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時溫道了謝，重回車邊，墨白依舊保持著他離開時的姿勢，一切都沒有改變。
    對方眼神裏似乎多了些什麼，不過他現在鈍鈍的，也讀不出其中更多的含義，索性放棄思考，將蛋糕捧到二人麵前，真誠問到，“要吃嗎？不吃就算了。”
    沒想到墨白一把奪過蛋糕盒，拉著他在馬路牙子上坐下，就著月光，重新拿出蛋糕。
    “看來沒怎麼動，”墨白說到，“他不喜歡吃嗎？”
    秦時溫點點頭，又搖搖頭，滯澀的思路給不出最好的回複，腦袋耷拉下來，最終埋在膝蓋間，說話聲都變得悶悶的。
    “時間太短了，確實來不及吃。”
    “我下次問問他到底喜歡什麼水果，真是的，什麼都不說……”
    喉嚨突然發緊，肩膀也劇烈顫抖起來，他不敢抬頭，怕止不住洶湧的眼淚，隻好任由它們浸濕長褲。
    那天也是這樣，他和少年在人跡罕至的胡同裏見麵，月色明亮，星光微茫，少年說他像星星。
    可星星是照不亮前路的。
    大哭本就容易缺氧，何況還是把頭埋在雙腿間哭，所以此刻周圍的一切都仿佛與他脫節，隻剩下身旁，和他緊緊相靠，熟悉而又陌生的人。
    “好了，哭一場又不丟人，把頭抬起來哭，”怕自己說服不了對方，墨白又補上一句，“馬上呼吸性堿中毒了還得去醫院。”
    秦時溫抬頭瞪他一眼，又很快轉過身抹去眼淚。
    墨白遞給他一個小叉子，然後將蛋糕端在二人中間。
    “生日蛋糕總要有人吃的，既然他來不及吃，那咱們幫他吃了，也是好事。”
    牙齒咬破一顆草莓，酸甜的汁液布滿口腔，離散的意識這才回籠。
    他沉默著，抬頭看夜空，於是墨白跟著他抬頭。
    覺得此情此景有些滑稽，兩個大男人蹲在監獄門口吃蛋糕，中場休息時還會抬頭看天。
    “你說星星有什麼用呢？”
    剛塞完一口奶油，墨白認真道，“北鬥七星可以指路，曆史故事都這麼說。”
    “是哦，”秦時溫想了想，“那不能指路的星星有什麼用呢？”
    這次輪到墨白沉默了，整整一分鍾，他在盯著夜空出神。
    “哪有不能指路的星星，無非是星星指的那條路，他沒辦法走下去而已。”
    “但無論如何，心裏有顆星星，哪怕走的是不歸路，也不是全無希望。窮途末路之時，他還會慶幸，曾經有一瞬間，自己被照亮過。”
    “是嗎……”他抿了抿嘴，“還挺有道理的。”
    蛋糕見底，一整天沒睡的秦時溫有些體力不支，再加上溫暖的環境本就助眠，他竟然倒在墨白肩上，閉眼就睡。
    肩頭突然一重的墨白也有些詫異，目光裏有短暫的驚喜閃過後變得柔和，如水，如月光，仿佛回到秦時溫年少時，無數個他們相擁而眠的夜晚。
    不同於夜色，無境深淵裏是無邊無際的黑，就像那朵鳶尾花一樣。
    他知道月亮不會發光，就像那時的秦時溫不懂什麼是善良，什麼是愛，他隻是一遍一遍的給那朵花講述自己的悲慘與憤怒。
    可那又如何，哪怕隻是反射來的一點光，哪怕僅僅是秦時溫作為有血有肉的人，對生靈的那一絲無法磨滅的憐憫，便足夠予他血肉。
    鳶尾花不懂愛恨，更不懂善惡，它隻是銘記自己為何而來，為誰而來。
    起了陣微風，撲麵而來的塵土味讓秦時溫有些難受，意識模糊中哼了一聲。
    墨白低頭看著他，像以往無數次那樣。
    溫柔又虔誠。
    因為他身邊，便是他唯一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