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栩然回了宿舍。
    和孫上上一起。
    舍友們還是在打遊戲，聊天，他的離開或者回來，對他們並沒有什麼影響。
    最開始注意到溫栩然回來的，仍舊是老四。
    “溫栩然！”
    眾人突然抬頭，有驚恐的、有無奈的、有懼怕的、有擔憂的，臉色明明滅滅，五顏六色，十分搞笑。
    “喂，朋友們！”孫上上招呼，“你們的舍友剛從醫院回來！”
    眾人突然起身了，他們客套著嘰嘰喳喳。
    好像……
    好像他們的關係從來都特別好。
    隻有溫栩然知道，他們在碰到他的身體的時候，手都不自覺地想縮回去。
    就像是碰到艾滋病患者一樣，明明知道碰一碰不會傳染，但誰又能做到完全不在意呢？
    溫栩然習慣性地看向老大的床位。
    今天他不在。
    『也許他去做什麼了吧！宿舍的老大總有很多事要幹。』
    溫栩然懶得問別人。
    孫上上接了個電話，要走。
    “你的衣服，我洗了給你拿過去。”
    孫上上一笑，“不用了，送給你！我走了！”
    溫栩然剛剛被孫上上的陽光照耀的心裏突然難受起來，他是嫌棄自己了嗎？
    也是，被自己這樣肮髒的人穿過的衣服，他那樣耀眼的人怎麼還會要呢？
    看溫栩然發呆，舍友們噤了聲。
    他們的想法奇奇怪怪，都在想溫栩然不會一個想不開突然報複社會吧？
    溫栩然稍微一動，他們就嚇得渾身哆嗦，總覺得他要突然暴起砍人。
    老三把宿舍門打開了，站在門邊。
    估計是想方便逃跑。
    溫栩然突然起身下了床，眾人嚇得驚叫起來，他們奪門而出。
    那陣勢，把溫栩然都嚇了一跳。
    “你們幹嘛？”
    “啊……嗬嗬……嗬嗬……”他們撓著頭幹笑著，溫栩然走到哪兒，他們就急忙讓開一個圓。
    我這麼可怕？溫栩然想。
    皇林小區。
    老大滿背的的傷口，他皺著眉，伏在床上，滿頭大汗。
    好痛。
    他一個鋼鐵直男，就算彎了也是堂堂一個攻，今日竟然以如此羞恥、如此悲哀的動作和呻吟，讓一個男人產生了愉悅。
    他好惡心。
    導師氣定神閑地擺弄著他的三台攝像機。
    三台攝像機裏存著充滿了美感的視頻。床頭櫃上另外還有一個塑料密封袋，袋子裏裝著十幾張內存卡。
    每天夜裏，導師就打開內存卡，在電視機上播放那些視頻，讓他自己產生許多美麗的心情。
    老大斜著眼睛看看他，他好醜，他毀了自己。
    他好恨。
    他不敢去想父母親得知自己竟然被學校開除時會是怎樣的表情，他的牙齒咬得咯吱作響。
    “恨我？”導師抬眼看他，“我早說過，聽話。”
    “放屁！聽話！狗才聽話！”
    “嗬嗬，別急，你遲早會聽話，遲早會變成一條狗。”
    而且，是放出去也不會再咬人的狗。
    “我就是死，也不……”
    “別急著說，你根本就不敢死。”導師玩味地看向老大。
    老大不說話了。
    導師把一碗什麼黃黃的東西擺在床頭櫃上，“吃。”
    老大瞪了一眼那一碗飯，“誰要吃你的東西！”
    “愛吃不吃。機會就這一次。”導師很明白這些孩子，他們撐不了幾天，就會乖乖地趴在地上，像狗一樣吃了那一碗發餿的飯。
    安寧大學校園。
    溫栩然走出宿舍，他要去找一份工作。
    他現在很餓，急需要吃飯。
    在街上尋找店鋪的過程中，溫栩然給老大打過來電話。
    導師看著床頭櫃上亮起的屏幕，“你的這位舍友可是第一個打電話來問你的。”
    老大心裏有點感動，生怕這個變態又接起電話亂說什麼，他一把搶過手機接通。
    他多想一股腦把自己遭遇的一切都傾吐給溫栩然，但他突然怕了，他怕溫栩然又來救他，又落入虎口。
    是，他肯定會那樣做。
    “栩然。”
    “老大，今天我回宿舍沒見你，你在哪兒？”
    “我……我在外麵跟朋友喝酒，晚點回去。”
    溫栩然心想：多慮了，老大怎麼會有危險呢！
    “你沒事就太好了，再見。”
    老大努力忍住要掉的眼淚，“溫栩然！好好吃飯……”
    “別傷心，你們很快會再見麵的。”導師說。
    老大吼道：“你別動他！”
    “哦，我真是感動，我得承認，你是來這裏的人裏最有博愛之心的。”
    導師咬著一個蘋果，“不過，很快，你的愛心也會消失，人就是這麼神奇。”
    溫栩然掛了電話，抬頭看見一家烤魚店，門口正掛著一張招聘啟事。
    “你好老板！”溫栩然擺出一個笑容推門進去。
    老板是一位高大的胖男人，老板娘是一個胖女人。
    胖女人看向溫栩然，眼睛發亮。
    “小帥哥，吃點什麼？”
    溫栩然說：“老板，我不是來吃飯的，我是來應聘的。”
    胖女人點點頭，一旁的一個長頭發女孩往這邊看了一眼，把手中的盤子碰得很響。
    “本來呢，我們店裏已經招滿了人，招聘啟事忘了撕。”
    “求求您，我已經好幾天沒吃飯了。我很需要這份工作。”溫栩然說。
    老板娘上下掃視了一下溫栩然，“你就破格留下來吧！我做主了，你們倆試用六天，最後誰通過，誰留下。”
    溫栩然答應了，這種方法有點殘忍，但這種方法在招聘市場十分常見。
    “小柔，別弄那麼響！”老板娘終於對那個小姑娘開口了。
    溫栩然他懂，所以他抱歉地看了女孩一眼。
    溫栩然長得很帥氣，吸引了很多顧客前來，這些顧客很喜歡找他說話。
    他的麵容清秀，眉目如畫，紅唇微薄，鼻子翹挺，要是露齒一笑，他的兩顆小虎牙就碰到下唇的兩側。
    他的皮膚很白，白到透亮。
    個子也高，身材又清瘦，隻穿一身簡簡單單的黑色工作服，係著咖啡色圍裙，就十分迷人。
    他渾身有一種渾然天成的書卷氣。眸子中透著看淡世界的淡泊微光，這是常年被書籍浸潤過的一雙眼眸，被失望的餘音穿透了，被悲苦的淚水衝刷了，那麼淡然、明亮，明亮又迷茫。
    老板娘也很喜歡他，經常讓他做很多事，對他的態度比對小柔的好太多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老板娘會給他壘高高的一碗飯，“年輕孩子都在長身體，吃得多。”
    外界的關心如同潮水一樣來了，讓溫栩然產生了極大的想活下去的欲望。
    溫栩然已經工作三天了，雖然每天要站整整一天，要跑很多路上菜，還被烤魚盤燙傷過幾次，但那些關心是真的。
    他的飽腹感也是真的，這就是幸福。
    直到……
    “老婆！咱們的收銀台怎麼被搬空了？！”
    老板娘急忙跑過去一看，收銀台的抽屜裏空空如也，隻有幾枚硬幣稀稀落落地丟在底部。
    “進賊了！”老板說。
    “不可能啊，我們都在店裏住。”老板娘說。
    小柔圍了過來，溫栩然也放下了手中正在洗的盤子。
    “你們倆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老板娘問，她的表情很嚴肅。
    兩人都搖搖頭，店裏很忙，每個人都沒機會去注意這裏來過誰。
    老板娘看了倆人一眼，“店裏就我們四個人，他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你們兩個孩子還小，老板娘可以給你們一個機會，自己找個機會把錢放回來，我不追究。”
    兩人都沒說話。
    “去忙吧！”老板娘語氣涼薄地說，她其實很難過，因為她隱約覺得就是溫栩然。
    溫栩然窮到沒有一分錢，工作十分努力，所以，他會不會不小心走彎路，老板娘持懷疑態度。
    第二天早上，錢回來了，整整齊齊地擺放在抽屜裏。
    所有人都沒有再提這件事。
    第六天。
    中午吃飯。
    老板做了魚，他的廚藝很好。
    溫栩然吃得很香。
    “老板，我想問一下關於我們倆的事情，我們倆誰通過了？”
    “哦對，你們都來了六天了。”老板娘說，她起身拿來了一遝錢。
    “給，這是你的，360元，這是你的，360元。”
    溫栩然太開心了，他第一次！第一次通過自己的努力，賺來的第一桶金！這是他第一次嚐到金錢的味道！
    他的笑容掩飾不住，雙手捏著紅豔豔的錢在顫抖！
    “關於你們倆誰留下，”老板娘說，“栩然，你長的好看，能力強，肯定還會有很多店還會要你，所以，你從明天開始，就不用來店裏了。”
    “為什麼？！”
    能力強，工作努力，不是應該留下嗎？
    “我們店裏生意也不大，容不下手腳多的人。”老板說。
    老板的意思指向好明確。
    “我沒有。”溫栩然疑惑地說。
    老板看他一眼，“也許吧！”
    “我真的沒有！”溫栩然是萬萬受不得冤枉的。
    “到底有還是沒有，大家都清楚，我們成年人對於事情都有一個默契，話不能說得太亮堂。”老板說。
    老板娘也一臉的失望表情。
    溫栩然知道，自己已經洗不幹淨了。
    下午下班，溫栩然出門的時候，小柔倚在門邊。
    小柔把手中的手機按亮了，在溫栩然的眼前晃了晃。
    溫栩然看了眼，裏麵正是自己，自己正在收銀台幹什麼。
    “是你。”
    “是我，”小柔挑挑眉毛，“但你又能怎樣呢？”
    “你為什麼害我？”這句話問出去，溫栩然都覺得有點多餘。
    還能為什麼呢？不過是動了別人的奶酪。
    但溫栩然受不了這個氣，“我是窮點，人生也失敗點，但不代表我就必須擔下所有的罪名。”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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