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也說服不了別人相信你，畢竟你窮成那樣。”小柔得意地說。
    有客人進門，她轉身跟著進去了。
    溫栩然氣的發抖，他從來沒覺得自己多麼窮過，當然也或許是沒覺得自己這麼窩囊過。
    他想了挺多，便轉身進了店，猶豫了一下，還是來到了老板麵前。
    “老板，”他鄭重地說，“首先聲明我不是來纏著你的，我隻是想說，我真的沒有拿錢。”
    老板看都不看他，“我沒空搭理你，不過你拿或者沒拿，我很清楚，你就當幫幫哥，把這名頭擔了得了，謝謝了！”
    溫栩然起先有些茫然，後來突然明白了。
    “是你！”
    老板沒再說錢的事，他推著溫栩然走了出去，“快快快走吧！別打擾我做生意，快走！”
    “嗬嗬……”
    溫栩然冷笑著，終於不再有繼續解釋的欲望。
    監守自盜，說的大概就是這樣吧！
    好在現在手上有了點錢，溫栩然不再想別的事，便急不可耐地跑到了醫院。
    收費處的女醫生抬頭一看是他，“哦，是你啊？”
    溫栩然點點頭，把360元往裏頭一遞，“醫生，麻煩了，我隻湊到這麼些，剩下的以後來交。”
    “什麼年代了？就不能一口氣交完嗎？”
    “醫生，麻煩了。實在是沒錢。”
    醫生抬頭看了看他，“人不要一直念叨自己沒錢，頭頂的神明會聽到，會真的變得越來越沒錢的！”
    溫栩然笑了，“謝謝醫生。”
    “你就一直念叨自己會有錢，會有錢。”醫生也笑了笑，把小票從玻璃洞遞出來。
    岀醫院的時候，溫栩然還真的去念叨起了：“我有錢，我有錢，我有錢……”
    他相信頭頂真的有神明。
    人們跟看神經病一樣看著他。
    感覺自己像有病。溫栩然想。
    經過烤魚店，他看到裏麵的老板和老板娘笑談，小柔忙忙碌碌，人們開心地吃著飯……
    自己的離開對任何人造不成影響，別人的人生根本不缺少一個自己。
    陰陽酒家。
    溫栩然長久地站立在酒吧門口，望著裏麵正在忙碌的中年婦女。
    “你有事嗎？”
    婦女擦了擦手上的水，推開玻璃門走了出來。
    “哦，您是老板娘嗎？我……”
    “你還沒吃飯吧？”中年婦女上下掃視了一下溫栩然，“進來，先吃飯，再說。”
    溫栩然有些不可置信。
    冷冰冰的世界給他的從來隻有刀子，這樣的不容反駁的溫柔倒是不常見。
    “看起來你好像需要幫助呀！”王逝纓說著拉他進去。
    溫栩然被她按著坐下，他環顧四周。
    王逝纓把一盤蛋炒飯往他麵前一放，坐在了他的對麵。
    “謝謝。”溫栩然笑了笑，立馬狼吞虎咽起來。
    中年婦女盯得他尷尬。
    “老板娘，店裏的生意怎麼樣？”
    王逝纓笑著說：“怎麼說呢，調酒師是很重要的人物啊！”
    “調酒師辭職了？”
    “她說需要回家幾個月，哎，這一個月來，就沒有客人。”
    溫栩然激動起來：“老板娘！讓我試試吧！”
    “你看起來隻是一個學生。”
    “我可以學！我正在找工作。”
    中年婦女看了他很久，“調酒師可不那麼容易做。”
    “我會努力！”溫栩然目光炯炯，終於打動了王逝纓。
    “那麼，你什麼時候能來工作？”
    “現在！”溫栩然已經起身，將手中的盤子拿到了水龍頭下洗起來。
    店裏的人很少，溫栩然大多數時候都是在擦洗杯子。
    直到晚上九點，才進來了一波人。
    溫栩然迎了上去，“歡迎光臨！”
    他突然愣住了，三五個同學看著他笑了，“喲！這不是大名鼎鼎的溫栩然嗎？”
    而同學並不是讓他愣住的根源。
    “是你！”溫栩然看向那個最熟悉的人。
    導師微微一笑，領著同學們坐下，“哦，是溫同學啊！在這裏打工？幫我調一杯愛人之吻。”
    溫栩然半天沒動，他瞪著導師，心裏的恨使他渾身顫抖，也許可能是恐懼？
    “小夥子，你發什麼呆？客人說讓你調酒呢！”王逝纓說。
    溫栩然這才抬起腳步來到吧台。
    幾個同學在那裏調笑著。
    “喝了他調的酒，我們不會也彎了吧？”
    “哈哈哈！”
    “聽說他很殘忍的！不會給我們下什麼毒吧？！”
    “哦咦～～～”
    溫栩然聽得真真切切，他將手中的杯子握得發抖，杯子幾乎碎裂。
    不堪入耳的話語時常伴隨他的左右，早應該習慣的。
    要是真的下個毒，那肯定很爽快！他們都將永遠閉嘴！
    溫栩然盯著褐色的液體，邪惡地想。
    有人拍他的肩。
    “啊！”他突然清醒，驚恐地回頭一看，是老板娘王逝纓。
    “你的表情很可怕。”
    “對不起對不起，老板娘，我想到了一些別的事。”
    “工作可要認真，要是累了今天就先休息吧。”
    王逝纓明白，這樣的表情她在女兒陽初的臉上也看到過。
    溫栩然用盤子端了五顏六色的酒水來到他們的桌前。
    就在他彎腰放下杯子的時候，導師順勢摸了他的手背，溫栩然急忙抽回手。
    “溫同學，來，坐，陪我們說說話。”導師笑容可掬。
    溫栩然滿臉拒絕。
    “反正也沒什麼人，你陪聊，有小費！”一個男生手中夾著兩張百元鈔。
    “不用了，謝謝。”
    “你可不要不識好歹啊！”另一個男生說。
    “我還有事，實在不好意思，客人。”
    溫栩然轉身到衛生間洗盤子。
    “你很恨我啊……”導師涼薄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溫栩然頓時渾身緊張，“您覺得我不該恨你？”
    “哈哈哈！現在你的眼神肯定非常可怕，來，轉過來我看看。”
    溫栩然頭都不抬，“我恐怕我的眼神足以殺了你，所以不願看你。”
    而且，看你令人惡心。
    “我不過是消費我買的一個東西罷了。”
    導師一句話，溫栩然的心都碎了。這件事就時時刻刻提醒著他：母親不愛你了！你最愛的母親不愛你！
    用了很久，溫栩然才忍住眼淚說：“我會還你錢的。”
    “不不不，我不要錢，我要你。”
    溫栩然沒說話。
    “你的舍友，那個叫丁……丁禹章的，想見他的話，就跟我走。”
    “什麼？！你把他抓了？！”溫栩然終於回頭，“你是不是把他抓了？！”
    “nonono，不要說那麼難聽，準確來說，他在我家做客。”
    “果然……”溫栩然的眼眶發紅，“果然是你……”
    “你又能怎樣呢？要大喊大叫？要報警？”導師玩味地看向他，他的手探了過來。
    溫栩然又急又氣，一把扯下圍裙往地上一甩，“你不是人！”
    導師靜靜地看著他，溫栩然閃身出了衛生間門。
    導師跟了出去，經過吧台的時候，他說：“我不是人，我是惡魔，哈哈哈！你根本逃不了……”
    溫栩然手中不自覺地用力，“哢嚓”，一個玻璃杯被他握成了兩半，碎裂的玻璃刺破了他的手掌，鮮血順著手指流了下來。
    臨走的時候，導師湊到溫栩然的耳邊說：“哦，對了，他已經被開除了。我帶他回去，完全是因為你。”
    說完，導師笑意盈盈地離開了。
    溫栩然再也無法心安理得地袖手旁觀。
    老大雖然之前經常無視自己，但他最起碼沒有加諸傷害，雖然經常嘴巴很毒，但對他一直都很熱心……
    最後，畫麵定格在老大抱起滿身鮮血的他穿梭在校園的景象上。
    老大那顫抖的雙臂，粗重的呼吸……
    罷了，謝謝你了老大，我不能再連累你了。
    “老板娘，對不起，我可能不能繼續工作了。”
    “嗯？你病了嗎？”老板娘走了過來，一眼就看到他流血的手，“你怎麼搞的啊？怎麼受傷了？！”
    她很緊張地握起溫栩然的手，急急忙忙地為他包紮。
    溫栩然抽回手，“謝謝，老板娘，我得走了，今天我很開心。”
    皇林小區。
    要是我有超能力就好了，就能輕輕鬆鬆地救他。
    溫栩然仰頭看向昔日他跳下來的那扇窗戶。
    他義無反顧地乘上電梯，敲響了門。
    導師打開門，笑意盈盈地看著溫栩然。
    溫栩然二話不說，直接開口：“導師，求您放了老大。”
    “好啊！他可以放，你得留下。”
    “我留下，請您收回開除他的指令，開除我吧！我一條爛命，不奢望什麼光明未來！”
    “開除這事情難辦啊……”導師為難地掃視著他。
    溫栩然刷一下跪下：“求您。”
    “進來吧！隻要你不跑，不跳樓，我可以把他完完整整地放了。”
    門在身後關上的那一刻，溫栩然看到了老大。
    不，他已經不是老大了。
    昔日的老大的耀眼和自信已經消失殆盡，他正赤裸裸地趴在地上，舔食著地上的一盤不明物體。
    他的背上布滿橫七豎八的血痕，手臂上布滿了青紫。
    整整七天啊！他整日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身體和心靈遭受著多麼巨大的殘害啊！
    “老大……”溫栩然顫抖著叫了一聲。
    丁禹章仰起頭，他的眼中泛著淚花，鼻頭發紅，“啊……啊……”他沙啞著聲音，費力地發出一串字母。
    “老大！”溫栩然撲過去想要抱住他，可丁禹章連連後退，最後縮在了一個角落裏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