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問名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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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勁在名為虎爪幫的幫會做副手,跟著幫主去問名大會見過世麵,講起良弓殘殺閆伏誌一事,那叫一個津津樂道,滔滔不絕。
“我就住在隔壁,就聽閆前輩一聲慘叫,立馬過去一看究竟,我剛撞開門,就看到閆前輩倒在血泊之中。”農勁一腳踩著板凳,與周圍聽入神了的幫友們透露:“一摸,誒呦,涼透了!於是我立馬高喊一聲”殺人了!”好家夥,眨眼間,噌噌噌冒出來十幾號人,都是各門各派的掌門啊,那場麵,嘖嘖……”
周遭的人群中冒出一句疑問:“你是撞開門的?”
農勁被打斷,頗為不爽,撇嘴道:“對啊。”
“窗和屋簷都完好?”
農勁莫名其妙,不過他還是回想了一下:“對,完好。”
那聲音帶著笑:“你聽到慘叫撞門而入,隻看到了死者,凶手卻不見蹤影。”
“嘿,你什麼意思啊?”農勁拍著腿,循聲轉頭。
許長河笑容燦爛:“這位大哥,其實很多凶手都會偽裝成案發現場的第一證人。”
農勁大怒:“哪裏來的小鬼敢汙蔑老子!”
狄雁單手擋下的農勁的拳頭,借力打力換回去。
看到狄雁,農勁的氣焰消散,爬起來若無其事拍著身上的灰,把周圍的人群都轟走:“看什麼看,有你們什麼事兒!”
狄雁抱臂環胸:“隻要你實話實說,我不殺你。”
“我沒撒謊。”農勁小聲道:“那晚,我真的是聽到慘叫跑過去,然後拍門,喊了好幾聲都沒人應,才撞門進去的。”
許長河問他:“屋子裏有打鬥痕跡嗎?”
農勁想了想:“沒有,當時桌上還擺著一杯茶。”
許長河邊琢磨邊問:“你說摸到屍體涼透了,是真的體溫冰涼嗎?”
農勁不敢再誇大其詞,告訴他們:“不是冰涼,但也確實沒啥溫度了,臉、臉還有點硬。”
許長河轉頭,對著寫證詞的墨青席道:“我問完了。”
墨青席把農勁的話記錄下來,擱下筆說:“按手印吧。”
農勁茫然:“什麼?”
狄雁指尖轉著一柄短刀:“你想清楚了,按完手印,你方才的話就是呈堂證供,如有作假……”
短刀飛快旋出,回到狄雁手中,一旁堆放沙袋的木棚轟然倒塌。
農勁欲哭無淚道:“我我我說的都是真的!”
狄雁頭一歪,示意他去按手印。
農勁咬破拇指,按下了手印。
許長河把證詞收起來,“這可比打板子好玩多了。”
墨青席輕聲道:“閆伏誌至少死了一個半時辰,凶手是故意慘叫一聲引人過來。”
狄雁上馬:“光是這個證詞還不能為良弓脫罪。”
許長河趁著墨青席出神思考,把他提上自己的那匹馬上,自己坐在後方,攥緊了韁繩:“那就要找到能證明良弓大俠在案發時的不在場證明。”
墨青席這才發覺許長河的聲音變近了,看他一眼:“你做什麼?”
因為他現在是橫坐著,與許長河的胸膛緊貼,姿勢頗為曖昧。
許長河壓低聲音:“你腿疼,這麼坐舒服點。”
墨青席沒有反駁腿疼這件事,但被許長河發現了,感到有失顏麵。
“一開始騎馬都會這樣。”許長河安慰道:“等磨出繭子就好很多了。”
墨青席繃著臉,不想說話。
狄雁在前頭領路,回頭見他們還在慢慢悠悠,問道:“怎麼了?”
許長河張口就來:“沒事兒,聊案子呢。”
墨青席確實舒服不少,專心地梳理起案件來。
狄雁望著他們,饒有興味地挑起眉頭,哼出一聲笑。
……
莊主有座問名山莊,依山傍水,問名大會就是在此舉辦的。
許長河是開心了,墨青席卻因為水土不服和一路的顛簸,燒得人都快熟了。
“狄大哥,我們先找個大夫吧。”許長河扶著剛吐過一回的墨青席,臉上滿是歉疚與焦急。
“偌大的問名山莊,總歸會有一兩個江湖郎中。”狄雁把墨青席甩上自己的背,提劍拜訪:“在下狄雁,特來會見霍宣霍莊主。”
門童去通報,霍宣抄著他那根百來斤的玄鐵杵出來:“狄雁,你還敢送上門來,快說,良弓在哪?!”
許長河躲在狄雁身後,悄悄探出半個腦袋去看這位怒發衝冠的武林莊主。
狄雁背著人,態度不卑不亢:“我不知道良弓在哪,但人肯定不是他殺的。”
霍宣嗤笑:“他自己都認了,你還替他狡辯什麼?”
許長河走出來,反問:“認了?他親口承認自己殺了閆伏誌?有人證物證供詞畫押嗎?這些都沒有的話,那你身為莊主,汙人清白,不能主持公道,又如何統領江湖?!”
霍宣掄起玄鐵杵揮向許長河的天靈蓋:“黃毛小兒,不知死活!”
狄雁用劍鞘打偏玄鐵杵,旋身卸力,背上的墨青席發出不適的喘音。
“霍莊主,你和一個孩子計較什麼?”狄雁說:“我既然來了就不會一走了之,勞煩找個大夫,這兒還有個病人,閆前輩的死我必定會給你一個交代,若真是良弓殺的,我代他償命。”
霍宣琢磨了會兒狄雁的話,收回玄鐵杵,讓他們進了山莊:“跟我來吧。”
墨青席躺在床鋪上,呼吸困難,微張著嘴,皮膚紅得發燙。
許長河靠在床柱上,問大夫:“他怎麼樣了?”
“風寒。”大夫給墨青席紮了三針,喂了一碗藥湯下去:“等下發了汗,就能退燒了。”
許長河給墨青席掖好被角,送大夫出了門。
狄雁抱劍倚在門旁:“讓他睡著吧。”
許長河走出來,關好門:“嗯,我們去看下命案現場。”
閆伏誌住過的廂房已經清理過一番,半點血跡都看不到了。
霍宣倒是想看看他們能查出什麼。
許長河在屋裏轉了一圈,檢查門窗:“當時所有窗戶都是關著的嗎?”
霍宣點頭:“我們到時,窗戶、屋頂,都完好無損。”
許長河比了一下:“傷口方向是?”
“右肩斜下。”霍宣道:“良弓是左手刀。”
許長河請教狄雁:“那把刀可以仿製嗎?”
狄雁回答:“泯生刃的鍛造者早就不在人世了,那把刀是名刀,沒那麼容易仿製,所以大家才會認定是良弓。”
許長河開始檢查桌子,把扣在托盤裏的每個茶杯都翻了過來。
霍宣笑容輕蔑:“狄雁,我看你也是急糊塗了,帶個小孩兒來我問名山莊胡鬧。”
“你大可以放出消息,說把我扣下了,引良弓出來。”狄雁由衷建議:“不過到時候來的可能不止是良弓哦。”
霍宣表情微變。
許長河看完了茶杯,抬頭問霍宣:“這杯子誰洗的?”
霍宣翻了個白眼:“我難道還管內務嗎?應該是哪個丫鬟。”
許長河說:“叫她來。”
霍宣倒抽一口氣:“你當這是個什麼地方?任你呼來喝去!”
狄雁拍拍霍宣的肩膀:“莊主,問句話的事,何必動怒。”
負責打掃廂房的丫鬟喊過來了。
許長河指著那些茶杯問:“是哪位姐姐洗的茶杯?”
一個身材嬌小的姑娘走了出來。
許長河打量著她:“該叫妹妹了,小妹妹,這些茶杯,你是怎麼洗的?”
“屋子裏死了人,我害怕。”丫鬟回答:“就匆匆洗了閆前輩用過的那隻,放了回去。”
許長河點了點頭,手裏抓著一隻茶杯,舉給狄雁和霍宣看。
霍宣莫名其妙:“這茶杯怎麼了?”
狄雁接過,拇指指甲刮了刮內壁,了然:“這隻用過,但沒洗。”
丫鬟慌了神:“我不知道還有。”
“你是不知道,他們也都不知道。”許長河道:“死者與人喝過生前最後一杯茶,也虧得莊主的待客之道是用的漢中仙毫,不是白水。”
霍宣瞪眼:“你!”
“不過一杯茶而已,跟誰喝都行。”許長河聳肩:“不能作為證據。”
“不知所雲。”霍宣撂下這四個字,甩袖而去。
狄雁彈了下許長河的額頭:“小鬼,你要是查不出什麼,咱們可都吃不了兜著走了。”
“這才剛開始。”許長河環顧四周,然後說:“再去隔壁看看。”
兩間廂房擺設一致,沒什麼蹊蹺之處。
許長河摸了一手灰,隨口問道:“良弓大俠和死者有什麼仇怨嗎?為何大家都沒有懷疑過殺人動機?”
狄雁沒想到他現在才問到這一茬:“良弓以前殺人的確不需要動機。”
許長河捕捉到了關鍵詞:“以前?”
“他出身一個殺手組織,刀下亡魂無數。”狄雁平靜道:“隻是後來首領暴斃,群龍無首,組織分崩離析,他便脫離出來。”
許長河點了下頭:“所以大家以為他又重操舊業了。”
狄雁好整以暇看著他:“你心目中的大俠形象崩塌了麼?”
許長河表示:“殺手聽上去也很厲害啊。”
狄雁笑歎,真是個怪小孩。
……
墨青席渴醒了,汗濕的裏衣緊貼著皮膚,十分難受,他撐起身,掀開被子下床找水喝。
許長河拎著食盒回來,見他醒了,連忙過去:“你想著你該醒了,就去廚房順了吃的。”
墨青席痛飲兩杯涼水,問他:“怎麼樣?”
許長河把今天的所見所聞都與墨青席說了一遍。
墨青席麵色蒼白,無力道:“良弓既然不是受邀而來,莊主肯定不會為他安排住處,去鎮上的客棧找一下,找到他當時住的地方,說不定會有線索。”
“我也是這麼想的,打算明天和狄大哥去找,你好好休息。”許長河探了下墨青席額頭的溫度:“還有點燙,快躺回去。”
墨青席搖頭:“我想沐浴。”
“燒成這樣還沐什麼浴,命不要啦?”許長河把他拖回床上,“我打水來給你擦一下。”
好在臉已經夠紅了,墨青席的羞怯掩藏其中:“我自己來,你出去。”
“那個霍莊主哪裏會好心給我們一人一間,沒把咱們扔柴房就不錯了。”許長河挪來矮桌,把飯菜放在墨青席手邊:“你先吃,我去提熱水。”
墨青席還病著,味如嚼蠟吃了兩口,就把筷子放下了。
過了會兒,許長河哼哧哼哧提了一桶熱水進門,燙好毛巾向墨青席走去。
墨青席固執地伸手:“不用你。”
“我從小到大還沒伺候過人呢,讓我體驗一把。”許長河把他軟綿綿的手臂按下去,然後將墨青席剝雞蛋似的扒了個精光。
墨青席身上越擦越紅,許長河也隻以為是毛巾燙的。
擦完把人往被子裏一塞,許長河大功告成般得意洋洋將毛巾甩進桶裏。
房門一開一合,半晌沒了動靜。
墨青席在被子裏悶得喘不過氣,就在他疑惑地想伸出頭時,解開束發的許長河鑽進了被窩。
他驚得愣住:“你幹嘛?”
“睡覺啊。”許長河拍拍被子:“我又不怕你傳染。”
墨青席光溜溜地往後縮了縮。
許長河閉上眼,風餐露宿這麼些日子,好不容易沾到床鋪,幾乎是立馬就睡著了。
墨青席凝視這張近在咫尺的睡顏,良久,發出一聲無可奈何的輕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