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獨影良弓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08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一場杏花雨落,鋪開人間四月天。
許長河的雀目症在啞郎的藥方與每日的食補下有所好轉。
墨青席和許承一起陪他去複診,老大夫得知是啞郎看的病人,自己又即將出診,便索性交給他醫治,並鄭重向許承擔保啞郎的醫術可靠。
麵對縣令大人,啞郎沒有露怯,把完脈開了新的方子。
許承詢問:“小兒的病可能根治?”
啞郎比劃:隻要按方吃藥,進補明目食物,強健體魄,成年之後不易複發。
墨青席為他翻譯。
“我都說快好了,你偏不信。”許長河坐在邊上摳著桌縫。
許承鬆了口氣:“能好就行。”
啞郎去抓藥,許承念著縣衙的公務,付了診費和藥錢就匆匆離去。
許長河玩起了桌上的藥碾子。
墨青席讓他別亂動,然後輕聲問梯子上的啞郎:“他現在每天早起打拳,病情好轉,是否與此有關?”
啞郎笑著點點頭。
身體康健,自然百病不侵。
許長河體質偏弱,養尊處優,就算是開再好的藥方,頓頓山珍海味,身子骨消受不起,也是枉然。
這下就算許長河之後嫌累賴床,墨青席也會把他拽起來鍛煉。
啞郎把藥稱好量,打包妥貼。
墨青席看了眼,俯身附耳過去:“石大俠有再回來過嗎?”
啞郎小幅度地搖頭。
許長河閑不住,打開了一個抽屜,拿出一根碩大的蜈蚣,湊近嗅了嗅。
墨青席去拍他的手:“放下。”
啞郎將藥包遞給許長河。
“謝啦。”許長河接過藥,可算消停了。
啞郎脾氣甚好,仍是笑容和煦地朝他揮揮手。
他們並肩走出去,迎麵走進來個戴著鬥笠的男人,他很高,將鬥笠斜壓,看不清麵容。
地方就這麼點大,許長河與墨青席不得不側身讓路。
這人就堂而皇之地從他們眼前走過。
擦肩而過的一瞬,兩人的目光隨著轉頭又回正的動作而交彙。
鬥笠男抬手發射暗器的同時,許長河毫不猶豫的撲進了櫃台,抓著啞郎的肩膀把他按倒。
飛鏢旋轉著沒入整排的藥櫃裏。
墨青席抓了一把碾好的藥粉,高高揚起,試圖遮擋鬥笠男的視線。
許長河帶著啞郎爬出櫃台,推著他往外逃。
鬥笠男快被這三個小孩逗笑了,樂得跟他們玩玩,抽出腰間的鞭子,先是打在了墨青席麵前的地磚上,阻止他出去搬救兵的步伐。
鬥笠男陰狠道:“再往前一步,我就打斷你的腿。”
墨青席不敢妄動,而許長河爬了起來,張牙舞爪地往鬥笠男背上打了幾拳。
鬥笠男回身一腳踹向許長河。
許長河慌忙蹲下,隻覺頭皮上掠過一股勁風,他往拳頭上哈氣,咬牙送拳。
鬥笠男心說這軟綿綿的力道捶背倒是不錯,不過這小子的拳路很是熟悉。
看來是找對地方了。
“小鬼。”鬥笠男擒住許長河的脖子,單手將他舉起,問道:“這套拳誰教你的?”
許長河蹬著腿,說不出話。
墨青席看不下去了:“你掐著他脖子,讓他怎麼回話?”
鬥笠男鬆了手,任由許長河摔落在地。
“長河。”墨青席把人扶起來:“沒事吧?”
鬥笠男用鞭子卷了啞郎過來,一手摁著他的頭,一手搭在他肩上,悠哉道:“再不說,我就把他的頭擰下來。”
許長河還在死守他所謂的江湖義氣,墨青席卻很幹脆地開口告知:“一個叫石戈離的人,他在這裏養過傷。”
“墨青席!”許長河氣憤不已,推開他:“你怎麼能出賣石大俠!?”
墨青席起身,與鬥笠男說:“他已經離開這裏了,你就是把我們都殺了也沒用,現在是白天,難保不會有人來醫館看病,這裏離縣衙很近,你急著趕路,應該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鬥笠男驚奇:“你怎知我要趕路?”
墨青席看著他的鬥笠—
“你的鬥笠上沾有不同品種的樹葉,枯萎程度也不一致,想來是經過了很多地方,但無暇清理;”
“掌心有韁繩勒出的淤痕,長時間騎馬造成的;”
“虞城縣昨夜下過雨今早才停,你的褲腿和鞋底上都有泥巴,隻是褲腳上的已經風幹了,但是鞋底的泥巴是新鮮的,你昨夜就到了虞城縣但是你一直在外麵走動,沒有投宿;”
“身上有草種子,你進過樹林,還彎腰蹲下來找過什麼東西,所以連肩膀後麵都沾到了,指甲縫隙裏有泥灰、指尖指腹上細小的割傷……證明你在草叢裏摸索過。”
聽到這裏,鬥笠男已經鬆開了啞郎,目瞪口呆地打量著墨青席。
許長河連忙招手讓啞郎到自己身邊來。
啞郎小跑過去,鬥笠男回過神:“不對啊,這跟我急著趕路有什麼關係?”
“你在找人。”墨青席說:“而我們這裏已經沒有你要找的人了,所以你必須盡快再啟程。”
鬥笠男深深吸氣:“小子,你知道我是誰嗎?”
許長河接話:“應該是石大俠的朋友吧。”
鬥笠男看過去:“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你那飛鏢是打偏的。”許長河指著那嵌進藥櫃的飛鏢:“你善用的也不是暗器,你手上的繭是劍繭,你是使劍的,但是你身上沒有背任何劍刃。”
鬥笠男低頭看手。
許長河神采奕奕道:“因為背著劍太過引人注目,你不想引人注目,聽到石大俠在這裏養過傷,連態度都緩和了,若是一個要殺他的人,得知他無性命之憂,怎會露出放鬆的神情?”
鬥笠男怔住,隨即哈哈大笑,把鬥笠拿了下來,以真容示人。
他風塵仆仆,滿臉胡碴子,睜著一雙銳利如鷹的眼瞧著這兩個不可思議的少年:“能遇上你們,是他命不該絕。”
許長河搓了搓手:“您是石大俠的朋友,那也是高手吧,怎麼稱呼?”
“石大俠?哈哈哈哈哈!他還真會扯。”鬥笠男指了指自己:“我叫狄雁,高手還算不上,不過你那個石大俠的確是高手,他是江湖排得上號的人物——孤刃泯生,獨影良弓。”
墨青席聽得直皺眉頭,許長河卻已自拔不能,兩眼放光發出驚歎:“哇!”
狄雁告訴他們:“良弓殺了個武林前輩,正被各派追殺。”
墨青席眉頭擰得更深:“為何跟我們說這些?”
他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
狄雁笑著點了兩人的穴道:“因為我剛剛決定,帶你們走,為他洗刷冤屈。”
啞郎看著狄雁把墨青席扛在肩上,又撈走了許長河,著急忙慌去攔路。
“啊,還忘了你。”狄雁順手點住啞郎,“你放心,事情辦完了我會送他們回來的,但要是趕派人追查,壞我的事……”他說著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啞郎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看著狄雁帶著人離去。
……
許長河態度積極,狄雁先解開了他的穴道,弄來一匹馬給他。
墨青席被狄雁綁著手坐在馬背上,從許長河一口答應那刻開始,他的臉上就沒有任何表情了。
許長河騎著馬與狄雁並行,建議道:“其實我一個人就夠了,你放我朋友回去吧。”
狄雁笑了笑,他一手按住墨青席的肩膀,對許長河:“你到底隻是個小鬼,後麵危機重重,你要是膽怯了懈怠了或者想跑了,我留個籌碼在身邊,總是好的。”
許長河堅定道:“我不會跑的,我一定幫石、哦不對,是幫良弓大俠沉冤昭雪!”
狄雁對他很是欣賞,沿路講了不少江湖趣事。
在茶棚歇腳時,狄雁把墨青席的束縛解開。
許長河看著冷著臉的墨青席,小心翼翼推了一碗茶到他麵前:“你別生氣了,既來之則安之,我們速速查清,不就能早點回家了。”
墨青席垂著眼,沉默得像塊寒涼的鐵。
許長河捧著碗咕嚕咕嚕喝茶,心說這下是徹底把墨青席惹毛了。
狄雁拴好馬過來坐下,看著他們:“吵架啦?”
許長河抹了把臉,說:“我們還是先討論下案情吧。”
午後的茶棚就他們這一桌客人,狄雁無所顧忌道:“死者碎骨掌閆伏誌,五十二歲,無兒無女,人品尚可,他本人武功平平,但長袖善舞,頗有人望,教養出兩個弟子也是響當當的人物。”
許長河豎耳聆聽。
“大徒弟夕風雨,劍術高超,曾一劍破了九華山門,揚名四方;”
“小徒弟柳霜,輕功獨步武林,踏雪無痕。”
許長河不解:“那為何會驚動那麼多人追殺良弓大俠?”
“閆伏誌死在問名大會上,滿院子住的都是有頭有臉的好手,結果悄無聲息死了個人,簡直明目張膽的挑釁。”狄雁說著喝了口茶:“閆伏誌身上的刀口與良弓那把泯生刃相合,偏不巧他那會兒湊了這個該死的熱鬧,偷偷溜進了問名大會,案發之後他當眾拔出刀刃自證清白,結果上麵血跡未幹,莊主震怒,要唯他是問,才有了後麵的追殺。”
許長河猜測:“會不會是有人偷了良弓大俠的刀呢?”
“行走江湖,武器等於身家性命,不會輕易離身,良弓也承認了刀刃沒有丟失過。”狄雁歎息扶額:“他就是這麼個人,扯謊都不會,這件事我也是後來打聽到的,詳細經過,得找到他本人才能問到。”
許長河問:“死者閆伏誌埋哪兒了?還能挖出來嗎?”
狄雁睜大了眼:“你瘋了?”
墨青席冷不丁開口:“問名大會是什麼時候的事?”
狄雁回答:“兩個月前。”
許長河撓頭:“那應該爛得差不多了。”
墨青席問狄雁:“你要帶我們去哪裏?”
“驪山,問名大會在那辦的,你們說服莊主停手,再查明真相。”狄雁道:“雖然不知道凶手是誰,但你們一定要證明不是良弓。”
墨青席抬眼:“第一個見到屍體的人是莊主嗎?”
狄雁搖頭:“是盤龍手農勁。”
許長河手一拍:“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