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映山紅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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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涯對於去義診這件事情其實沒多大興趣,是因為程阮山在放暑假前說他少點曆練,瘋狂暗示他要來參加這個活動。
鍾涯想著反正也是閑著不如隨了程阮山的意。
義診的地點是京城附近的省,京華大學財大氣粗,給團隊報銷了飛機票,汽車票,甚至還給他們發了一個巨大的迷彩背包——裏麵裝滿了生活用品小零食,甚至還有羽絨服。
沒吃過苦的鍾涯不解,一個義診,至於搞得跟野外求生一樣嗎?
鍾涯在團隊包下來的汽車上睡著了,等他醒過來周圍的景色已經沒了一點城市氣息,放眼望去花鳥魚蟲都有,綠油油的,就是沒人,大山遮住了視線隻留出一道窄窄的天。
“到哪了?”鍾涯扶著太陽穴問同行的學姐。
學姐道:“不出意外還有十幾分鍾就到了,山裏氣溫低你看著加衣服。”
學姐不說還好,一說鍾涯就覺得冷了,從背包裏拿出一件黑色夾克穿上。
學姐就瞥了一眼夾克,差點被口水噎死,五位數,絕版。她跟著義診三年了,頭一回看到這麼豪的。
鍾涯皺著眉觀察著窗外飛過的景色,充滿了一種被綁架的感覺。
終於,汽車停了下來,因為慣性,走神的鍾涯還一腦袋撞在了前麵的座椅上,磕破了眉角。
旁邊的學姐哭笑不得,拿了酒精和創口貼給他做了簡單的包紮。
下車後,鍾涯的第一感覺就是空氣好,深呼吸一口似乎能喚醒身體裏的每一個細胞。
來迎接他們的是村長,皮膚黝黑,皺紋裏似乎還夾著灰塵,穿著霧霾藍的工服,還抱著個缺了一顆牙的小男孩。
鍾涯不禁問學姐:“為什麼會是這個村子?”
學姐低聲:“團長手氣好。”
他們來的這個村子不小,藏在深山裏,一共一百二十三戶人家,老人小孩居多,交通閉塞,資源匱乏,是當地有名的貧困村。
義診團隊一共二十個人,鍾涯和大四的學長住在村長家,其他的都住進了熱情的村民家。
鍾涯其實把這次義診當成了一次旅行,其他人都在吃晚飯時他偷溜出來在鄉間的小路上散步。
來時雖然閉塞狹窄,村子確實開闊平坦,有著看不清邊界的天空。
他站在山崖上,掏出手機拍下了晚霞下的山村,想要發給符野,結果手機信號隻剩下一格,電話都不一定打得出去。
無奈,他隻能把照片留著。
鍾涯翻過了一座山,在晚霞最紅時看見了一片火紅的杜鵑花。
一個穿著湖藍色外套的短發女孩沿著小路向他走來,遠遠地就看見她在笑。
“你是京城來的醫生嗎?”她問。
鍾涯點頭。
女孩笑著:“真好,我是來支教的老師,來自滬城。”
“你好。”鍾涯禮貌性地握了女孩的手指。
女孩看著滿山杜鵑和鍾涯說:“這裏特別漂亮,你們來這裏當旅遊也不虧。”
“確實。”鍾涯附和道。
晚霞消失了,星星出來了,鍾涯掉頭回了村子,女孩自己跟在了他的身後,可能也是天黑了給自己找一點安全感,也可能是給自己滔滔不絕的話找一個傾聽者。
女孩說,村子很窮,每一戶人家都沒有多少人,大家身體都不好,但是大家都很努力得活著,都很努力得去找太陽。
鍾涯不說話,他在放空自己的思緒。
回到村長家,村長還給他留了一碗麵,臥了一個煎得焦黃的雞蛋,加了三片的菜葉。
鍾涯有些不好意思,說了謝謝,和村長坐在一桌慢條斯理地吃起麵條。
村長拄著一個竹子對他說:“小鍾醫生啊,我都聽說了,你特別厲害,你年紀輕輕的就會醫好多病,我先替我們村的人謝謝你啦。”
鍾涯連忙放下筷子:“村長,話說重了,我沒那麼厲害,但我會盡力給大家看病的。”
村長憨厚地笑著:“謝謝啊,我跑了七八趟外邊,給外邊交了好幾次申請才把你們盼來。”
“村長,我會盡力的。”鍾涯再一次強調說。
鍾涯大概猜到一點為什麼程阮山想要他來。
義診為期一個星期,第一天鍾涯就對醫生這個職業有了新的理解。
他把手術刀拿起的很早,似乎忘記了不是所有的病都需要劃開皮肉。
感冒,發燒,咳嗽,皮炎,扭傷,痛風……病的類型很雜亂很普通。
他們把藥丸開出去時沒有感覺,病人們都十分感激。
支教的短發女孩小聲對鍾涯說:“不可思議吧,你知道他們可能一輩子都沒吃到過你開出的某些藥嗎?”
“確實,現實比寫在紙張上的文字骨感太多了。”鍾涯感歎。
他鮮有接觸這些,從小就家境優渥的他根本不明白這個社會還有人會生長在這樣的環境,在資本堆出的聖校也不會教他去感知這些。又或許聖校的那些站在高台的紳士小姐們也從來沒有感受過這些,所以不可能來教他們。
很快,義診結束了,村長送他們離開的時候送了他們一大籃子草藥。
村長抓著鍾涯的手把一張張信紙塞給他,說:“這些啊,都是我們這的草藥,雖然比不上你們帶來的這些好藥,但都是老鄉們的心意,藥咋用我都寫在上麵呐,字不好看,你別嫌棄。”
鍾涯連聲說謝謝。
鍾涯上了車,打開村長寫的方子,歪歪扭扭的鋼筆字,但盡量保持著整齊。
他想起了女孩那句:“大家都很努力得活著。”
程阮山的意思他明白了。
回到京都,鍾涯第一時間去找了程阮山,第一時間和他說了義診的見聞感觸。
程阮山欣慰地說:“你能有點感覺都不錯了,當時建議你去就是想讓你吃點苦,後來知道你是聖校出來的我就覺得我讓你去對了。”
程阮山的妻子楊毓在師生二人各倒了一杯茶,鍾涯禮貌地說了謝謝。
程阮山又接著說:“聖校很會培養學生,但是你們大多數對這個世界太冷漠了,我不希望你把病人當成病變的器官,而是要當成一個個活生生的人。”
“說實話,我不喜歡論文滿天飛的醫生,所以很多年前我就不喜歡羅泰森達,你當年為什麼會選他?”
話題突兀地轉折,鍾涯輕輕咬住了下唇,不久便鬆開了。
“我曾經很崇拜他,我第一次聽他的講座覺得他的見解很獨到,而且,我覺得他和我很合拍。”鍾涯說。
程阮山邊歎氣邊搖頭:“真的年輕,站在講台上吹牛皮我也會,我怎麼哄騙小孩來給我當免費勞工你也見識過。”
鍾涯回憶起最初在聖校初見羅泰森達的那場講座。
羅泰森達的目光一開始就坐在最前排的鍾涯身上,就連坐在鍾涯旁邊的符野都覺得不舒服。
在鍾涯主動舉手回答了他的問題後他顯得尤其興奮。
“我恨不得上帝讓我們早點相遇。”這是羅泰森達用顫抖的聲音告訴他的。
那真的是對遇到知音才有的衝動嗎?
符野悄聲和他說:“他看你像看獵物。”
鍾涯不以為然。
在講座結束後羅泰森達找上了鍾涯,剛想說點什麼符野就先握上了他伸過來的手。
“午好,羅泰森達先生,我是梅列特。”
羅泰森達帶著無懈可擊的笑容:“原來是梅列特小少爺,符先生最近還好嗎?替我向他問好。”
“謝謝您的掛念,他們很好。”符野說。
因為符野的插入,羅泰森達似乎把想對鍾涯說的話全部咽下了,留給鍾涯一句“你可以來找我”便離開了。
符野又一次提醒鍾涯:“他讓人很不舒服。”
然而,鍾涯還是禁不住誘惑找上了羅泰森達成了他的學生。
鍾涯一直在想,或許羅泰森達一開始是想要借助他得到些什麼,大概是吹噓收了一位聖校的學生什麼的,而符野又做過什麼讓羅泰森達並沒有從他這裏撈到太多東西,反而是教會了他許多知識也帶給了他榮譽。
“總之,我覺得你需要走出羅泰森達給你的陰影。”程阮山又說。
鍾涯忍不住蹙了眉頭:“為什麼這麼說?”
“天機不可泄露。”程阮山神神秘秘地晃著食指:“這你得自己想,你自己有答案的,你要努力得去尋找他給你種下的種子,然後把它挖出來。”
“您在給我說空話。”鍾涯有些不高興。
“嘿,你小子。”程阮山挺直腰板,義正言辭:“你來京華幾年了?你把嘴封那麼嚴實為什麼?羅泰森達就是你心裏的坎懂不懂?你得放下他才能走出他。”
鍾涯仰起頭:“老師,我想你想錯了,我隻是不想宣揚我的過去,和他沒關係。”
楊毓見這倆氣氛不對馬上岔開了話題:“別聊這個了,老東西,你年輕的時候就不聽長輩說話現在還想年輕人聽你的?小鍾你別聽他瞎扯,他剛剛喝了兩杯,醉著呢。”
程阮山一聽不樂意了:“你這話說的,我要聽話了能找著你?”
楊毓一個眼刀飛過去程阮山立即就縮起腦袋當了啞巴。
楊毓滿意地笑了,坐到鍾涯身邊拉起他的手意味深長地問:“小鍾啊,師娘問你,你覺得珈珈怎麼樣?”
珈珈?
看鍾涯滿臉問號楊毓又道:“就是在你們村支教的女老師,短頭發大眼睛。”
“哦,她挺好的。”鍾涯敷衍道。
笑死,他現在才知道老師叫珈珈。
楊毓笑得更溫柔了:“她也說你挺好的,珈珈是師娘堂姐的女兒,也是滬城的,等她從村子裏回來介紹你們再見見麵?”
熟悉的話術!
鍾涯燙手一樣把手從楊毓那抽了回來:“謝謝師娘,但是我還不著急。”
“珈珈老師她是個好女孩。”鍾涯說。
程阮山直接笑噴:“好人卡。”
楊毓又給了程阮山一個眼刀。
鍾涯討厭相親,於是立刻和老師師娘說了再見,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