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三章人生中的美好與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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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野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了薇薇安和方律師,隻留下一句看似敷衍至極的囑托:“記得遵紀守法。”
方律師心領神會,當即拿著紅筆,翻開刑法仔細地畫出每一條相關法律。他不是第一次給符野處理案子了,符野嘴裏的“遵紀守法”就是讓他翻開當地的法典,盡量最高能判幾年就給對方幾年。
至此,這件事情全權交給了醫院的醫務科和方律師,鍾涯也沒打算再見金家人,就和符野一起做起了甩手掌櫃,如院長所願,在家安安穩穩地等消息。
因為一碗湯耽擱了時間,鍾涯本來準備的午餐就成了晚餐。
沈玉倒不關心一頓飯,反而鍾涯一進門就問:“聽說你被病人打了?嚴不嚴重?你高中的時候身手不是很好嗎?學校那麼高的牆你都能翻過去。”
“我這不是還站在這嗎?沒事,就額頭和手背被敲了兩下,不礙事。”
鍾涯心裏想著,反正沈玉又不會像符野一樣開著燈扒他衣服數他身上的淤青,看不見就權當它們不存在吧。
鍾慶揚半信半疑地去問站在門框前的符野:“小梅,是嗎?我怎麼聽說他被四個人圍毆啊?”
符野的眉角一跳,繼喬喬、梅梅、小喬、小野以後,他又有了一個新的稱呼——“小梅”,他有時候在想,是不是自己的名字真的起的不好才會有那麼多的稱呼。
“他沒事。就是頭上的包比較嚇人而已。”符野還是覺得和鍾涯一起扯謊。
沈玉皺著眉頭,不依不饒道:“把劉海掀起來,我看看。”這一刻,沈玉的語氣不容置喙,仿佛又變了十年前那個雷厲風行的教導主任。
鍾涯的眼球微微向上一翻,不情不願地把今早特意梳下來的劉海掀開了,露出了那個嚇人的“紫核桃”。符野是今早看過了這會就不覺得嚇人了,但沈玉和鍾慶揚一看整張臉都皺起來了。
鍾慶揚直言直語:“凶器是什麼才能砸成這樣?錘子?”
鍾涯破罐子破摔,回答說:“和錘子差不多。”
符野則是一語道破:“一塊一厘米厚,十八厘米長,十厘米寬的鋅合金板,設計的目的是砸開核桃一類的堅果。”
“什麼?”鍾慶揚幾乎從椅子上跳起來:“那還得了?奔著砸死人的目的去的吧?報警!報警!這個必須報警!”
“你別激動。”鍾涯趕忙安撫著父親。
符野也說:“放心,我已經安排律師了,他們,都會付出代價的。”
符野的語氣很堅定,鍾慶揚很滿意,指著空氣說道:“小梅我跟你說,像這種人我們就不能姑息!罰!狠狠地罰!”
鍾涯把一切都看在了眼裏。顯然,不需要符野再做任何其他的努力就完全俘獲了鍾慶揚的所有好感,而沈玉看鍾慶揚的眼神裏永遠是嫌棄與不解,看符野的眼神永遠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刀。
鍾涯給符野遞了一個眼神,又扭頭問沈玉:“我姐呢?”
沈玉看穿了鍾涯的小動作,冷著臉,語氣不鹹不淡:“她去休息了,晚點還要見朋友,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那,爸。”鍾涯提議說:“你不是一直想和梅列特一起吃頓飯嗎?我跟你們說,對麵醫院昨晚答應我了,讓我免費去他們那吃一輩子飯,要不你倆上那吃兩口?”
鍾慶揚的腦子一開始沒轉過彎,還指著鍾涯帶來的食桶說:“你這不是帶飯了嗎?我看挺多的,我跟你媽食量都挺小的。”
還好符野的自我犧牲精神比較強烈,忙說:“伯父,我的胃口比較大,走吧,我們去看鍾涯挨打換來的飯菜到底有多香。”
鍾慶揚一頭霧水地答應了,跟著符野出了病房的門他才恍然大悟,一掌拍在符野的肩膀上,說:“那小子想和他媽單獨聊聊是吧?呦,看我這腦子,走,小梅,正好,我們爺倆也說悄悄話去。”
鍾慶揚的一掌對於符野來說力度不小,要不是符野扶住了鍾慶揚的肩,很有可能這會兒就直接跪下了。鍾慶揚疑惑地問:“呦,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弱。”
“抱,抱歉。”符野有些尷尬,收回了扶在鍾慶揚身上的手,理了理身上並不算亂的衣服,說:“走吧,伯父,我們去吃晚餐。”
鍾慶揚和符野一走,沈玉的臉就徹底垮下來了,一雙眼睛瞪著鍾涯,就像是在等學生主動承認錯誤的老師。
鍾涯用了兩分鍾斟酌了用詞,最終出口一句:“媽你是不是對我爸有什麼大的意見。”
這問題算是出其不意了,成功讓沈玉的表情裏多了一絲疑惑,並遲疑了一分鍾。要知道,這種遲疑在沈主任這是非常稀少的表情。
“你怎麼不問我對梅列特是不是有什麼意見?”沈玉反問。
“你對他有意見,一眼就能看出來還用問?”鍾涯無奈地攤開手,說:“我也不怕氣到你,就我和梅列特,不是你有意見就會分開的。”
沈玉柳眉倒豎,抬手作勢要打人:“你這人真的是!你多大的人了?你知不知道你跟他在很多人眼裏就是不正常?你也是三十多歲的人了,你怎麼就拎不清呢?你知不知道你姐跟我說你交了個男朋友的時候我真的後悔生了你!”
“我猜到了。”鍾涯的表現卻很淡然,他坐到沈玉床邊,仰頭歎了一口氣,問:“媽,那我能問你,我姐是什麼時候告訴你的嗎?”
“上個月,在我們決定來京城找你的時候。”
“嗯,好時間。我和梅列特也剛複合不久,不到兩個星期。”說完這句話,鍾涯偏過頭,正好欣賞到了沈玉眼裏的異色,他趁熱打鐵,又說:
“其實,姐姐十年前就知道我和梅列特在談戀愛,就在我會去看奶奶的那段時間。我回鳶尾以後已經準備好了她告訴你這件事情的準備,準備好了和你大吵一架,準備告訴你安分一點,別管我。”說到這,鍾涯輕輕地笑了,好像是在嘲笑那時自己的幼稚和叛逆。
“就在那不久,我和梅列特分手了,因為各種原因,但唯獨沒有”不愛了”這一條。在長達十年的時間裏,我們沒有任何聯係。但我知道他一直都在我身邊,因為不得已的時間沒辦法和我相見。有時候,他會在夕陽隕落之際的路燈下看著我下班,有的時候,他在清晨的公園裏,在銀杏樹後邊看著我上班。有時候,他站在醫院下的馬路對麵,仰頭看著附院的玻璃窗。他可能也知道我發現他了,但是我們彼此都在裝傻。直到有一天,我喝醉了,他也玩累了,他就帶著那股雨後的花香回到了我的世界,叫我紳士。那一刻開始,我們已經決定一起麵對這個真實的世界。”
“其實,在分手前,我和他都在害怕著你口中的世界,那時候我們怎麼說的,談一場戀愛,談到哪算哪。特別是他,好像總要做些事情提醒我我們的關係有多難。我就一直在裝傻啊。十年裏,他用十年的時間積攢勇氣堅定地和我站在一起,不過有點可笑,我前幾天還有些膽怯,我感覺我好像沒辦法拿出和他勇氣匹配的決心了。幸好,幸好,你和爸爸出現了,爸爸提醒了我,不是所有人都在唱反對票。”
“媽,莫泊桑的《一生》中有一句話,人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好,但也沒有想象中那麼糟糕。”
鍾涯真情實感地說了那麼多,最終換來了沈玉的一聲長歎,她的眉心依舊擰得很緊,隻是語氣已經不似以往嚴厲,是老了累了,也是妥協了。
“鍾涯,我從來沒有想過你會成為那類人,我想,如果我一直把你養在身邊,跟你多一點關心,你現在即使沒有那麼大成就,也會安安穩穩地娶個老婆,平平穩穩地過日子。”
“你,很少說這種話。”鍾涯微微低著頭,咬了咬下唇,說道:“或許我和他是注定的緣分,即使十二歲時我沒有出現在他的世界,二十二歲時,他也會進入我的世界,成為我夢裏最絢爛的色彩。”
二十二歲那年,他在水鄉重逢了符野。在那煙雨江南,符野撐著一把油紙傘,穿過雨簾,走過他的眼前。那樣美的一抹顏色,一定會讓他,一見鍾情。
“你啊。”沈玉的眉頭並沒有舒展開的意思,隻是語氣比剛才要更軟:“小涯,你姐姐十年前就是為了和一個外國人的什麼愛情,搞成現在這副樣子,我不希望你重蹈覆轍,鍾涯,沉浸於愛情的人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鍾涯知道,沈玉說的是霍爾敦。鍾倩和霍爾敦的故事鍾涯一直不知道結局,但看著鍾倩這幅滄桑的模樣,想來也不是什麼happyend。
“媽,霍爾敦他配不上”愛情”這種詞,他是個騙子,是個惡魔。但梅列特他不是。我們的愛情經過大腦,是經過十多年的歲月編織出的最優解。”
沈玉煩躁地擺著手:“隨你的便吧。我們都老了,我們管不著你,你也管不著我們對你或者你男朋友什麼態度。”
你男朋友,這是沈玉對符野的新稱呼,足以見得她對他們這段關係的改觀。
鍾涯笑了,因為這場談話是他勝利了。
即使是棄票也要比反對票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