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瀚拍案而起，氣勢讓在場的每個人的每個細胞都在顫抖，包括程經籍。對父親的敬畏和恐懼是長年累月形成的肌肉記憶，並不是程經籍想要忘記亦或者想要反抗就能擺脫的，他能做的隻是把這種應激性的時間降到最短，讓自己顯得不那麼膽怯，不那麼丟臉。
    “也不看看你自己這樣像什麼樣子！”程瀚聲如洪鍾，“別以為自己有什麼了不起的，你還是那灘爛泥，扶不上牆的爛泥！林說文那是昏了腦子才把孩子交給你！你有什麼姿態站在那裏指責我們？沒有我們你程大少早就成了陰溝裏的老鼠！我們指望著林說文能把你帶得像個世家子，結果呢？他在那裏鬧自殺，你在這裏開始反咬養大你的父母，都是群忘恩負義的狼崽子，你讓我怎麼能放心把我的孫子交給你們？”
    程經籍的胸脯在明顯地起伏著，因為憤怒，也有膽怯：“是，我是爛得不成樣子，配不上你們上流社會的每一個人。林老師把阿愚交給我也可能真的是因為他當時神誌不清，但是，如果他是清醒的，他會選擇帶著阿愚一起走，絕對，絕對不可能把阿愚留給你們當中的任何一個。哦，你們不知道吧？你們沒有吧？林老師給我寫信了，給我寄照片了，所以，再怎麼說，我也比你們要好上一點，比你們這些隻會敲骨吸髓的禽獸好上一點。”
    “我哪能不謝謝你們讓我不去街頭要飯啊，但是如果那要賠上我兒子的人生，那這個代價實在是太大了，我就算把我的命還給你們我也不會答應。”
    穀雨仍坐著，冷聲說道：“那是他的責任，他姓程，他從沒出生開始就要為你這個父親背負一切，阿經，是你不爭氣，才讓阿愚要走你的老路。這麼大的程家，養活著上萬人，不可能沒有人來繼承，不是嗎？”
    “別這麼叫我，真惡心。”程經籍絲毫不掩飾臉上的厭惡：“如果他姓程就要幫我還債，明天我就幫他去派出所改名字，就姓林。他還不到一歲，他才離開保溫箱和呼吸機不到四個月，你們就要安排他的人生？”
    程瀚怒不可遏，抬手直指程經籍的眉心，怒喝：“那你就帶著你的草台班子和那幾個小明星去要飯，帶著你的兒子去要飯！”
    還是那道選擇題，孩子還是事業。
    “我不選。”程經籍的眼神堅定起來：“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和林頌風是誰？憑什麼這麼霸道？嗯？這世界上多的是不怕你們的人。”
    程經籍瞥了在主位上淡定喝茶的高夫人，這個神秘莫測又實在端莊優雅的女人即使深陷在這樣令人膽怯的戰火中依舊掛著淺淺的微笑。他不想揣測這女人今天做這個局是什麼意思，是想用程瀚來告訴他，她的站隊和那些帶著虛偽的笑得長輩一樣嗎？
    真是惡心啊，不僅甩掉了他這塊狗皮膏藥，還免費看了一出豪門大戲。
    程經籍摔門走了，客廳裏高思修和秦舒正在逗著小阿愚，他們應該是沒聽見裏邊的爭吵，高思修見麵紅耳赤的程經籍出來的時候還呆愣地喊了一聲“程哥”，程經籍伸手抱起了秦舒懷裏的阿愚，什麼也沒說就快步走了。
    高思修跟秦舒對視一眼，秦舒眉頭一皺，高思修攤了攤手。
    回公司的路上，程經籍一直在想要怎麼辦，實在不行，這個公司他不做了，把這段時間賺的錢全部還給趙將疏，他應該還能剩點，然後他就回去做他的翻譯，他照樣能活著，林說文給他打了一筆錢，也足夠阿愚的醫藥費，隻是那群信任他的藝人……
    想著事情，綠燈過了他也沒開車，後邊的車不耐煩地按喇叭他才驚醒，繼續往公司開。
    他徹底清醒了，他輕輕啐了自己一口，心想：誰他媽要回去做那個狗屁翻譯。
    他程經籍，也不能這麼軟弱吧，怎麼說也是做爸爸的人了。
    樓裏燈光昏暗，他帶著阿愚回到棲身的小房間，把孩子放進小小的嬰兒床後就回到外邊的辦公室，開始研究其南省的其他人。林說文提起曾經和他一起作為他的備選alpha的高思修給程經籍提供了思路，沒有高家，不還有那姓翁的嗎？
    他熬了大業研究了翁家，期間阿愚醒了幾次，他給阿愚喂了奶換了尿布哄睡了以後又回到辦公桌前邊，眼前越來越模糊，他揉了揉眼睛，繼續去研究，想著第二天就去翁家見那位曾經的“競爭者”。
    第二天，付琪剛過來就接到了照顧阿愚的任務，程經籍則拿著連夜趕出了的方案急急忙忙的出門，在樓下大廳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玻璃門，正捂著額頭吐冷氣就聽見徐今釋幽幽地說：“你要不要去醫院看看，你要不要算算你這幾天撞幾回東西了？別是大腦神經出問題了。”
    “等解決了你們的吃飯問題再說。”程經籍敷衍了一句，眼前的星星剛消失就急匆匆地走了。
    然而，他到了翁家的公司，隻是通過前台和翁總的秘書通了個電話就吃了閉門羹，對方連搪塞他的興趣都沒有，隻說自己的老板對這些沒興趣，除非他願意讓公司裏的藝人都陪他睡一覺，再讓程經籍把林說文主動送到他床上。
    程經籍直接摔了前台的電話，但還是好心地給前台的小beta留下來一千塊錢，畢竟如果不是他，他連秘書的這些話都聽不見。
    回到那座屬於他的安靜公司他早已精疲力盡，徐今釋看他這幅铩羽而歸的樣子也知道發生了什麼，嫌棄地看了他一眼，說：“大哥你好好歇歇吧，反正你歇一天我們也餓不死。”
    “歇什麼啊，停不下來。”
    “狗屁。”徐今釋一把推向他的肩膀，把他推得向後踉蹌了幾步，最後霸道地揪起他的衣領說：“走了，我男朋友幫你照顧你兒子，保證一根汗毛都不會少。老娘給你唱歌去，免費。”
    程經籍想拒絕，於是他反抗徐今釋的暴政，但是，反抗無效。他還是被拖到了他們認識的那個酒吧，被徐今釋拿麻繩捆在了椅子上，就像是被綁架的良家婦男。
    今天的酒吧是專門為他和徐今釋開的，老板娘特地提前清了場。
    徐今釋戴著大墨鏡遮住大半張臉，走上唱台，依舊是坐在那把高腳椅上，抱著吉他唱著低俗的歌，酒吧混亂的燈光落在她身上就變得幹淨起來，她光芒萬丈的，就像是盛開的一朵野玫瑰。
    程經籍記得，他對徐今釋真正起興趣是聽到酒吧的老板娘叫她“阿今”，跟被他丟掉的“阿經”很像，又成了他永遠成不了的模樣。
    徐今釋的歌慢慢地變成了抒情歌，越來越柔，程經籍這些天積攢的疲憊一下子全部湧上來，漸漸地他進了夢鄉，睡了個好覺。
    他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回到了公司裏那個獨屬於他和阿愚的小房間，阿愚不在，他就慌忙地出去找，很快就在辦公室外邊找到了他。
    向彌蕊回來了，正抱著阿愚問：“想不想姐姐啊？”
    小阿愚輕輕地拉著向彌蕊的臉，咯咯咯地笑著。程經籍沒說什麼，直接去抱孩子，向彌蕊不給，抬了抬下巴說：“再給我抱會，我給你帶了份大禮，放你辦公桌上呢。”
    “什麼？”
    “禮物啊。”
    “什麼禮物？”
    “林老師最近的照片，還有他跟那個美國佬醫生的，你想不想看？”
    程經籍瞳孔一震，直接朝辦公室飛奔而且，辦公桌上直接放了個小小的禮物盒，綠色的，打開一看是兩遝照片，一遝上標著“by林老師”，一遝標著“by最最可愛的阿蕊”。
    程經籍先看了林說文的那遝，一堆風景照，他心想向彌蕊真是多此一舉，就林說文這種拍照水平，在程經籍認識地人裏麵那是絕對的獨一份。他把照片細心地保存起來，放在自己辦公桌裏最隱蔽的抽屜。
    然後，他開始看向彌蕊的，看一張兩張還好，看多了就笑不出來了。為什麼？為什麼有那麼多跟那個美國佬有關的？嗯？
    向彌蕊抱著阿愚出現在門口，看著他紅一陣白一陣的表情，問他：“怎麼樣，老板，有什麼感想？我聽說他們三月要去普林斯頓了哦，你要不要追過去。”
    程經籍呲著牙，把照片整理好，拍在桌上，說道：“我慌什麼？他一個beta。”等等，alpha和beta的結合很少嗎？
    向彌蕊吹了個淺淺的口哨，說道：“呦嗬，葉裏傅是個alpha呢，我找我遠方親戚打聽的。”
    程經籍大驚：“他是個alpha怎麼可能當omega醫生啊！”
    向彌蕊有吹了個口哨，說：“他把整個腺體都摘了。”
    程經籍鬆了口氣，想說服向彌蕊，也想安慰自己：“什麼啊，沒有腺體的alpha跟太監有什麼區別？”
    “嘖嘖嘖。”向彌蕊又是搖頭又是歎氣：“拜托，一個alpha連摘腺體這種事情都能做出了，你覺得他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程經籍：“……”天，好有道理。
    “沒事，隨便怎樣吧，林老師高興就好，我算什麼人啊，管那麼多。”
    向彌蕊“嗬嗬”兩聲，抱著阿愚走了。

    作者閑話：

    心情不太好，明天更新隨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