柳辛知俯首回答:“不過半盞茶功夫。”
    “你走時,佩蘭可在吃酥餅?“”
    柳辛知答:“未曾,佩蘭剛吃完地瓜,我將酥餅放在了桌上,便離去了。”
    許承手握驚堂木,直視他的頭頂:“也就是說,你沒有動過那張桌子?”
    柳辛知點頭:“是!”
    “好。”許承轉向馮俊微:“馮秀才,你今日會路過佩蘭家,是為何?”
    馮俊微腰杆筆直道:“還書。”
    許承問:“書呢?”
    馮俊微從懷中摸出一本皺巴巴的書:“在這裏。”
    徐承讓柳辛知確認:“是你借他的那本嗎?”
    柳辛知看了眼,遲緩道:“是,但我借出時,書是完好無損的。”
    馮俊微解釋:“我與他廝打時,書本收到了損傷,在牢中又不甚濺到了水,故而殘破不堪。”
    許承又問了一遍:“你確定書是在牢中打濕的?”
    馮俊微理直氣壯:“確定。”
    餘先生將他們的話全數記下。
    許承朝墨青席頷首。
    墨青席自升堂起就虛合著手,得到許承的示意後他才打開手掌,是一片樹葉,裝了幾隻螞蟻。
    他將螞蟻放在托盤上,螞蟻迫不及待爬上了書角。
    別說是馮俊微,就連柳辛知都是一臉茫然:“這是為何?”
    “佩蘭嗜甜,為了讓佩蘭獨自在家時也能乖乖喝水,她娘每日都會備好一碗糖水放在桌上。”墨青席徐徐道:“佩蘭雖然呆傻,吃了那麼幹的酥餅,卻也知道喝水,所以那碗水是在她喝了一半時,被打翻的。”
    馮俊微的神情驟變:“我、我看書時,吃甜食,不小心落在書上,也是有可能……”
    話到此處,馮俊微回過神:“你們懷疑我?這是汙蔑!”
    “不是懷疑。”墨青席拿起書:“而是證據確鑿。”
    馮俊微不服:“口說無憑,想用這本破書定我的罪,簡直荒唐!”
    許承拍下驚堂木,馮俊微嚇得一哆嗦。
    墨青席把書摔回托盤,讓沈虞城呈給許承。
    許承翻了幾頁,哼了聲,高聲嗬斥:“馮俊微,你還不認罪?”
    馮俊微咬緊牙關:“草民何罪之有?”
    墨青席告訴他:“你原可以在與柳辛知打鬥中將那本書或丟或毀,但你必須要有一個冠冕堂皇經過佩蘭家的借口,即便它沾了水和油漬,也舍不得扔,你寶貝地揣著它,卻不再翻閱,因為你根本沒有想過,佩蘭的指印會留在上麵。”
    馮俊微的腦袋一瞬空空如也:“怎、怎麼會?”
    墨青席冷眼看他:“佩蘭的母親與我說……佩蘭自己吃東西都是用兩手抓,吃完也不知道擦洗,她今日吃了地瓜、酥餅,指尖的狀態可想而知。”
    馮俊微霎時麵如死灰,頹然自嘲:“我居然輸給一個癡呆。”
    柳辛知撲過去掐他:“你個人麵獸心的東西,禽獸不如!”
    許承立馬命人將他們分開。
    在堂外聽完整個審問過程的佩蘭她爹舉著柴刀衝了出來:“我殺了你!”
    許承大喝一聲:“住手!”
    衙役們隻得騰出人手去把他架開。
    佩蘭和她娘在一片慌亂中走出人群,她娘給許承磕了三個頭,然後帶著女兒含淚離去。
    柳辛知一個文弱書生,僅一個衙役就將他製服在地,他朝著馮俊微大吼:“你為何害我?!”
    馮俊微被當堂拿下,揭下了臉上的假麵,對柳辛知惡言相向:“我寒窗十二年掙得秀才功名,你才念了幾年書?文采憑什麼就能在我之上,我焉能讓你踩過我的頭頂飛黃騰達!”
    嫉妒和貪念是人間利刃。
    許承便讓馮俊微複述犯案過程,畫押定罪。
    果然不是一時起意,而是蓄謀已久。
    馮俊微常去找柳辛知談詩論道,也見他給佩蘭送過零嘴。
    在柳辛知的文章被虞城縣的學子們大為讚頌後,他心生不甘。
    借書那日,他途經佩蘭家門口,見她在院中被母親按著梳頭,青絲如瀑,頗有姿色,便起了歹念。
    馮俊微與柳辛知約好還書的日子,一早就在附近蹲守,等佩蘭爹娘出門,又等柳辛知去給佩蘭送完吃的。
    他就大搖大擺進了佩蘭的家,打開了小屋的門。
    佩蘭掙紮中摔倒,撞在桌角暈倒過去,馮俊微還萬分慶幸可以省下不少力氣。
    柳辛知如他所料,在聽到佩蘭的哭聲之後趕來查看。
    ……
    “馮俊微這樣的卑鄙之徒,就是讀遍天下聖賢書,也不會有什麼出息。”許長河端著藥碗嘖嘖感歎。
    許承忙完案子,來看這逆子,盯著他手裏端了半晌的藥說:“案子給你講完了,你還不喝!”
    許長河往熱氣都不冒了的碗口裝模作樣吹了吹:“燙,再晾會兒。”
    墨青席去拿蜜餞,回來見許長河手裏的碗還是滿的,蹙眉道:“你怎麼還沒喝完?”
    許長河立馬捏著鼻子,豪邁地將藥汁一飲而盡。
    許承:“……”
    墨青席遞上蜜餞,許長河抓了一個丟進嘴裏。
    許承搖頭歎氣,起身要走,到門邊又想起什麼,問墨青席:“那本書一直在馮俊微懷中,你又是如何知曉上麵有佩蘭的指印的?”
    墨青席道:“佩蘭姑娘的爹娘帶著佩蘭上公堂討公道,我見佩蘭姑娘一直在摳手指,後來去她家中,近看了才知道那是幹了的地瓜黏在指尖上,她覺得不舒服,下意識想除去。”
    畢竟她的雙親當時急於抓住犯人,沒有來得及給佩蘭擦洗手指。
    許承也想起了墨青席在佩蘭家做的嚐試:“你當時去拍佩蘭的肩又是何用意?”
    許長河神情微妙,抬眼看墨青席:“拍誰的肩?”
    墨青席輕聲糾正:“沒拍到。”
    許承不明白這有什麼好說的,轉而去瞪許長河,讓他別插話。
    墨青席回答許承方才的問題:“被生人觸碰,佩蘭姑娘會失控尖叫,那柳辛知早就聞聲而來了,所以我猜犯人必定是用什麼先轉移了佩蘭的注意力。”
    許承茅塞頓開:“原來如此。”
    馮俊微的供詞裏也寫明了,他進屋時佩蘭剛吃完酥餅,正捧著碗喝水,佩蘭一見他就往床裏縮,若再靠近,隻怕會叫出聲。
    於是馮俊微把書扔在了桌上,引起佩蘭的好奇,在她過去翻書的時候一把抱住佩蘭,用袖子捂住她口鼻,想把她悶暈過去。
    佩蘭奮力扭動掙開了馮俊微的鉗製,卻因為失去重心摔倒,頭磕到桌角,撞翻了還剩半碗水的木碗,當時書還在桌上,沒來及挪開,被浸濕了半截。
    過了會兒,許承又沉思道:“隻是轉移注意力的話,柳辛知給的酥餅也能讓佩蘭放下防備。”
    “爹,你也去開點藥補補腦子吧。”許長河含著蜜餞說:“佩蘭既然會吃他給的東西,那往裏擱點藥不就好了。”
    許承:“……”
    這兒子生來幹嘛的,添堵嗎?
    “你聰明,但從不用在正道上。”許承指著許長河擺出了作為老子的威嚴:“這個月不準出門!”
    撂下話,憤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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