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時溫給弟弟報備了行程，同時從最近的地鐵口進站坐車。從警局到家裏，開車倒不顯得有多遠，但換成一公裏一停的地鐵，這段路就格外漫長。
    四十分鍾後，他走出地鐵站，進入熟悉的巷子時，驚奇的發現路邊的窗戶竟整整齊齊的熄了燈，連起早貪黑的季叔也下了班，整條小巷黑得不見盡頭，光線微弱到絲毫沒有照明作用的路燈忽明忽暗。
    他停下腳步，頓感一絲不妙。
    這個時間，秦安應該打電話催他回家來著，可當秦時溫打開手機——
    果然，沒有信號。
    秦時溫警惕地環視四周，但太過微弱的燈光讓可視度幾乎為零。
    茫然之際，餘光中撇到腳下跑過一隻雪白的兔子。兔子圍著他繞了一圈，飛快向前方跑去。
    秦時溫邁腿，慢慢深入黑漆漆的巷子。
    每向前踏出一步，黑暗慢慢褪去，坑坑窪窪的路麵逐漸鋪上綿軟的地毯，抬眼可即的茫茫天空被逼仄的天花板阻隔，昏黃粘稠的燈光亮起。
    他進入了一棟居民樓。
    這樓的年歲不小，而且是兩梯十幾戶的筒子樓。
    走廊的盡頭是一扇半開不開的玻璃窗，髒兮兮的玻璃透不過幾縷光，反而平添一絲壓抑。
    走近了看，糊上玻璃的並不是簡單的灰塵，摻雜了鮮血的汙漬猙獰可怖。
    兔子在左邊的牆後探出頭來，紅寶石一般的雙眼死死盯住秦時溫。
    秦時溫正猶豫時，牆後的兔子緩緩咧開嘴角。
    “小兔子乖乖，把門開開……”
    與此同時，電梯那頭傳來強烈的震動，身後開裂的牆皮正在脫落，玻璃窗出現裂縫，濃鬱的黑暗中霧氣翻湧。
    秦時溫不再猶豫，朝著兔子的方向跑去。
    從開始遠離電梯，血腥味對於敏感的秦時溫來說便愈加濃烈。
    跑至盡頭，右手邊一戶人家的大門敞開。裏麵擁擠著不少麵露恐懼的人。
    “第九個了。”挺著啤酒肚的男人不耐地說到。
    見到秦時溫進門，眾人也不加表示，不屑地暼他一眼後便各自忙活去了。
    秦時溫也沒有主動上前問好，默默站在一邊。
    大腦飛速運轉，想象力持續發力。
    他看過不少有關死亡遊戲的小說，無非就是和各種鬼怪鬥智鬥勇，在死亡中殺出一條生路。
    在這種遊戲裏，玩家必須相互合作。
    但秦時溫很快放棄了這條路——剛剛說話的男人，是七年前一起野外拋屍案的凶手。如果他記憶沒錯的話，男人應該姓齊。
    當時警方收集了確鑿的證據，但奈何對方在法庭上提供了精神失常證明，律師又辯護其沒有刑事責任能力，最終無罪釋放。
    他環視一周，發現這屋裏的人多多少少都在A市有點案底。
    “老公……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秦時溫順著聲音望去，女人蓬頭垢麵的蹲在牆角，眼球突出，神經質的揪著衣服。
    被她稱作老公的男人則淡定站在一旁，厭惡的俯視著她。
    “這裏好髒……”女人用雙手環住膝蓋，盡力把自己蜷縮在一起，止不住地顫抖。
    “嫌髒你就站起來啊，”男人冷哼一聲，煩躁的揉了揉染成黑白陰陽色的頭發，“能不能別嘰嘰歪歪的。”
    “在場已經九個人了，遊戲怎麼還不開始？”啤酒肚男人出聲，女人神色驚恐地閉上了嘴。
    眾人的神色愈加不耐煩，看向門口的目光卻出奇的一致。
    終於，在最後一名男子進入房間後，敞開的房門自動關上，“砰”的一聲，震起的層層灰塵翻湧而上。
    秦時溫掩住口鼻，輕咳幾聲，用餘光打量著最後到來的男人。
    他是這屋裏唯一一個在秦時溫印象裏沒有犯過事的人。長相周正，健康的小麥色皮膚和一雙坦然的眼睛讓他看起來像極了正人君子。
    燈光熄滅，一股陰風從窗戶縫進入，吹動電燈，簌簌作響。
    女人的呼吸加速，時不時發出刺耳的慘叫。
    〔歡迎玩家進入遊戲——兔子公寓。〕
    〔本輪遊戲共十人參與，無身份牌，無背景介紹，無明確任務，請玩家自己尋找線索，逃出生天。〕
    這跟他前兩天聽到的聲音如出一轍！
    想到那股神秘的黑影，秦時溫竟隱隱興奮起來。
    看來這遊戲與那本《地獄生存法則》脫不了幹係，既稱為“地獄”，是否代表著參加遊戲的人都是被係統認定的惡人。
    那他又是怎麼回事？
    話音落時，燈光再次亮起。
    “臥槽！這人什麼時候進來的！”
    抬眼望去，手握菜刀，穿著圍裙的中年女人從廚房走出，陰森森地注視著在場的所有人。
    “人齊了嗎？”女人開口。
    刀刃上沾滿鮮血，血水流過女人的手指，滴落在地板上。女人麵部僵硬，看著他們的眼神與看待宰的牲口無異。
    “齊了，一共十個人。”啤酒肚男人似乎不滿她的目光，淡定開口。
    女人滿意的扯起嘴角，卻怎麼也看不出這是個微笑，她淡淡說到：“好，鑰匙就在茶幾上，一共十把，一個房間最多住兩人，你們自己挑。”
    “我隻管午餐和晚餐兩頓飯，中午十二點前必須在這裏集中。”
    “記得按時打掃房間，垃圾放到門外就行，會有保姆清理，我可不想再看到惡心的血肉。”
    “我的丈夫是個瘋子，聽見他回來時躲進房間就行。”
    女人機械地交代完注意事項，轉身便進了廚房。
    “離十二點還有兩個小時，你們可以先去自己的房間看看。”
    看來遊戲裏的時間，和現實中並不一致。想到這點的秦時溫迅速查看手機屏幕，手機顯示的時間竟然跟遊戲一致！
    抬頭看著麵麵相覷的眾人，自我介紹這一環節總是躲不掉了。
    “你們叫我齊哥就行，已經參加過三場遊戲了，”啤酒肚男人開口，一股領導範，“大家自我介紹一下吧。”
    “耳東陳，陳康，”陰陽頭介紹完自己，把牆角蹲著的女人拽了起來，“這是我老婆，叫金琪。”
    女人眼角還帶著眼淚，在老公凶狠的眼神下不得不擠出一個笑容。
    “我們都是第二次參加遊戲。”
    八個人陸續做完了自我介紹，眾人的目光便再次落到秦時溫和最後進來的男人身上。
    不過齊哥似乎對秦時溫更感興趣，粘稠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穿風衣那個，你叫什麼名字？”
    見到屍體都麵不改色的秦時溫，竟被活人的表情成功惡心到，“許溫。”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在聽到他胡謅了個名字，而不是傻不拉幾的報出真名時，身旁的男人長舒一口氣。
    “我叫白時，時間的時。”還沒等齊哥的目光從秦時溫身上移開，旁邊的兄弟便率先開口。
    白時，許溫……挺好的。
    要不是反複確認過自己並不認識他，秦時溫倒真的有些懷疑這人的身份了。
    “來拿鑰匙吧。我一個人住，你們隨意。”
    齊哥隨便拿走一把鑰匙後，從茶幾旁起身，給大家讓出了位置。
    除了那對夫妻隻拿了一把鑰匙，其餘人都是一人一把。
    “咱們能住一間嗎？”白時問到。
    其實理智來說，秦時溫不想和在場任何人有過多接觸，哪怕他旁邊的這位人畜無害的白時。畢竟按照他的推測，這裏都是些有罪之人，留在身邊不僅沒有幫助，反倒後患無窮。
    “求求你了，我一個人睡真的會害怕的……”
    秦時溫再次看到一雙動人到會說話的眼睛時，又是一陣心軟。
    “我睡覺很踏實的！從來不打呼嚕。”
    “停停停，”秦時溫用眼神止住了白時的後話，“拿鑰匙去吧。”
    白時充滿驚喜的雙眼和墨白漸漸重合，他的腦海中不斷閃出不久前大明星強搶他口罩的那副得意神色，直到白時在他麵前晃了晃手掌，這才從回憶中抽出。
    “房號607，咱們去看看吧。”
    秦時溫接過鑰匙，二人一起離開。
    白時略落後秦時溫半步，在路過齊哥時，打斷對方落在秦時溫身上的視線。
    狠厲而興奮的目光從齊哥身上劃過，幾乎留下道道皮開肉綻的傷口。
    “趕緊走，愣著幹什麼？”
    走出兩步，見白時沒有跟上來，秦時溫輕輕喚到。
    “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