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十三撲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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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字數:5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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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逐風渾身疼痛難忍,被鞭打的地方雖然塗了上好的膏藥,然而,膏藥似乎沒有起到作用,反而加劇了身上那種麻癢和劇痛感,令他行走非常的困難,舉步艱難,感覺自己每走一步都像是行走在刀尖上。
歐向辰得意地走在前麵,哼著一首歌詞晦澀難懂的法文歌,不知其意,卻莫名好聽。
林逐風痛得快要暈過去了。
隻感覺眼前的路太長,這裏的空間太大,似乎永遠也到不了頭。
他不得不停下來劇烈地喘息。
“怎麼?走不動了?”歐向辰發覺他的掉隊,反身走了回來,表情輕鬆而悠閑,伸手攙扶住了他的胳膊。
“這裏……到底是哪兒?”林逐風劇烈地喘息,額頭冷汗遍布,眼前一片恍惚模糊,身體卻滾燙得不得了,宛若置身冰與火的地獄。
“你知道梅林研究所麼?”
歐向辰帶笑的話語響在了他的耳旁。
“呃?梅林研究所?”林逐風勉強集中精神,四下環顧著,可是,印象裏的梅林研究所不是被焚毀了麼?這裏看起來哪有一分研究所的樣子?倒像是個什麼地下倉庫一樣。
“梅林研究所的確在多年前被幼時的陸霽遠焚毀了,後來,有政府的官員不想這塊地空置著,本來打算做個開發園區的,但有人說這裏風水不好,當時投標的人也少,沒辦法,就隻好在這裏建了個物流的倉庫……”歐向辰一邊攙扶著林逐風走下了倉庫背麵的一段長長的鐵梯,走向了下麵的一段長長的走廊,繼續說,“後來,那個倉庫也不明原因的頻繁出事,倉庫的主人害怕了,就急著出手,而我就在這個時候,把它買了下來,經過了一番改建……”
“你……買下了它……”林逐風感覺不可思議。
“怎麼?以為我做了十幾二十年的牢獄就沒有了錢了?”歐向辰微笑道,“可惜,他們都不會知道,我當年早就為自己在國外設了個賬戶,把當時所有積蓄都轉到了那裏……”
林逐風說:“我隻是奇怪,你為何……要買下它?”
歐向辰笑道:“自然是……為了你啊,林逐風。為了讓你參觀我的地下樂園……”
林逐風抬眸望著眼前的這幢古怪的建築物,這裏的占地麵積超乎想象的大,足足有市政公園那麼大,他從這裏完全看不出當年研究所被焚毀的樣子,反倒有點像森嚴恐怖的地下監獄,簡直跟林逐風曾經見過的電影“鐵麵人”裏的巴士底獄沒有區別。
這個地下的城堡牢獄,足足往下延伸了三層,光線倒並不昏暗,一路都有節能燈照明,長廊的地板是用鋁板鋪設的,走上去有些光滑,林逐風好幾次險些摔跤。
“要不要我背著你,或者抱著你?”歐向辰笑聲又在他的耳邊響起。
林逐風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冷聲道:“不用。”
歐向辰看著林逐風倨傲的,俊秀的臉,微微一笑,繼續領著他往下走。
雖然經過了這麼些年,眼前的景物早就不是記憶中的模樣了,但林逐風還是能夠從這座建築物的外觀結構,勾勒出了當年的研究所的一些影子,他甚至還能想起當年幼小的自己懷著怎麼樣忐忑不安的心理,被媽媽的手牽著走過走廊,看到研究所裏來來往往的那些穿著白色實驗服的工作人員忙碌的情景,還有人在百忙中跟自己的媽媽打招呼。
記憶裏的媽媽神色是冷漠的,孤傲的,生人勿近的,因為她是整個研究所裏的第二負責人,那些人對她又敬又畏,所有的人都覺得他的媽媽是四大世家裏最高不可攀,最尊貴的千金小姐,他們除了必要的招呼外,從未對她產生過親近之意。
也許隻有最了解她的親人,才知道她其實也有溫柔的一麵,隻是,他們都看不到。
連幼時的林逐風也看不到。
在他的幼年的記憶裏,他每次都被媽媽逼著去見那個孩子,那個他既懼怕,又好奇的孩子。
那個孩子是在研究所隔壁的幸福療養院裏,要去見他,就要穿過緊鄰的梅林研究所。
他不喜歡療養院,自然連帶著不喜歡研究所。
不喜歡那個嚴肅森冷的,仿佛鋼鐵森林一般的研究所。
現今,他依然不喜歡。
總覺得這裏毀了他童年的快樂生活,也讓他失去了他的媽媽。
隻不過,現在的研究所已經成為了歐向辰的私人領地,關押自己的城堡監獄。
漫無邊際的走廊終於走到了盡頭。
林逐風覺得自己的體力已經完全透支了。
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衫,好在這裏沒有風,倒是有一些出風口,令空氣沒有那麼窒悶,但他感覺不到有風鑽進來,而身上的滾燙的感覺更加劇了,一陣發冷一陣發燙,讓他極度不舒服。
他不得不找個牆壁的角落倚靠著,大口大口地喘息。
“你的體力很差啊,林逐風。”歐向辰好整以暇地說,“你發燒了?”
林逐風翻了個白眼,他當然知道自己發燒了,但始作俑者的臉上那戲謔的表情實在讓人不爽。
歐向辰笑了笑,推開了走廊盡頭的一扇門,說:“走吧,林逐風。”
林逐風又喘了一口氣,剛要邁步過去,突然,一陣天旋地轉,身體脫離地麵,居然是歐向辰把他打橫抱了起來,林逐風下意識地掙紮,被他一根手指放在嘴唇邊,“噓,別動,也別說話。”
聲音裏透著說不出蠱惑意味。
林逐風莫名其妙地安靜了下來。
等到終於被歐向辰帶到了那扇門背後的那間偌大的實驗室裏,林逐風驀然睜大了眼睛,呆呆地注視著這裏的一切。
這裏,竟然跟他記憶裏的景象完全一樣。
那些笨重的實驗室器械,那些水箱,那些放在實驗台上的玻璃器皿,那些記錄著實驗數據的老舊的台式電腦,那些打印實驗數據的紙張和報告單還擺放在桌麵上,仿佛這裏剛剛進行過一次實驗,隻是工作人員匆忙離開而沒來得及收拾……
“這裏……”
歐向辰將林逐風放在了門邊工作台旁的一把椅子上,淡淡地說,“這裏是你的媽媽李蕊工作過的地方。”
“我的媽媽……”
林逐風的眼中浮現出了一抹懷念之色。
“林逐風,對於當年的事情,你記得多少?”歐向辰問。
林逐風搖頭:“很模糊,隻能記得媽媽小時候拉著我穿過這個研究所,去隔壁的幸福療養院……”
“哼,幸福療養院。”
歐向辰的嘴角勾著嘲弄的笑,“當真是個極具諷刺意味的名字。”
林逐風扭頭不解地看著歐向辰,“為什麼你要帶我來看這裏?”
歐向辰說:“因為,這裏……是我一切痛苦的根源。”
林逐風一怔。
“歐向辰?”
林逐風以為歐向辰會跟他講述自己曾經的遭遇,但歐向辰沒有,他的目光起初有些恍惚,似乎在回憶著什麼,但轉瞬間,他就恢複成了那種沉靜,讓人無可琢磨的樣子,甚至嘴角還帶著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笑。
“林逐風,你的第二個遊戲開始了。”歐向辰俯身看向了林逐風,慢慢地替他解開手腳上的鎖鏈,微笑道,“逃吧,作為獵物,逃離這裏,我想看看,你能逃多遠……”
林逐風戒備地盯著他,沒有動。
“逃啊!你該不會被我打傻了,連逃都不會了?”歐向辰突然狂怒地踹了林逐風坐著的椅子一下,椅子應聲而倒,林逐風也隨之摔到了地上,歐向辰提起了倚在牆邊的一把椅子,朝著林逐風的腦袋砸去。
林逐風嚇了一跳,本能地往一旁一滾。
椅子砸了個空。
歐向辰的臉部肌肉扭曲如惡鬼,椅子被砸爛了,但他又拿起了一條椅子腿狠狠地對著林逐風戳去。
林逐風下意識地對準歐向辰猛踹一腳,歐向辰被他踹得後退了好幾步,林逐風一骨碌地爬起,跌跌撞撞地往前跑,歐向辰追著他,把他身後的那些玻璃水箱全都砸得稀巴爛。
“林逐風,誰叫你是林震澤的兒子!”歐向辰在他的身後咆哮著,狂吼著,“是林震澤毀了我的一切!”
林逐風知道歐向辰這是發瘋了。
歐向辰不知道被什麼刺激了,他失去了往日與自己麵對麵時的冷靜,他這是想殺了自己。
如果林逐風沒有被他打傷,被他折磨,被他注射致幻劑,可能他還能逃出去,但是,這裏的空間再大,也沒有多少足可躲避的地方,而且,歐向辰那發瘋之下的一通亂砸,很快就讓林逐風沒有了躲藏之處。
他迫不得已地衝向了門邊,盡管身體的不適和高熱讓他幾乎快要力竭,但林逐風還是不想束手就擒,林逐風的手握住了實驗室緊閉的大門門把手,他想要奮力推開門逃出去,但歐向辰已經追上了他,一把抓住了他後頸的衣領,將用力地拖了回來。
林逐風被他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歐向辰不容林逐風起身,立馬跨坐在他身上,雙手死死地掐著林逐風的脖頸,把林逐風掐得窒息。
林逐風早已沒有了掙紮的力氣。
鞭傷造成的高熱和缺氧的窒息,讓他的意識逐漸遠離。
他的手起初還拚命地拍打歐向辰的手,腳也徒勞而費力地朝著歐向辰踢踹,但後來,腳不再掙紮踹動,手也無力地垂了下來……
陸霽遠陰沉著臉,走向了鹽城裏,除了自己的璨夜外,也算得上高檔的一家私人會所。
這間會所名叫華岩俱樂部,是家集運動與休閑於一體的高級私人會所。
這裏都是會員製,來往的也都是本城的商界名流。
陸霽遠之所以找到這裏,是因為他知道那烤肉店裏的死者就是這個會所的VIP會員。
陸霽遠不是,但陸霽遠的名聲根本用不著在這裏辦理會員,他的身份決定了他可以自由出入這裏。
“啊,陸總,歡迎光臨。”華岩俱樂部老板戰戰兢兢地迎了上來。
陸霽遠雖然不是他們的會員,老板卻也不敢得罪他,甚至巴不得他光顧他們,之前還幾次遊說他加入他們俱樂部。
陸霽遠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身後的宋翊立刻心領神會地上前一步,說:“老板,問你個事。”
老板恭恭敬敬地說:“宋先生,你請說。”
作為陸霽遠的親信,宋翊,馬鯤,田揚和褚威都是外界的熟麵孔,凡是黑白兩道上混的,沒有不知道他們的威名的。
“劉偉韜是你們這裏的VIP會員?”宋翊問。
“是是是,劉先生一直都是,不過,他最近已經很少來了。你們找劉先生有何事?”老板試探著問,“莫非他得罪了陸總……”
“劉偉韜有其他的親人和朋友嗎?他和劉東騫是什麼關係?”
“劉東騫?好像是兄弟,不過,他們的關係不怎麼好。劉先生總是說他弟弟是個討債鬼……他來找過劉先生幾次,他們還發生過爭吵。”
陸霽遠若有所思,沉默了一會兒,插話進來:“多久的事?他們之間的爭吵?”
老板回憶了一下,說:“大概就是兩星期前吧。”
“兩星期前?就是小眼鏡他們找上那個記者,要逼劉東騫現身為他奶奶洗清殺貓案的嫌疑的時候?”陸霽遠暗想,默了一會兒,他問,“為什麼爭吵?”
老板說:“為錢吧。你們知道,劉先生是赫赫有名的舜輝物流公司的老總,是事業有成的公眾人物,當然沒法跟陸總你相提並論,但好歹也是本城的知名人物,目前是名利與聲望雙豐收的,個人資產更是達到讓我們這些人羨慕的地步。但他弟弟劉東騫就不同了,因為他有個毛病,就是眼睛隻能看到一側的東西,雖然他也經營著一家烤肉店,可實際上,他已經欠下了不少的賭債……”
陸霽遠見老板停了下來,不安地望著自己,便蹙起了眉頭,說:“繼續。”
老板說:“他們當時吵得相當的厲害。後來,他弟弟更是揚言要讓他哥聲名俱毀,要把當年的劉先生不光彩的事情宣揚出去。雖然後來,他弟弟被他的朋友勸說回去,劉先生卻相當的不安,要不是他的朋友耿堯先生給他出主意……”
“耿堯?”
老板說:“耿先生是最近才加入劉先生的圈子的,他不是本城人,口音是梅林那邊的。對了,耿先生說自己還參加過本城的撲蝶會,說是在撲蝶會上認識的劉先生。”
“撲蝶會……”
陸霽遠和宋翊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
撲蝶會表麵上是一個昆蟲研究協會,實際上是本城一些特殊愛好者聚集的同好會。
這所謂的撲蝶,並非真正意義上的“撲蝶”。
這裏“蝴蝶”,指的是類似蝴蝶一般漂亮的孩子。
顧名思義,他們的目的就是那些孩子,無辜而漂亮的孩子。
劉偉韜就是撲蝶會的一員。
他們把那些無辜而漂亮的孩子當成了他們可以隨時褻|玩虐待的對象。曾經,警方也針對撲蝶會進行過一係列的打擊緝捕行動,迫使撲蝶會不得不在表麵解散,轉為了地下。
而那個耿堯……
陸霽遠感覺到自己好像在暗夜裏抓住了一絲光。
“有那個耿堯的資料嗎?”宋翊當然知道陸霽遠心裏所想,立刻朝老板詢問。
“有……有的。”
老板趕緊命前台接待給他找來了耿堯當時注冊會員時的資料。
陸霽遠看著前台接待把筆記本電腦顯示屏轉到了他這一邊,給他展示耿堯登記的資料。
“耿堯,男,四十七歲,家住梅林省洪岩縣XX路XX小區,身份證號XX0019XX022300XX,愛好,昆蟲研究,攀岩……”
陸霽遠清晰地看著愛好一欄的“昆蟲研究”四個字,心裏咒罵了一句:“去他媽的昆蟲研究!”
宋翊說:“我去讓人查查他的資料是否屬實。”
陸霽遠“嗯”了一聲。
宋翊走開後,陸霽遠開始拿出口袋裏的香煙叼在嘴裏,剛打燃打火機,就突然頓住了,又煩躁地熄滅了。
林逐風失蹤前,曾讓陸霽遠戒煙,還每天監督他。
陸霽遠起初百般不願,要麼跟林逐風展開遊擊戰,偷偷地抽煙,要麼就各種耍賴,討要林逐風的吻,占他的便宜。然而,現在人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他憂心忡忡之際,卻無形中聽從了林逐風戒煙的要求。
他心中焦慮萬分,隻覺得每耽誤一秒,林逐風就要離死亡更近一分。
“陸總,資料上的信息是假的。”宋翊說,“他們說查無此人。”
陸霽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我就知道……”
宋翊問:“那陸總……我們現在怎麼辦?”
陸霽遠說:“撲蝶會。宋翊,你給我把撲蝶會的訊息給我找出來,包括他們最愛聚集的場所和所有會員的名單,我立刻就要!”
林逐風以為自己這次必死無疑,但他還是緩緩地蘇醒了。
他又回到了之前被關押起來的牢籠裏。
他的手腳再次戴上了鐐銬手鏈。
自己身側的另一個牢籠裏的人停止了叫喚,地上全是鮮血,不知道那烤肉店老板是死是活。
他感覺自己的脖子痛得很,說話都很費勁。
歐向辰在他的起居之處,背靠著沙發,他又恢複了那種悠閑自得的神態,手指輕拍著膝蓋,聽著音響裏的巴赫的“哥德堡變奏曲”,仿佛陶醉其中。
林逐風艱難地移動身體,他想要坐起來,可身上的鞭傷還未痊愈,他感覺到了難以言喻的劇痛,不由得發出了一聲低低的呻吟。
“哦,醒了。”
歐向辰大概是察覺到了他的細微動靜,從沙發旁站起,緩緩地踱步而來。
“聽聽這首鋼琴曲。”歐向辰嘴角溢出滿足的笑,“好聽嗎?”
林逐風戒備地盯著他,提防他的發瘋。
“現在是第六天的淩晨,也就是說,是你被我抓住的第六天。我猜,陸霽遠也該找到這裏了。”歐向辰說。
林逐風的心劇烈地一跳。
“你再猜猜,我為他準備了什麼?”
“什……什麼?”林逐風聲音沙啞地問。
“遊戲啊,我和他之間的遊戲。”歐向辰說。
“歐向辰,陸霽遠會找到這裏,也會打敗你。你終究不是他的對手。”林逐風冷冷地說。
歐向辰也不動怒,隻是悠然地回盯著林逐風。
接著,他朝林逐風彎下腰,手指捏住了林逐風的下巴,饒有興味地看著他,“知道嗎?林逐風,我還是挺喜歡你的。所以呢,我希望你給陸霽遠寫一封信。”
“什麼信?”
“我要你給他寫一封遺書。”
歐向辰坐在林逐風的床邊,將林逐風乏力的身體擁抱入懷中,一手慢慢地撫摸著他的後背,語調極其溫柔地說:“我要你告訴陸霽遠,你要跟他分手,你不是一個值得他愛的人,你的存在隻會讓他痛苦……”
“我不寫。”
林逐風冷冷地說。
“很好。”
歐向辰笑了起來,笑得格外的溫柔,也格外的讓人毛骨悚然。
下一刻,他就把林逐風推下了床,再次舉起了那條黑色的皮鞭。
刷!
皮鞭無情地打在了林逐風的身上,一下又一下!
寂靜的空間裏,灰白褪色的牢籠牆壁上濺起了觸目驚心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