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鄰居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271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還沒到學校門口,就聽見上課鈴響了,岑野拎著手裏的東西踱步到東牆底下,轉念一想又繞了個圈去南牆。
“狗兄弟,讓個位置,你岑爺要翻牆了,別待會兒踢到你。”蜷在陰影裏的大黃狗壓根兒就不搭理他,繼續吐著舌頭哈氣。
岑野一隻手攀上牆頭,猛一借力,整個人騰空而起。中間不需要任何的著力點,便穩穩的站在學校的草坪上。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分外嫻熟,一看就是實踐過無數次,武當都要喊他去做個演講。
他拍掉手上的灰,剛打算抬腿走人,一聲怒喝批頭而來,驚起一片飛鳥,牆外的大黃狗都跟著叫了兩聲。
岑野歎了口氣,任命地轉過身,果不其然,他親愛的班主任正站三米外的樹蔭底下雙手叉腰怒目圓睜地看著他。也是難為他老人家了,綠豆小的一雙眼也能瞪得跟銅鈴一般大。
“臭小子,讓我逮住你了吧,我就知道你小子會翻這兒的牆頭。”
岑野:“……”他並不太想打擊中年老男人的自信心。
“行了,回辦公室再收拾你。”老丁頭大手一揮,擒著這個不學無術的混子回了辦公室。
辦公室裏沒一個老師,老丁頭打開空調,將出風口對準他們的方向。隨手將隔壁老師的椅子拖過來扔給岑野,“坐。”
他也不客氣,一拉褲子吊兒郎當地坐了下來。老丁頭一看他這坐姿就把眉毛擰成了川字形,“好好坐。”又拿起桌子邊的礦泉水遞給他,“渴了吧,喝點水。”
岑野挑眉看著老丁頭塞給他的礦泉水,這是又要幹什麼?剛剛是吼的,現在又開始噓寒問暖,打算剛柔並濟軟硬皆施?
老丁頭摸了一把自己聊剩無幾的頭發,努力表現出和藹的樣子。在學生麵前暴躁嚴厲了一輩子的人,第一次做出這種溫和的表情。岑野莫名有些愧疚,可一看到老丁頭頂僅剩的幾根發絲在冷風中如野草般倔強地搖晃著他又有些想笑。
“岑野,老師教了大半輩子的書,什麼樣的學生都見過。你們這個年齡段,叛逆的,不服管教的,一抓一大把。可你這樣的還是獨一份。”
岑野一聽他這話,停下對手裏瓶子的折磨,沒良心地笑著說,“那我挺榮幸的。”
老丁頭一看他這樣子就來氣,又努力維持住麵部表情,拿起旁邊的保溫杯了喝了口水敗火,“少給我貧。”
老丁頭重重地放下杯子,話鋒一轉,“有沒有想過離開這個地方?”岑野沒想到他會這麼問,臉上的笑就那麼凝住了。他咬了一下嘴裏的軟肉,轉頭避開老丁頭像是要解剖人的視線,盯著窗外驕陽下重疊斑駁的樹影,眼底一片混沌不明。
他定了下心神,坐直身子,扭頭直直地對向老丁頭,“我從沒想過要離開這個地方。”話裏還帶著笑意,卻著一股不容忽視的決絕和認真。
空調分明是開在26度,可整個室內卻如墜冰窖。
老丁頭收回視線,磨砂著手邊的保溫杯,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無奈地擺擺手,“回去上課吧。”岑野應了一聲,迅速地起身朝門邊走,他一秒鍾都不想再多呆下去。剛握上門把手,老丁頭又叫住他,岑野皺了下眉,以為還有其他事。正要轉身,老丁頭不疾不徐的聲音隔空傳了過來,“在黑暗裏呆久的人,總是會向往陽光的。”
岑野瞳孔無意識地放大,沒理會他,快速拉開門走了出去。關上門的一瞬間,他往日的混不吝朝氣被一股子陰鬱取而代之。
岑野快步走到走廊下,陽光剛好照在他身上,驅散了從辦公室裏帶出的冷意。岑野眨了下眼,忍不住朝光線的源頭看去。太陽一下子晃進他眼裏,強光逼的人不能直視。他抬手橫在眼前,針一樣刺人的光生生被隔斷。
單是看一眼就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更何況得到它。是碎屍萬段,還是死無葬身之地,誰知道呢?反正他還是不要想為好。
岑野臉上又掛起一貫的散漫的笑,甩了一下手裏的東西,吊兒郎當地朝高三教學樓的方向走去。
臨近高考,就算下課了走廊上也沒什麼人。他走到四班門口,敲了敲中間的窗戶。裏麵正埋頭刷題的姑娘一臉不耐地抬起頭,應該是打算破口大罵的,可看到岑野又給活生生咽了回去。就那麼瞪大眼睛看著窗外笑得一臉風流的少年。不等裏麵的人作出回應,他把手裏的東西從窗戶扔了下去,剛好落在姑娘課桌上。他拍了拍手,一挑眉,對著蒙圈的姑娘說,“同學,勞煩給邱時,他媽媽給他的。謝了。”說完朝姑娘眨了眨眼。
他走了好一會兒,那姑娘才反應過來,抓著她同桌的袖子激動地搖晃著,“天!校草剛給我說話了,他還朝我笑了。我的心要爆炸了。”他同桌一臉鄙夷地看著她,“瞧你那點出息,別犯花癡忘了給人送東西。”那姑娘又激動起來,捧著自己的臉“哇哇”叫,“我上輩子絕對拯救了銀河係,今天能給兩個大帥哥說上話,這是走了什麼桃花運啊?幸福來的太突然了。”又招來他同桌了一陣白眼。
岑野從進了班就開始趴在桌子上補眠,旁人早已見怪不怪。他一個人一張桌子,靠著後門口。方便他上課開溜,偷偷進來也不驚動人,是個風水寶地。估摸著上課時間快到了,岑野才直起身去翻書。雖然他經常逃學曠課,但他隻要呆在學校,就不會敷衍了事。
過了好一陣兒,一個男人才夾著書上了講台。來人40多歲,一身幹練的著裝,身材挺拔不怒自威。他推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鏡,用手拍了拍黑板,“王老師有事,這堂課還上英語。”
班裏頓時響起一陣哀嚎。
“喊什麼喊,把卷子拿出來繼續講。”老肖掃視了一圈,直接捕捉到後排坐著的重要人物,“岑同學,你上堂課是去偷雞還是去摸狗了?馬上要高考了,你個臭小子,還敢給我逃課。”最後一句話裏帶著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老肖把手裏的卷子卷成筒狀,指著他說,“站著聽課。”岑野頗為順從地站了起來。旁邊王耀一臉賊笑,臉上的肉把眼擠成了一條縫,幸災樂禍地對他說,“岑爺,老肖上堂課點你名了。這不,你凳子還沒坐熱就被提溜起來了。”
岑野看了下講台,老肖正背著身子在板書。他一腳對著王耀踹了過去,誰料那胖子沒坐穩,摔了個狗吃屎。驚天的動靜引的老肖看了過來,看清狀況後臉又黑了一個度,“王耀,你小子要是坐不住就陪岑野站著去。”王耀一臉淒哀得從地上爬起來,陪著始作俑者罰站去了。
晚自習下課,岑野一個人從班級後門口走了出去。他不住校,要比其他人早下課。
夜晚的街道一片靜謐,隻零星亮著幾盞路燈,照亮一小片區域與夜空的星群朝相呼應。蟬聲陣陣,伴著晚風倒也不覺得聒噪。偶爾有一兩輛車飛馳而去,驚起一片塵埃。
夏天總是燥熱難耐,一靜下來倒也不覺得有多難熬。
岑野三兩步上了樓,聲控燈適時亮起,他翻出鑰匙開門。關門時撇了一眼對麵。隔壁一家子搬家有一個多月了,出租告示一直貼在門上,今天卻撕了下來。估摸著是有新租客了,但願這次來的租客是個安靜的,至少不要像上一個。那小兩口三天兩頭吵架,不是摔碗筷,就是尋死覓活,整天都是雞飛狗跳,就沒安分過。折騰得岑野買了一幅耳塞,天天堵著耳朵才能過點清淨日子。
岑野去洗手間洗了把臉,也不擦幹,任由水珠順著下頷流向鎖骨,最後沾濕胸前的大片衣襟。他進廚房倒了杯水,靠著門框將水喝了個精光。隨手將杯子放在案台邊,打開臥室的門去找換洗衣裳。正是炎夏的時候,他用冷水衝了個澡,洗完抓著衣服就往頭上套。從浴室出來時發梢還滴著水。他沒吹頭發的習慣,捋了一把濕發,走到窗台邊打開窗戶。
風透著溫柔刮了進來,掀起書桌上的紙張。岑野刷題刷到淩晨兩點多,才將將睡下。畢竟一邊逃學曠課,一邊保持好成績也不是件容易事。兩個星期稍縱即逝,高考結束後,岑野去找老丁頭道別,老丁頭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說了句“珍重。”他也沒什麼好說的,老丁頭帶他三年,林林總總的他給人添了不少麻煩,臨別之際,於情於理也該來說一聲。
岑野草草將東西收拾好回了家,泡了碗麵,邊吃邊翻看手機消息。班級群裏聊完了卷子就開始聊同學聚會,還有人艾特他,問他去不去?
【@山今,去不去?】
【山今:不去】
【王·光宗耀祖:別呀!岑爺,您這三年裏什麼聚會都不去,最後一次,您賞個臉去一趟唄。】底下還一堆跟風起哄的。
岑野想了想,反正這幾天也沒什麼事,去一趟也不是不可以。就動動手指在群裏回了個“行。”
剛吃完麵,他聽見隔壁有響聲,估計是在搬家具。岑野抹了下嘴,趿拉上拖鞋,打算去見見這位新鄰居。門打開的一瞬間,岑野看清對方的麵容,整個人卻如遭雷擊,一下子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