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水蛭比人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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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師微笑著看向床頭櫃上老大的電話。
“來了。”他笑意盈盈地按下接聽鍵,打開揚聲器。
“你好,親愛的丁禹章同學,由於您在我校期間的所作所為,很遺憾地通知您,您已被我校開除學籍,請在七日內於學校教務處辦理退學手續。”
優美的女聲,標準的播音腔,丁禹章的人生就此被修改了軌道。
“我幹什麼了?所作所為?”老大皺皺眉頭。
導師笑了,“你什麼也沒幹,隻是沒及時地明白胳膊和大腿的粗細。”
“你他媽就是個瘋子!”老大歇斯底裏,但早已沒有了一點作用。
醫院。
溫栩然睡過去,又醒了。
他的餐食已經被減少到一天一次,護士已經來過幾次,問他的醫藥費怎麼交。
“我會交,等我恢複,我會交。”
“好的,您也可以告訴我繳納方法,我來幫您。”
“我說了我會交!”溫栩然不耐煩地吼道,“咳咳……”
護士微笑著輕撫他的胸口,“不要著急,不要著急……”
“著急的是你們!”溫栩然皺皺眉,“我要出院,讓我出院。”
“您現在的情況不適合出院。”護士一邊安撫他,一邊為他找藥。
溫栩然看著假仁假義的女子,氣不打一處來:“我沒錢,讓我出院!”
護士愣了一下,悄悄地起身出去了。
一旁的大爺咬著沒牙的牙床,“小夥子……沒錢也要好好治病,病好了,身體好了,心情就好……”
溫栩然笑了笑,“謝謝大爺,我跟您不一樣,我現在沒心情管自己心情好不好。”
“哎,現在的年輕人就是不珍惜自己的身體,我們這老了老了,後悔死了喲!”大爺幹巴巴地、語氣涼薄地感歎著。
一群兒女圍過來安慰著他。
溫栩然笑了笑。
大爺過得太輕鬆了,所以才把保持好心情放在重要的位置。
隻要夠窮,你就會發現根本沒心情去關心自己的心情。
空蕩蕩的肚子、渾身如同鑽心蝕骨一般的疼痛,溫栩然咬著牙,沒有跟任何人說。
哦,還有,他的被子裏看不到的地方,下邊都被排泄物糊滿了。
因為他自己的雙手撐不起自己,也沒有人給他放一個尿壺。
有護士來了,她抱著一本冊子,“溫先生,您是要出院是嗎?”
溫栩然點點頭,伸手被護士扶著。
揭開被子的那一刻,溫栩然感覺到護士因為熏天的臭氣皺了皺眉頭,但專業素養讓她不動聲色。
“不好意思啊……”雖然有些蒼白無力,但溫栩然還是道歉了。
多年的悲慘生活並沒有讓他變得自私和無禮,仍舊保持著初心,已經是他最大的成功了。
護士扶著溫栩然出了病房門,溫栩然一瘸一拐的,抓著樓道裏用來恢複用的扶手,“謝謝你,姐姐,這麼多天照顧我。”
護士笑著搖搖頭,她扶著溫栩然進入了電梯。
“哦,你要不要……”護士看著他的褲子,想問,又看了一眼他的臉色,停住了。
“不用了,謝謝。”
收費處。
溫栩然辦理了手續,用身上僅有的幾塊錢付了一些醫藥費,還欠著好幾千。
裏麵的醫生臉色很不好,非常不耐煩地叫他快點。
“對不起,醫生,我沒錢了,您給我開個欠條行嗎?”
“真是開了眼了我!來醫院開欠條?!你當這是慈善機構啊?”裏麵的女子大喊大叫。
溫栩然的身後遠遠的排著一隊,他們都能聞到,或者說看到溫栩然的褲子上發黃的一坨。
“快點啊!別人還要交費呢!到底行不行啊?”
“哎前麵的,錢沒夠能不能別磨蹭?別人也要交呀!”
“哎你們到底在幹什麼?!”
人們叫嚷著,連溫栩然自己都忽略了這是他撐著虛弱的身子一點一點排到前麵的。
他覺得很不好意思。
他很自卑,自卑從骨頭裏浸透了。
他退出了隊伍,“我下午再來。”
人們的叫嚷聲停了下來,溫栩然也獲得了安心。
溫栩然出了大廳,走出了醫院的鐵柵欄。
哇!
陽光!
陽光好生明媚!溫栩然生出些感動,他的眼角濕潤了。
他重生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鮮空氣,突如其來的能量讓他頭腦中充血,差點暈眩。
他急忙扶住牆,隨後在醫院前麵的綠化帶裏撿起一根棍子,當做拐杖。
他步行著,醫院離學校好遠啊!什麼時候才能回到宿舍?
想到宿舍,他想起了自己肮髒的褲子。
這樣回去會被宿舍的人嫌棄、笑話,還會讓別人不適。
他轉頭向另一個方向走去,那是一片湖,他以前經常去。
潤景湖公園。
這裏是一個冷清到快要荒廢的公園,公園的主體就是潤景湖。
湖邊有半個湖大的一片蘆葦,雖然是初夏,但因為長久地沒有人打理,蘆葦有些枯黃破敗的感覺。
湖邊停靠著被浸泡得有些發白的塑料船,一條是白天鵝形狀的,一條是藍色的敞篷,還有一條綠色的。
溫栩然緩緩撐著下去,跳進白天鵝船。
這裏他常來,這船上他常坐。
有時候一坐就是一天。
他脫了自己的褲子,冰涼涼的穢物落在他的腿上、鞋子上。
“真是最尷尬的一天。”溫栩然自言自語著把髒褲子扔進水中。
自己的身上也好髒。
他索性從白天鵝船裏跳進水中。
清涼、舒適,他的心情好了幾分。
他的腿上的傷口被水泡著,有一點血液一絲一絲地融在水中。
螞蝗聞著血液的味道追了過來,他的身邊很快圍了一群黑壓壓的水蛭。
溫栩然抓過一隻,它很快吸在他的手指上,隨後他的手指被水蛭吸過的地方開始流血。
他不怕這些東西,畢竟,他死過了。
“你的膽子很大。”一個人說。
溫栩然急忙抬頭,見是一個帶著陽光笑容的男子。
溫栩然沒說話,就看著男子,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水蛭會吸血,你最好趕快上來。”
“你走了我才敢上去。”溫栩然抓過自己泡在水中的衣服褲子,開始搓洗起來。
那男的卻不走,“我認識你,你是來這裏洗衣服的?”
“認識我,還問這麼多做甚?”溫栩然說著心想:這人傻吧?我洗不洗衣服他看不到?
男子笑得比陽光還明媚,“我也是安寧大學的,你的校友,咱倆一屆,我認識你。”
溫栩然感到驚奇,認識還好說,連自己是哪一屆的都知道。
這他媽不會是個黑粉頭子吧?
“所以,我拉褲子了,我的笑話你也看到了,可以去發帖了。”溫栩然自暴自棄地說。
溫栩然在學校都是有專門的貼吧的,同學們拿他開心,他已經習慣了。
“你的笑話我看到的多了,不止這一個,你經常來這裏,是不是也總以為沒人看到?告訴你吧,其實我都知道!”
男生笑得很陽光,說出來的話讓溫栩然腳底發寒。
“你跟蹤我?”
“啊啦!別說那麼難聽,我這叫關心。”
“嗬嗬。”溫栩然忍不住笑了,“我是不是應該感動?”
男生走了過來,蹲在湖邊:“你感動或不感動都無所謂,我拉你上來。”
“不。”溫栩然還往水中遊了遊,“你別靠近我。”
他好怕,這種荒郊野外,孤男寡男,別是晚節不保。
男生好像有讀心術,他笑著說:“你不會以為我想侵犯你吧?”
溫栩然滿臉防備地看向男生,覺得圍繞在周身的水蛭都比人可愛許多!
“放心,”男生說,“我要是有那些想法,我天打五雷轟!我他媽是直男,鋼筋一樣的直男!”
溫栩然鬆了一口氣,看向男生伸出來的手。
他的手很好看,骨節分明,晶瑩剔透,指甲很幹淨,很健康。
“快點,你不想讓水蛭吃了吧?”男生招了招手。
溫栩然猶猶豫豫地往岸邊遊了過來,“你把眼睛閉上。”
“我去,誰稀罕看似的!”
男生說著還是閉上了眼睛。
溫栩然發誓,他沒有這麼尷尬過,精光赤條地被人拖了上來。
男生睜開眼睛,他白花花的腿正在男生的眼前晃,倆人都很尷尬。
“你這衣服……啥時候能幹?”男生問著,卻不料溫栩然已經把還在滴水的衣服穿了上去。
“無所謂。”他說。
“真是奇葩,你到底是身體太好你,不怕再病啊?”男生說著把他的衣服拽了下來,脫了自己的外套、外褲遞給他。
“你先套上。”
溫栩然盯著他的緊身大紅短褲問:“你確定?”
“哎呀,誰還沒有個本命年?”男生說著,陽光地一笑。
真羨慕啊!溫栩然想,要是自己也能這樣灑脫,笑得這樣開心,該多好?
“怎麼?被我感動了?”男生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不用太在意哈,記住我的名字,我叫孫上上。”
“孫上上?”溫栩然重複了一遍,“外國語學院的?”
“是,你竟然還認識我啊?真是榮幸!”
“誰不認識?”溫栩然吐槽。
孫上上是外國語學院的標誌牌,受歡迎程度乃是當世罕見,多次代表外國語學院參加各種演講,而且性格開朗,名字又特別,很容易被人記住。
『哪像自己啊?』
溫栩然想。
一戰成名,竟然是因為暴露了自己是同性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