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九章窗外的鳥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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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完一場手術,鍾涯伸了個懶腰,活動完全身的筋骨,打開手機一看,隻有關陳風發來的一條消息。
——國慶節結束,我要是不看見你回來你這輩子都別想休假!
鍾涯笑了,把手機往衣兜裏一放,枕著手掌步伐輕快地離開了手術室的更衣室,往沈玉的病房走去,沿途還回答了幾個實習醫生的問題。
推開病房的門,小護士正給沈玉測完血壓和體溫,病房裏不止有沈玉和鍾倩,還有幾個高管打扮的人在沈玉床前,喊著沈玉“沈老師”。
鍾涯承認,沈玉可能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但一定是個好老師。
有個寸頭且帶著眼鏡的男人一看穿著白大褂的鍾涯進來了,還以為是主任查房,連忙跟沈玉道別。沈玉製止了他,說道:“這是我兒子,不是查房醫生。”
聽著這話,鍾涯正好就把白大褂脫了,往臂彎上一掛,說:“別誤會,我就是來看看我媽媽。”
有個男人扶了扶眼鏡感歎道:“沈老師的兒子是京華附院的醫生啊,真是一表人才。”
沈玉的幾個學生恭維了幾句鍾涯,又和沈玉簡單地聊了幾句,鍾涯就站在一邊陪著笑,做足了禮貌。不久,他們就走了,寸頭眼鏡男臨出門前忽然問了鍾涯一句:“小鍾醫生,我們是不是最近在哪見過?”
“哦。”鍾涯厚著臉皮說道:“我大眾臉,特別是口罩一戴,和普通醫生幾乎沒區別的。”
“不能吧?”眼鏡男摸著頭說:“就您這種年紀的副主任,頭發又那麼茂密,怎麼和別的醫生沒區別?”
“頭……”鍾涯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確實是附院頭發最多的副主任,“那可能我們真見過吧,驚鴻一瞥,想不起來也正常。”
眼鏡男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走了。鍾涯關上門,靠在門框上鬆了一口氣,他倒是能猜到眼鏡男在哪裏見過他。就在網上,京城八卦板塊,至少從昨天下午起,他和符野就是板塊紅人。他倒是挺怕眼鏡男認出他,這樣沈玉大概會覺得很丟臉。
學生們一走,沈玉就立馬變了臉,陰沉沉地看著鍾涯,幽幽地說:“你現在可是名人,打開手機都是關於你的新聞。”
有那麼一刻,鍾涯覺得沈玉的臉上寫滿了“後悔了吧?叫你不聽我的話。”
“多大點事,沒幾天他們就忘了。”鍾涯滿不在乎地往沈玉床前的椅子上一坐,說:“你後天出院,梅列特預定了航線,我請了假,我們跟你一起回滬城。”
沈玉和鍾倩的表情感覺像在看鬼,目光上下掃著,想確認這是不是真的鍾涯。
鍾涯的喉結一滑,隻能先解釋說:“梅列特他辦巡回畫展,下一站是滬城,我陪他一起,順便回去看看他們,沒別的意思。”
話是這麼說,但對麵的母女兩人都覺得現在的鍾涯,就是決定和家庭和解。
“你奶奶還不知道你和梅列特的事情?”沈玉提醒說。
鍾涯看了一眼鍾倩:“我以為你已經幫我昭告天下了?”
鍾倩躲著鍾涯的目光:“我一開始隻跟媽媽說了,我以為你和別人可能一輩子也不會再見麵了。”
“哦。”鍾涯翹起二郎腿,雙手一纏往膝蓋上一套:“沒事,那就由我親自去說。”
“你奶奶會打死你的。”沈玉又提醒說,“她還拿得動她的拐杖。”
沈玉說這話時,鍾倩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蝴蝶骨處,鍾涯看見了,沒說什麼。鍾涯還有點意外,那根楠木拐杖可不輕,作為一個經曆過腦溢血昏迷,又中過風的九十四歲老奶奶竟然還拿得動。
“沒事,最多就給我一拐杖。”鍾涯沒再往下說。他把“如果他敢打在梅列特身上我就跟她拚命”這話放在笑容裏,留給母女倆自己體會。
看望完沈玉鍾涯就走了,回家的路上他本來想去白銀館找符野,但又想到今天可能要應付符野的老師,想到多尼多德那個看他像看原始人的眼神,他還是決定去趟菜市場,買點菜,做一頓豐盛的晚餐,慶祝懸於顱頂的達摩克裏斯之劍終於掉下來了。
傍晚時,符野回來了,那時候,廚房的灶上燉著大骨湯,鍾涯係著藍色圍牆在流理台上忙碌著。符野脫下外套掛上衣帽架,換上棉拖鞋,走到了鍾涯身後。
“你在做什麼?”符野垂著眼簾問。
“切包菜。”
“我想表達的是,要做什麼菜式。”
“哦,手撕包菜,我上次做過,你不是很喜歡嗎?”
鍾涯手裏的菜刀一下又一下地切在包菜上,在符野懷疑的目光中,鍾涯手裏的刀一頓,改口說:“手切包菜,沒事,理論上它們差不多。”
符野滿意地點點頭。
鍾涯又問:“李遐的公關團隊年薪不低吧?”
符野沒有驚訝,他勾起眼角,說:“百萬華國幣起步,怎麼樣?今天的策劃案還滿意嗎?作為甲方,你有什麼獨到的見解嗎?”
“沒有。幹得不錯,對得起薪水。”鍾涯將沾著水珠的包菜抓緊炒鍋,熱油和冷水碰撞,發出巨大的聲響。
符野這個做水煮蛋都會碎殼的廚房廢物很自覺地離開了廚房,免得影響鍾大廚發揮。
——
因為要坐符野的私人飛機回滬都這件事,鍾慶揚第一次對符野垮了臉,不為別的,就覺得符野敗家。他算了一筆賬,他們五個人買機票,總共花費不到一萬塊,但私人飛機飛一次至少要在一萬後邊加兩個零!
鍾涯看穿了鍾慶揚黑臉的原因,隻得把鍾慶揚拉到一邊,解釋說:“這趟航班不止我們,在你的座位下邊,是梅列特的作品,它們價值幾千億,包一條航線再動用專機不過分吧?”
聽鍾涯這麼一說,鍾慶揚當然就沒意見了,甚至還摟著符野慈祥地打聽這架飛機的價錢。
飛機起飛時,鍾慶揚還想拉著符野嘮嗑,然而,大多數時候,符野在飛機上都會選擇睡覺,他的精神是經不起半小時以上的飛行的。好在鍾涯挺身而出,拉著鍾慶揚就到休閑區打台球。
飛機落地時,符野雖然醒了,但昏昏沉沉的,鍾慶揚一看,搖頭直歎氣:“身體太差了,多做運動,不能劇烈運動至少能打打台球嘛。”
“嗯。”符野雖然沒聽清,但知道應付鍾慶揚,這個回答準沒錯。
鍾涯回想在飛機上這老頭隱約表露出了想跟符野打台球的意願,就提前給老頭打了一個預防針:“爸,在他不放水的情況下,你跟他打台球,不會有任何遊戲體驗感。在花都,除了我跟另一個家夥,沒人願意跟他玩。”
鍾慶揚:“……”行,我聽懂了。
他們一行出了機場就上了一輛黑色的加長商務車,司機開口就管符野叫“少爺”,符野腦子昏昏沉沉的,隨口應了,過了一分鍾反應過來,又說:“叫我老板。”
這像黑社會大佬的架勢可把鍾慶揚嚇都不輕,連忙摁著鍾涯的頭小聲問:“兒子,你老實說,小梅這人他家做的事都合法吧?”
鍾涯真的一陣無語:“合法,絕對合法。他家祖上是鳶尾貴族,現在還有禮儀要求,這個司機是他家裏的人,所以習慣這麼叫他。”
“哦。”鍾慶揚恍然大悟,又問鍾涯:“你上輩子大概是造橋修路了,小梅這種人,除了不會生孩子,什麼不能給你,嘖嘖嘖。”
鍾涯:“……”這真的是我那個年輕時候被叫做“鐵修羅”的爹吧?這是我親爹對吧?
從機場到鍾家老宅有半小時的路程,在這段時間裏,符野一個人發了一會兒呆,又嚼了一片鍾涯不知道在衣兜裏放了多久的口香糖,好在是在下車前完全清醒了,把金屬眼鏡一戴,依舊是那個滴水不漏的符大少。
商務車停在了老宅門口,司機幫忙搬了行李下車,看向符野,符野朝他擺了擺手,他意會,立即把車開往了最近的停車場。
鍾慶揚走在最前麵,而後跟著的是攙扶著沈玉的鍾倩,緊接著就是鍾涯和符野。鍾涯抬頭看著這幢古樸的洋房,回想起他在這裏的童年,即使這段童年不算美好,但心中還是有感慨的。
“小野。”鍾涯忽然小聲叫了符野,待符野看向他他就指著西邊的一個開著窗的房間說:“那是我住了十二年的房間,那棵樹上有個鳥窩,我看了它們十二年。”
在綠黃相拚的樹冠裏,看不見鳥窩,但能看見飛出樹冠的灰色小鳥。
沿著鵝卵石的小道,左邊是整齊的菜畦,右邊是繁盛的菊花。洋房裏的人大概是聽見了聲響,推開門出來了,首先出現的是滿臉皺紋的大伯母,而後就是一個十六七歲模樣的少年從屋裏竄出來,直接撲到了鍾涯身上。
“大舅舅!聽說你要回來了,我特地來老祖宗家裏等你!”
是周樂。鍾涯聽鍾倩說過,這十年,周樂都一直跟著周祺,對她這個母親都是若即若離的,鍾涯倒是沒想到這小孩會對他這麼熱情。
周樂又看見了符野,猶豫了一會兒,咧開嘴,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好久不見呀,我親愛的舅媽!”
周樂這個稱呼很有威力,不僅讓在場的人臉色一變,還成功幫鍾涯在顫顫巍巍的鍾老太太、假笑的鍾大伯母和剛出門的鍾海麵前出了櫃。
在一道道目光中,符野摸了摸周樂的頭,說:“別亂說,去年在秦城,我們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