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見若未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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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成提著給彪子買的肉粥剛跨進醫院的大門,胸口那顆蠢蠢欲動了好幾天的心就停跳了。
目光抓住穿著病號服從旁邊另一道玻璃門走出去的韋舒亦,腳跟一轉,跟了上去。
韋舒亦沒有那些講究,為了省事兒和進出方便,他幹脆也穿了病號服。病號服鬆鬆垮垮的,還是純棉質地,三伏天穿著正合適,倍兒涼快。
元成打後麵瞧著,目不轉睛,眼神愈發炙熱。韋舒亦有著一股特有的氣質,冷清高傲,自信慵懶,走起路身板是筆直的,卻絕不生硬刻板,每一個身體線條都是活潑靈動的,要說這是貴氣,這人卻又不同於一般的貴公子,渾身還透著一股生人勿進的寒氣兒,宛如……
宛如一頭驕傲狂狷的雪獅!
韋舒亦蹲在花壇上抽煙,眼珠子盯著街麵上的車水馬龍,渾然不知自己在別人腦中已經被臆想成了一頭圓毛貓科動物,還是白毛的。他要是知道,能抬起寶腿一腳把這腦袋劈成兩半兒。
一根煙快要抽完,一個挑擔子賣水果的大娘打韋舒亦麵前走過,沒走出多遠就被一個梳著油頭的中年男人給叫住了。男人隨便挑了幾個蘋果,從皮夾子裏掏出一張紅票來,韋舒亦斜眼一瞧,把煙頭丟到地上,跳下花壇,大步走過去。
大娘頭發花白,眼神兒也不太好使,這麼大一張票子,得找補一把零碎錢,她在黑得拋光的錢袋子裏翻找著,男人有一眼沒一眼地往錢袋子裏直勾勾地瞅,表情還特不耐煩,嘴裏一個勁兒催,催得大娘心慌手抖。
韋舒亦走到大娘跟前,二話沒說就把那張紅票從大娘手裏抽了出來,撕了個粉碎。
大娘驚得眼角堆疊的褶子都抻平了。
“小哥,你,你,你這是幹啥啊!”
男人先是驚慌了一瞬,而後看清韋舒亦的樣貌,又橫五橫六地指著韋舒亦的鼻子罵道:“你他媽有病吧,你把我錢撕了幹什麼?”
韋舒亦的異性恐懼症是不分年齡的,麵對年齡大的,隻不過是症狀稍微好些而已。他閉口不言,一把將撕碎的紅紙砸在男人臉上。
街上人來人往,男人掃眼一看,瞧見周圍的人都向他投來了好奇嘲諷的目光,頓時覺得丟了臉麵,惱羞成怒地一把攥住韋舒亦的衣領,提起拳頭便要打,韋舒亦眼底一絲絲波瀾都沒有,垂著的左手呈利爪狀,男人的拳頭隻要靠近他,下一秒他就讓這隻手變成廢手。
電光火石之間,一旁的大娘卻擋在了韋舒亦身前,兩隻手抱住了男人揮舞過來的拳頭,苦苦哀求道:“小哥,別打別打,你瞧這孩子還穿著病服呢,肯定是腦子不大好,這錢算我的,我賠給你。”
男人一聽賠錢,臉色變了變,鬆開手冷哼了一聲,裝模作樣地拉平了後背聳成一團的襯衣,嘴裏念叨著:“傻子不關著放出來撒野,老子要不是看在老太婆的份兒上,他媽的打死你。”
大娘生怕男人再動手,討好道:“是是是,他都這樣了,你就甭跟他置氣,這錢老婆子我出。”
說罷,大娘便開始在包裏找著票,全是十塊、二十塊的,連張五十都沒有,隻能一張一張翻出來湊。
韋舒亦的眼神兒在大娘把一張張紙幣展開捋平的動作裏逐漸化出冰渣,這時,那油頭白麵的男人還催了一句”你快點啊”,韋舒亦那根繃著的神經嘎嘣一下就斷了。
元成遠遠地隻瞧見韋舒亦突然猛虎一樣撲向那油頭白麵的男人,騎在人身上摁著頭就是一頓猛捶,那男人被打得嘎嘎亂嚎。下一秒,他便一個箭步衝了過去,媽的,要騎騎老子身上啊,這他媽好事兒全落別人身上了!
韋舒亦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扯了起來,緊接著就被兩條手臂緊緊地束縛住,後背緊貼著一麵滾燙的胸膛。
後背陌生的滾燙反而讓韋舒亦快速冷靜了下來,他恢複以往淡漠的神色,手肘往後一推,懟開兩條困住他的手臂。
元成還沒把人抱熱乎呢,懷裏就空了,心底兒透著一絲絲失望。
街麵上的人快速圍成一團,有人義憤填膺地嚷嚷著報警,有人小心翼翼地躲在一邊觀望,還有人跑回醫院去叫人。
聽到報警,被揍成豬頭的男人吃力地從地上爬起來,抓起自己的包跌跌撞撞地跑了。
圍觀的人卻不滿足於這個結果,正義感爆棚,圍著韋舒亦不準他離開。
大娘在一邊兒嚇得雙腿發抖,同樣驚懼萬分地盯著韋舒亦,畢竟神經病打人不犯法,也不分人。
眾人不分青紅皂白的指責,一道道恐懼、譴責、蔑視的目光,元成以為韋舒亦會露出不一樣的表情,或許難受,或許難堪,可韋舒亦卻還是那副淡漠的樣子,或者說根本不屑以任何表情回應。抿緊的薄唇沒有為自己分辯一個字,他懶得說,沒必要解釋。
這孤高的樣子,讓元成腦海中翻湧出無數的歧念,想要欺壓,想要霸占,想要狠狠地刺穿……
可眾人的嘈雜卻讓他腦海中美好的畫麵斷斷續續,元成額頭青筋抖動,冷冷地掃視四周。
“瞎嗎,這是假鈔。”
聲討剛進入了狀態的眾人猛然聽到元成這話,滯愣了片刻,便又舉起了正義的旗幟。
“你剛才就幫著他,明顯你們是一夥兒的,他是神經病那你肯定跟他是一家的咯,你們自己不把人看好了,還有臉編理由。”
韋舒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眼前這一個個爭吵不休的人在他眼中不過一隻隻聒噪的蚱蜢,人不能入他的眼,聲音他也自動屏蔽,眼睛盯著遠處天橋上亮起的霓虹燈,心裏想著都已經入夜了,應該可以回去了吧,那仨礙眼的人也該下班走人了。
想到這兒,韋舒亦扭頭就走。
圍著他的正義之師不過是些虛架子,嘴皮子挺溜,瞧見人走了,卻沒一個真敢上前攔的,隻能逞嘴皮子痛快,衝著韋舒亦的背影陰陽怪氣地數落著。
那些人是痛快了,可元成不痛快。韋舒亦沒把那些人放眼裏,也沒把他放眼裏,他一個大活人就站在韋舒亦麵前,韋舒亦一眼沒看他就走了,隻有兩種可能,一是沒瞧見二是沒認出來。
兩種可能沒一個讓他舒心。
回到病房,仨瘟神果然不在,五個大老爺們兒或橫或豎地杵在病房裏。
棒球熱忱地捧著一條熱毛巾上前,“韋少,你去買飯也不跟我們說一聲,這去了老半天的,急得我們都快出去找你了。”
“嗯?”韋舒亦納悶兒,他什麼時候出去買飯了?再一低頭,瞧見自己手上提著一碗打包好的東西,淅瀝湯啷的,瞧著像是粥?
韋舒亦回憶了一番,哦,原來是那個把他拉起來的人的,當時那人用兩隻手困住他,他回手把人頂開的時候,那人手鬆了一下,東西掉了下來,他下意識就接住了,然後……就忘了。
再回憶一番,他還忘了看那人一眼,長什麼樣子也不知道,現在出去還,估計人早走了。
算了吧,別浪費。
韋舒亦橫刀立馬地斜坐在病床頭,歪著去夠床頭櫃上的熱粥,一邊聽旁邊的大老爺們兒吹牛逼,一邊慢悠悠地吸溜著。
而就在樓下病房,彪子兩條腿吊著,苦逼地問元成:“廠長,你不是給我買粥去了麼,粥呢?”
元成走到病房門口才發現手裏提的粥沒了,具體在哪兒沒的,什麼時候沒的,他一點想不起來。
“要不你就忍忍,明兒再吃吧,省一頓也當省一趟屎,你現在拉屎也不容易不是。”
彪子,“……”
元成是跟著韋舒亦進的醫院,卻沒趕上和韋舒亦一架電梯,住院部二十幾層樓,他還沒傻到一層一層挨著找。
韋舒亦雖然穿著病號服,但元成看得仔細,兩個手腕上都沒有病人的手環。能讓韋舒亦在醫院伴床的,肯定隻有他手下那幫人。
那幫子人受的是外傷,人指定就在這上下三層的病房裏,要想找,輕而易舉。
隻是元成不打算就這麼找到韋舒亦。
剛才的事著實打擊到了他,他總結歸納,認為一切的根源皆出自於外表。男人最懂男人,視覺衝擊的重要性是建立第一印象的基石。
所以元成打算先做好充分地準備,再以絕對強勢誘惑的形象出現在韋舒亦麵前。
樓上病房,蛇臉巴巴地望著韋舒亦,操著一幅老母口吻說:“哎呀,住這醫院幹啥呀,這兒夥食能好麼,少爺呀,咱回去吧,你瞧瞧你這臉都瘦了。”
一旁五個大漢連連點頭附和,“就是啊,這醫院呆著太憋屈了,咱都回吧,家裏養傷才得勁兒。”
韋舒亦眼一橫,“少廢話,老老實實呆著。我還在這兒呢,你們誰也別想走。”
說罷,看向蛇臉,“東西呢。”
蛇臉耳朵裏戴著助聽器,還是韋舒亦剛給他的,聽話聽得倍兒清晰,立馬把一個牛皮紙袋遞了過去。
“那家廠子就是一代工廠,專門給沿海一帶的箱包公司出貨的,廠長叫元成,我查過了,沒啥背景,就挺普通一人,大學本科畢業之後就創業開了這個廠子,倒是那幫工人,個個不是省油的燈,大半還是蹲過號子出來的。”
韋舒亦大致翻看了一下檔案,隨手撂到一邊,冷哼一聲道:“這是假的,那廠長絕沒有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