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八章隨心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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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銀館開館的第二天,當第一個路過紅色天竺葵展廳的小女孩因為目睹了鮮花的嬌豔而用稚氣的聲音呼喊她的姐姐和父母時,也呼喊來了那群大早上來目睹天才藝術家“MA”的客人。
但凡熟知MA的人,又有幾個不知道畫像上的男人是誰,又有幾個不知道梅列特家族這一代唯一的小少爺是個同性戀,又有幾個不知道,梅列特家矜貴的小少爺當年多麼喜歡那個遲鈍的華國少年。隻是鍾涯淡出他們這個圈子太久,符野也越來越不喜歡被當成談資,他們也就慢慢地不再提起這一對“好朋友”。忽然間,他們看見了署名為“MA”的畫像上堂而皇之地寫著“我的愛人”,莫名有些懷念當年八卦的日子。
有個握著手杖的家夥極其大膽,在客人的竊竊私語中,他的笑聲尤為明顯:“哈哈哈哈,小梅列特都在畫上表白了,鍾涯呢?鍾涯不會還在當傻子吧?”
“我建議你閉嘴,馬迪爾圖。”
眾人循著那個張揚的男聲看去,就見到了站在展廳門口的畫家本人和畫像主角。說話的是鍾涯,他雙手插著兜,揚著唇角。
馬迪爾圖抬手跟鍾符兩人打了一個招呼,又不知悔改地對符野說:“小梅列特,你這畫技退步了啊,這畫跟鍾涯本人,不太像啊。”
符野從在人群裏認出了馬迪爾圖的那一刻開始就做好了被這個腦子裏全是肌肉的家夥氣死的準備,所以此刻,他的表情是毫無破綻的禮貌。
“馬迪爾圖,我的助理是不是失誤了,誤把邀請函發給你,讓你來受苦了。”
在符野的嘲諷下馬迪爾圖雙手一攤,無辜道:“哪有什麼邀請函,這不是我這種腦子裏沒顏料的也可以進來漲見識嗎?”
熟人都笑了,馬迪爾圖和符野都沒有真生氣,他們不過是在一群多年未見的老朋友麵前表演一出喜劇,勾起大家對當年的回憶,活躍一下氣氛而已。
鍾涯大步向畫走去,在圍欄麵前頓了一下,而後腰一彎,和畫像來了近距離接觸。
“保安!保安!”馬迪爾圖在裝模作樣地喊著保安。
不得不說,馬迪爾圖很有做喜劇演員的天賦。
“別亂叫。”鍾涯朝馬迪爾圖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而後做出了一個相當真誠的表情問朋友們:“不像嗎?這都是我十年前的臉了,不像正常。我們做外科醫生的,都很容易老的,放十年前,這就跟我的照片一樣。”
“你們兩個真的非要在白銀館裏遭罪嗎?”符野的笑容陰險,手裏捏著警報器,那個警報器可比馬迪爾圖的嘴好用多了,隻需要一按,六個退役軍人再就業的保安就會把那兩個家夥丟出去。
“誒,不開玩笑了。”鍾涯鑽出了圍欄,去攬起符野的肩,說:“各位慢慢看啊,我跟我家梅列特先走了。”
馬迪爾圖不樂意了,說道:“你個主人,不留下給我們講講畫的含義,怎麼還跑了。”
鍾涯和符野隻留給眾人一個瀟灑的三人背影,符野揮舞著手裏的報警器,說道:“我能講的都寫在資料卡上了。再見,等我們回花都了,再聚。”
馬迪爾圖留在原地,用手杖不停懟著潔白的瓷磚地板,還在調侃:“看看他們兩個,逗完我們就跑了,簡直是流氓。”
“流氓們”也知道自己被叫“流氓”了,但誰也不在乎,日子還長,這仇遲早要報,他們現在的首要目的,就是帶著耍流氓後的愉悅,去赴他們關於秋日的第一場約會。
第二天,太陽照常升起,鍾涯一樣要上班,符野則要去白銀館接待他的恩師。當年符野放藝從商,心被傷得最深的就是恩師多尼多德,據說他得知符野要辦藝術展的時候的可以用喜極而泣,痛哭流涕形容。
兩人在小區門口,當著門衛老孟的麵擁抱道別,這麼長時間以來,老孟早就已經相信了那個板板正正的鍾醫生找了個外國男人當媳婦,也習慣了他們在大門口親密道別,這會隻會走形式一樣說一句:“別擋著大門口。”
鍾涯扭頭對老孟笑了笑,說:“好嘞,孟叔。”
早上七點五十分,鍾涯出現在了普外科的會議室,還後他一步進會議室的關陳風活像見了鬼:“你那個古董表壞了?竟然沒有踩點進會議室?”
鍾涯翹起椅子,往後一仰,枕著手痞裏痞氣地吐槽說:“這話說的,主任你這屬於難伺候了,我早來你也有意見,晚來你也有意見。”
關陳風白了這姓鍾的一眼,看人到齊了,往位置上一坐就開始照本宣科地念出了上頭對臨時參加重要病人搶救的鍾涯和韓城兩人的表彰。
兩人在手術前都知道要做手術的人身份不一般,但也沒多想,就連鍾涯用鉗子從傷者的腹中取出三顆子彈時兩人都像取出一塊尋常鐵片一樣淡定。接到表彰的時候也是寵辱不驚,對視了一眼,毫無感情地說了一句“謝謝”。
關陳風真的氣啊:“你們兩個就不能激動一下?知不知道是多大的榮譽?”
“知道啊。”鍾涯抱著手臂,垂著眸子說:“我很激動。哇,lucky。”
關陳風:“……”你一看就很不激動!
鍾涯換了個姿勢,撐著腦袋說:“說實話,我沒把他當成什麼特殊的人,他,也就是個生命垂危的病人而已,我拿到了我應得的手術費加班費,我也就知足了,別的榮譽或者獎勵,確實沒什麼必要,這樣吧,證書給我,獎金捐了吧。”
韓城舉起手:“讚同。”
關陳風有些摸尷尬,清了清嗓子,說:“我們的兩位小同誌是寵辱不驚啊,大家向他們學習,好了,鍾副主任留下,其餘的散會。”
會議室的人陸陸續續地走了,鍾涯留在原位打著瞌睡:“不是吧,主任,我就是覺得這種榮譽給我有點德不配位所以興奮不起來,你至於特意留我挨訓?你讓我想起了我小學的時候因為沒跟其他小朋友一起跟老師說”老師辛苦了”而被罰晚放學半小時。”
“去,誰管你興不興奮,我這是要跟你聊別的事。”關陳風拿出了自己的手機,點開了相冊,丟給鍾涯,壓低聲音說:“我老早以前就警告過你,你跟你對象收斂一點,你們還這麼大膽。這種事情可大可小,我看真出事了你怎麼辦!”
鍾涯興趣缺缺地翻看著那幾張手機截圖,內容無非是關於他和符野的。一群年齡未知,職業未知甚至性別未知的網民,頂著虛擬的昵稱在為他和符野的事情發表見解。
他們說,搞藝術的,還是鳶尾人,同性戀很正常吧。而且長得那麼漂亮,娘裏娘氣的,不喜歡女人也正常。
他們說,同性戀不是病嗎?果然還是醫者難自醫吧。現在的醫院都不看重醫生的生活作風嗎?
他們說,真惡心啊。在家搞搞還不夠,還跑到美術館了。
關陳風憂心忡忡地說:“你知不知道,從昨天下午到今天早上七點,醫院收到多少關於你的投訴信,讓我們注重醫生的私人作風問題。”
“哦。”鍾涯波瀾不驚地把手機丟回了關陳風手裏,開始嘲笑關陳風的大驚小怪:“現在這個時代,事情來得快也去得也快,他們隻不過是閑了,沒事了,就隨便找點事情做,來證明自己還存在在世界上。連最火熱的明星被爆出黑料都得不到他們超過一個月的關注,我一個醫生能讓他們激動多久?看我談戀愛,還不如去動物園看猴子吃香蕉不是嗎?”
鍾涯兩手往桌上一撐,站起來拍了拍手上並不存在的塵土,而後說:“正好,我媽媽要出院了,我呢,也很久沒回家了,做完早上這台手術我就請一個月假吧。”
“嘿?”關陳風意識到不對了:“我就讓你小子平時收斂一點,談戀愛別那麼大方,你還給我請長假?偷懶還找這麼個大義凜然的理由?”
“我堂堂正正得談戀愛,不偷不搶不出軌不濫交,為什麼不能大大方方的?開什麼玩笑,我在已經閉館的自家美術館跟老婆接吻,搞得我把刑法犯了個遍一樣。批假吧,下完這台手術我就收拾東西放長假。附院的醫生夠多,少我一個秩序也不會崩壞。”
說完,鍾涯就走了,乍一看還是那副雲淡風輕、寵辱不驚的模樣,仔細一看,他的眉頭有了微微的蹙起,唇角也成了一條直線。
袁玉在走廊和鍾涯擦肩而過,習慣性地叫了一聲“老師好”,放往常,鍾涯隻會敷衍地“嗯”一聲,今天鍾涯叫住了他。
“袁玉。”
“我在,老師。”
鍾涯朝他招招手:“不忙吧?跟我來。”
“不忙!”袁玉說道,立馬轉身跟在鍾涯身後。
鍾涯看得出來這小孩在撒謊,於是便加快了腳步。到辦公室時,袁玉扶著胸口想,同樣是疾走,鍾涯是怎麼做到比他快那麼多的,莫非是因為腿比他長一截?
“這就累了?體力不行,有空去急診科練一下。”鍾涯說著話便馬不停蹄地去打開了辦公桌旁邊的一個櫃子,從裏邊拿出了一疊手寫的稿子交給袁玉,說:“這算是我老師留給我的東西,我從新做過整理。我要休假一個月,你就先跟著韓醫生,再琢磨一下這些病例,應該夠打發時間了。”
袁玉捧著那些手稿,想起早上上網看到的輿論便問:“老師你是因為那些輿論才休假的嗎?”
“瞎說什麼。”鍾涯瞥了袁玉一眼,說:“幾個躲在屏幕後邊的小醜就想影響我,我成什麼了,我就是單純的,送我媽媽回家,再帶我媳婦回老家結婚,省得跑了。”
袁玉還想多問幾句,鍾涯卻不給他機會了,丟下一句“去忙吧”就離開了辦公室,他在門框處看了看鍾涯遠處的方向,是手術室。他又低頭看了一眼那疊不厚的手稿,在心底暗暗打了氣,發誓一定不會辜負老師的期待。
不成想,當袁玉忙完一切,坐到辦公桌前打開手稿仔細一看,他覺得整個世界都淩亂了。
這手稿,太亂了,亂得不像是他的鍾老師的筆跡。
事實上,這一切都是袁玉對鍾涯的濾鏡。鍾涯的醫體字和都月明的醫體字已經幾乎一模一樣了,平時袁玉看到的那些公整的那都是鍾涯在護士站的控訴下被迫寫公整的,而這些手稿,理論上不用照顧護士小姐們,所以鍾涯就隨心所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