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八章寒宮比陽3(求枝枝~)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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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雲宴第二次踏足皇庭。
    這裏依舊這麼富麗堂皇,隻是曾經行舟在時堂皇中還有天家威嚴,和讓他牽掛不願割舍的溫情。
    如今卻是絲竹歌舞,富貴奢靡。
    賀九天接到聖旨,帶雲宴前來覲見。現在一直在走神,雖說皇權大於天,但他打心底覺得雲宴這種真仙一般的人物,真要行禮下跪?
    他是知道有些修為高深的道長不必行禮,可他知道的都是白發蒼蒼德高望重,輩分不知高到哪裏去了的修道者。
    這廂糾結的眉頭都打結了,那邊雲宴卻在踏入宮門的一瞬間心情明朗。
    他找到行舟的轉世了。他於京城中一刻不停的尋找,不想今日得償所願。
    雲宴隨手設下禁製,道∶“賀將軍,我找到他了,在宮裏。”
    “找到了?”你不一直在我旁邊嗎,你怎麼找的?想完賀九天又反應過來,仙家手段,合情合理。“那你現在去找他?”
    皇帝那邊怎麼辦?他是不覺得雲宴能等,這麼一個冰碴子那日說起心中之人卻滿是柔情。誰知雲宴揮手就放出一個與形容一般無二的男子。
    “此為我術法,毋須擔心。”
    這一下子出來的第二個雲宴確實猶如真人,行走間那股空山積雪的凜然氣質自然流露,毫無滯礙。
    賀九天放心了,雲宴此時卻出現在一個偏僻破敗的小屋前。有幾個丫鬟小聲交談,走動間並未發現隱身的雲宴。
    一個膚色有些黑的丫鬟道∶“真是晦氣,居然被派到冷宮給那個瘋子送飯。”
    另一個也是忿忿的,“就是,那瘋子自己沒福氣給陛下寵幸,被驅到冷宮裏還有臉活那麼長時間,累的咱們給他送飯。”
    “臉上還被劃傷了,那疤痕——醜死了。”
    “就是,我看咱們也不用太把他當回事,餓他幾頓讓他知道厲害。”
    接下來幾句抱怨不堪入耳,雲宴忍了忍決定不忍,飛過去一顆小石子,把兩人絆倒,結結實實摔了一跤。
    但他本人卻已經沒了蹤影,隻有身側鼓噪的風聲嗡嗡響動留下一絲急切和激動。
    風聲壓不住。
    破屋爛瓦,風吹進去,本不冷的天也涼了。那人蜷縮在榻上,左臉還有一道貫穿麵容的疤。
    及膝的青絲亂糟糟的,穿的是襤褸衣衫,吃的是糟糠之食。
    他心中惦念之人在受苦,縱使已經有所預感,也難忍心疼。
    阮行舟半暈半醒間仿佛看到床邊有個人,有個……很好看的人。
    如冰砌雪,積雲皓月。但又好像隻是一抹白光,像是腐爛日子裏偶爾透進來的雪光。
    冷但是天亮了。
    臉上涼涼的,嘴好像也被打開了,阮行舟睜開還有些迷蒙的眼。
    發現,自己床前是真有個人,也的確好看的像仙人。
    很快的,阮行舟清醒了,而且好像是這人給自己喂了什麼自己才醒過來的。他往後退到牆角,瘦削的身子完全看不出上一世尊貴驕傲的影子。
    他病弱,戒備,臉上有些黑灰,長長的疤痕將十分的美貌掩蓋的隻有五分。
    但那雙似星河揉碎般的明亮雙眸卻恍如當年。
    雲宴有一瞬間的恍惚,“行舟。”
    他像是喚眼前的人。又像是透過千年光陰在呼喚那個已經逝去的少年。
    但隻收獲了阮行舟不鹹不淡的問話,“你救了我,你想要什麼。”
    經過一開始的朦朧模糊的美化,阮行舟轉瞬間便冷靜下來。
    如果一開始他被狗皇帝擼進宮來有人救他,他一定拚死以報恩情。後來自毀容貌被廢冷宮,他想若有人來救他,他必以此生所學以作答謝。
    後來,他被折磨了一年,發了瘋想離開這裏,想有人來救他。
    然後第二年,在他快餓死時,有個宮女說自己不忍心要放他出去。他感激涕零,又擔心宮女受到傷害。後來才發現那不過是個深宮失寵的妃子想要發泄怨氣故意派人騙他,那妃子借故在皇帝麵前揭發他又複了寵。
    他被打斷了腿又沒有太醫來看,漸漸的就瘸了。到了第三年,他已經什麼都吃了,剩菜剩飯餿的臭的。
    現在他不想活了,這種不見天日的日子已經把他逼瘋了。為什麼要救他,為什麼現在要有人來救他!
    阮行舟想,不會又是哪個妃子想故技重施吧。不過就北周皇帝沉迷美色,喜好別人費心思討好的蠢樣子,還就喜歡這樣。
    可惜了這人一副煙雲霧靄般清冽的容貌,他又重複了一遍,“誰派來的,派你來的人想玩什麼把戲,你又想要什麼。”
    若是那妃子把他帶到狗皇帝麵前,他拚死也要給狗皇帝留個印象深刻的傷疤。
    雲宴沉默半響,隻道∶“沒人派我來。”
    他家行舟做了一世皇帝,千古功績,為何要受這種苦。就算不是大富大貴,也要平安喜樂吧。
    雲宴腦海中倏然閃過一個念頭,有人偷了行舟的命數。
    阮行舟攏了攏身上的破布被褥,實值盛夏,在這陰惻惻的冷宮小院裏他還是有些發冷。尤其眼前這人是個渾身散發寒氣的冰疙瘩。
    他有些不耐煩,“那你來做什麼。總不會好心大發不求回報來救我吧。你給我吃的小丸子是什麼。”
    “是辟穀丹和養心丹,是消饑餓和養身體的。”雲宴伸手顛了顛阮行舟的重量。
    輕的如同鴻毛,腰細的一捏就碎。
    “你做什麼!”阮行舟瞪著眼前這個把他用抱小孩的姿勢抱起來的人。突然眉眼就暗了下去,“你不會和狗皇帝想要的東西一樣吧?”
    “什麼?”雲宴不解的看著他,察覺到行舟不想被他抱著,遺憾的鬆了手,輕輕把人放到床上。
    阮行舟摸了摸自己左臉上凹凸不平的疤痕,被雲宴放下來時鬆了口氣。
    “大約是我想錯了,狗皇帝好色,我被他搶來自然是做那種惡心事。若不是我裝瘋劃破了臉,被他弄了豈不是要惡心死我。”
    阮行舟也不是故意說出來博同情的,他是有些敏感的猜到雲宴如此支支吾吾不願說出目的,不會想做的和狗皇帝一樣吧,他又沒有反抗的力量。
    吃不飽穿不暖的三年,他這幅身子早就弱不禁風,還瘸了腿更是半死不活。
    他想,應該不至於,他都自己的臉糟蹋成這般了,大約也不會被看上。這人長的比從前自己十分顏色時都要好看,心思應該沒那麼髒吧。
    心裏這麼安慰自己,但往往事與願違。
    雲宴一五一十老老實實的說道∶“是,我與他並無不同。我同樣求的肮髒。”
    阮行舟瞪大了眼,那雙狹長的桃花眼睜的比任何時候都大,他打了個哆嗦,冷的像冬日裏被剝光了皮毛的奄奄一息的小奶貓。
    雲宴抿唇,但他終究沒有收回那句話,他騙不了這個人的。
    “我,想要你。”
    阮行舟突然尖叫起來,“滾,你滾,你們都滾!我都把臉劃爛了,我腿也斷了,你們為什麼就是不放過我!”尖利慘叫仿若瘋癲。
    之後他突然扯開自己身上僅能蔽體的衣裳,五指張開抓撓上去。
    像是困獸最後一絲殘敗鳴音。
    沒有修剪打理的指甲是尖銳的,若劃在身上必定是道道血痕。雲宴反應很快,取出一件嶄新的道袍給他披上。
    這身皮予他從來苦痛!他若還有一絲希冀來日必定要人血債血償。
    “我並非想折辱你,也不會傷害你。你若不願我絕不勉強。”雲宴把人摟進懷裏,替他一點點擦點淚痕。
    他一向不善言語,此時隻能笨拙安慰。
    “我不逼你,全憑你自願。”
    “我隻想陪著你,幫著你離開這。想你住雕金飾彩之屋,穿團紅緙絲,佩瑪瑙白玉,戴金貂玉蟬,食珍饈佳肴。”
    上一世行舟傾舉國之力想要養他富貴,行舟生前他無緣一見,後來見到才知一磚一瓦如彎刀,刀刀割他血肉。
    就連崩逝墓穴中都單獨給自己劃了一個區域。
    奇珍異寶,古玩字畫。都如雜草一般擺在地上。
    他所見所說,都是行舟曾經賦予。如今隻想將這些也傾注到他身上。
    阮行舟啞然無聲,他抬頭想諷刺幾句,卻隻看到抱著他的人赤誠真摯。
    遲來的救贖,一如潮水淹沒下的窒息,不是救贖,是飛蛾撲火般的死亡。
    他一口咬在雲宴身上,想,為什麼就不能早來一年!
    想,我把他咬出血,咬出疤,他若是不推開我,我就,就……
    就做一次飛蛾,之後天宮地獄都是他自討苦吃,活該生受。
    本體和分魂感應同等,本體放開防禦,那一口結結實實咬在雲宴身上,進入勤政殿的分魂愣了一下,也並無開啟防護。
    分魂瞧著勤政殿的皇帝,本就霜雪般的容貌更加冰寒。他想行舟是他在這片大陸唯一愛重之人。
    他便是為此人做出什麼不顧規矩的事,天道也是能理解的吧。便是不理解,他也要親手給行舟討回來。
    賀九天行了個規規矩矩的禮,雲宴依舊站的挺拔,他一築基道人,也沒有給凡間皇帝臉麵的必要。
    除了行舟。
    享受著五六個美人伺候的皇帝許久才揮手讓賀九天起來,跟在他身邊的官宦用尖細的嗓音教訓道∶“賀將軍身旁的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見了陛下居然不跪,是要造反嗎!”
    皇帝不悅的皺起眉,本想直接下旨打殺了雲宴,結果剛把眼睜開就直了。他同賀九天說話時根本沒睜開眼,此時才看清跟在賀九天身邊的是個什麼樣的極品。
    花無其魄,月無其皎。清冽如羊脂美玉,鋒銳如出鞘利劍,寒寂似山巔積雪,萬古不化。
    造化之鍾奇,天地之神秀。似九天飛雪,清潔不似凡間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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