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能去對麵看看他嗎？”
    小警官思忖片刻，竟點頭準許了。
    這次他沒有再跟著秦時溫進入，隻是守在門外，神色如常，像見慣了生離死別的長者。
    八分鍾過去，宋鶴鳴依舊沒什麼動靜。
    秦時溫不確定遊戲和現實的時間究竟如何換算，但從他接手過的這麼多案子中來說，不會超過二十分鍾。
    於是他沉默著，聆聽少年最後的呼吸。
    十五分鍾，他揉了揉僵硬的臉，把蛋糕放在宋鶴鳴麵前開始打開包裝，倒真是像給弟弟慶生的兄長一般，動作熟練又自然。
    十七分鍾，他在宋鶴鳴桌前蹲下，就像對方第一次見他那樣，用目光描摹著少年的麵容。
    其實秦時溫總覺得，所有能用來做蛋糕的水果的名字，都有些難聽。
    草莓藍莓都是黴，火龍果是聾，芒果又盲，提子倒罷了，但也隻是無功無過，從中想不出太好的寓意。
    十九分鍾，他歎了口氣，最後關頭竟拾起笑容，心頭那些沉重突然間煙消雲散。
    用手指挑起一塊奶油，輕輕的，在少年額頭，鼻尖，臉頰和下巴上都留下白色的，甜膩的痕跡。
    一切都做完後，仿佛預感到什麼，他把蛋糕挪到旁邊，不會被碰翻的地方後，再悄悄走回來，站在之前的位置，跟著秒針的滴答聲在心裏倒數。
    合上雙眼，將呼吸放到最緩，盡情享受這最後的煎熬。
    終於，他察覺到對麵猛的一顫，睜開眼便對上一雙熾熱而瘋狂的眼，不清楚遊戲裏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此刻的宋鶴鳴，和幾分鍾前的乖巧相去甚遠。
    秦時溫忽視少年額頭上的血窟窿，看著對方茫然的從自己鼻尖上抹掉奶油，然後衝少年搖搖手，示意對方這就是他的手筆。
    “生日快樂，小朋友。”
    不知是誰的眷顧，宋鶴鳴從脫離遊戲到徹底死亡的時間格外長。
    長到足夠他意識到秦時溫真的來了監獄，給他買蛋糕過生日，甚至幼稚的在他臉上抹滿了奶油。
    足夠他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感受到愛，對世界失望的心在瀕死時瘋狂跳動。
    所以哪怕傷口很疼，他倒在秦時溫懷裏時，都是幸福的。
    “宋鶴鳴？”他低聲喚了句。
    當然不可能會得到回複，秦時溫垂眸，從少年寬大的囚服裏，能看到密密麻麻陳年舊傷。
    罷了，既然太痛，那就睡吧。
    下輩子找個好人家，如果可以，給自己找個哥哥，可以和爸爸媽媽一起愛自己的哥哥。
    秦時溫幻想著少年幸福的樣子，嘴角竟也微微上揚。
    五分鍾過去，門外的小警官敲了敲門，“秦先生，時間差不多了。”
    “嗯，”小心翼翼地讓宋鶴鳴平躺在地上，重新替他擦去臉上的奶油，對麵前的小警官道謝，“麻煩你了。”
    小警官沒有回複，看著秦時溫把剛剛拆封但幾乎沒動過的生日蛋糕重新裝回盒子，有樣學樣地在紙盒外纏上絲帶，打了個歪歪的蝴蝶結。
    除了手幾乎抖到拿不住絲帶之外，小警官從他身上看不出什麼異常。
    “……你們會怎麼處理？”
    他回頭看了看少年，“屍體”二字實在不忍說出口。
    “直接送到殯儀館吧，”小警官回複到，“他也沒有家人。如果你們專案組需要，也可以把他送過去。”
    “不必了。”秦時溫拒絕的果斷。
    “你是法醫吧？”
    沒有得到回複也不氣惱，小警官自顧自的分析到，“你的手和那群握槍的警察的手，不一樣。”
    “你沒有否認，就算我猜對了。”
    不知是不是為了緩解秦時溫的低落，小警官甚至不合時宜的笑了幾聲，但顯然效果並不顯著。
    小警官也識相的閉上了嘴。
    直到快要走到大門，二人即將分道揚鑣之時，小警官才再度開口：
    “死的人會越來越多，如果事事都難過，總有一天你會撐不住的。”
    “我不懂你們法醫怎麼定義死亡，要我說，就當他們是睡著了好。”
    “哪怕現實再苦，夢裏總是甘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