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任由他抱了很久，直到警車在巷口停下。
    “你該走了。”宋鶴鳴拍拍秦時溫的肩膀。
    隨後就像不久前那樣，男孩依舊笑著麵對他，隻不過從靠近變成了遠離。
    “對了，下個月我成年，想吃蛋糕。”
    “不要巧克力的。”
    男孩像是想到了什麼開心的事情，雙眼放光。
    秦時溫來時的走的路是一條特別偏僻的小道，不熟悉這片地區的警察不會發現，而且宋鶴鳴又幫他避開了所有的監控。
    今晚的見麵不會有第三個人知曉。
    宋鶴鳴隻是短暫的將星星摘了下來，緊緊抱在懷裏，不過片刻後又將其擦拭幹淨，重新放歸夜空。
    男孩身後的巷子裏還有一家小賣鋪在營業，整條巷子被白色燈光點亮，卻刺的人眼睛生疼。
    他在暗處，看著一生黑暗的男孩第一次坦蕩地走向光明。
    男孩在拐彎之前，又衝他招了招手，是最後的告別。
    隨即毫無牽掛地走向在巷子口嚴陣以待的警察。
    腳步堅定，一身輕鬆。
    “舉起雙手。”警察警惕地看著麵前人畜無害的男孩，嚴厲地說到。
    宋鶴鳴聽話照做，直到雙手被手銬拷上，警察押著他坐在警車後排，他才再次看向巷子深處。
    他知道秦時溫沒有走遠。
    不過有些遺憾的是，這次分別，他連秦時溫的一片衣角都捕捉不到了。
    沒關係，秦時溫會記住他的。
    不管是殘暴無情的殺人犯，還是並肩作戰的隊友，宋鶴鳴用盡全身解數，終於在秦時溫心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夠了，他這條野狗，能被人惦記著。
    他知足了。
    窗外的景色飛速變換，宋鶴鳴疲憊地閉上雙眼。
    他很早就進入遊戲了。
    其實遊戲最初的設定裏，壓根沒有遊戲書這個東西。
    所有的規則，禁忌，都要玩家自己去摸索。
    娛樂至上，生命最次。
    當時的玩家，都是實打實的殺人犯，神經病，瘋子和變態。
    他這個誤打誤撞闖了禍的小朋友，沒有家長保護，隻能強迫自己在錯誤的路上越走越遠。
    遊戲號的確是他們進入遊戲的順序排名，不過宋鶴鳴當時的遊戲號是三位數。
    好像是兩百多吧，不記得了。
    玩家每殺死一人，遊戲號就會向前進一。當時的遊戲號更像是殺人排行榜之類的存在。
    於是他變成了如今的七十九號。
    但遊戲書的出現讓這群沉迷鮮血的變態喪失了興致。
    一本遊戲書隻有四十五頁，每一場遊戲都會用掉五頁。
    他不知道第九場遊戲的結束意味著什麼，但如果終有一死——
    他寧願把自己交給正義，死於秦時溫的信仰。
    ……
    正如宋鶴鳴所料，秦時溫在原地站了很久。
    小賣鋪熄了燈，店主抽著煙緩緩遠去，星空仿佛被塵埃蒙住，再也灑不下一點光亮。
    “宋鶴鳴。”
    秦時溫突然開口，對著空無一身的巷子。
    他希望會有個跟他弟弟年紀相仿的男孩，捧著滿滿一把巧克力，毫無顧忌地向他跑來。
    或者是從巷子那頭傳來一聲應和，然後讓秦時溫到那邊去。
    可是什麼都沒有。
    連回聲都被沒有盡頭的巷子吞噬。
    宋鶴鳴像隻狡猾的小獸，猝不及防地闖進他的生活，等他接受了，習慣了，再瀟灑地擺手離開。
    他們所有的故事都發生在遊戲裏，卻在現實中永別。
    夜風不暖，吹得他全身發寒。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強烈的為一個壞人感到心痛。
    他希望這個壞人活著，幸福的活著。
    他比男孩自己，更想讓男孩幸福。
    秦時溫從口袋中拿出一塊巧克力，靠著牆壁緩緩蹲下，就在宋鶴鳴留下的那片包裝紙旁邊。
    僅僅是剝開包裝這個最簡單的動作，秦時溫就用了足足三分鍾。
    當甜膩在口中化開的時候，存蓄已久的淚水終於決堤而出。
    不好吃，金幣巧克力真的不好吃。
    甜到發膩，越品越苦。
    秦時溫把巧克力捧在手裏，就仿佛再次擁抱了男孩。
    “我是星星嗎……”
    秦時溫抬頭，被淚水模糊的視線，仍能看到星星發出的清澈的光。
    “那你怎麼不等等我，讓我照亮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