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八遺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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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逐風迅速走到洗手間,立刻撥打了林震澤的電話,電話一通,林逐風隻叫了一聲“爸爸”,還沒來得及說其他,林震澤便迫不及待地打斷了他,問:“計劃進行的怎麼樣了?”
“我放棄了,我不想殺人,”林逐風虛脫般地靠在了洗手間的牆壁處,聲音有些哽咽,“爸爸,我下不了手,真的……”
“我就知道你下不了手。”林震澤再次打斷,聲音裏透著些許冷漠,“五分鍾內離開那家餐廳,我派人在餐廳西邊的十字路口等你,快點過來,明白不?”
“可是,爸爸----------”
“快點,逐風,我沒時間跟你解釋,現在快出來,我的人在路口等你。”
然而,不等林逐風再說什麼,林震澤匆匆說完那句話後就掛斷了電話。
林逐風大腦有些混亂,一時間緩不過神來,但爸爸林震澤那聲“快點”,讓他感覺到了極為強烈的不安,沒時間細想,於是直接從安全樓道下樓,從餐廳後門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了。
跑向那個十字路口,林震澤的電話再次打來,“你到哪兒了?”林震澤問。
“快到路口了,我看見你的車了。”林逐風氣喘籲籲地說。
“那就好。”林震澤陰險地笑著,“那我就送那白眼狼下地獄。”
林震澤的聲音陰森詭異,聽得林逐風頓時頭皮一陣發麻。
就在這時,轟隆一聲巨響從他身後傳來,一瞬間仿佛連空氣都隨之劇烈的震蕩起來,林逐風以及周邊的行人們也被突然炸裂的響聲震得下意識地抱頭彎腰。
這一聲巨響使得周圍停著的車輛紛紛響起了刺耳的警報聲,夾雜著無數人驚慌失措地尖叫,一瞬間,四處充滿了混亂。
林逐風在巨響中回過神,迅速轉頭望去------
隻見剛才所在的那家餐廳,此時已經是滿目瘡痍……二樓落地窗的玻璃已全部被炸飛,此時已經是濃煙滾滾,餐桌的碎屑殘骸飛滿了整個街道,還有半截的沙發掛在牆上。
手中正處於與林震澤通話的手機啪的一聲掉在地上,林逐風看著眼前恐怖如地獄般的景象,頓時遍體生寒。
“陸……陸霽遠……”
林逐風如被點穴,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呆望著不遠處的滾滾濃煙,掉在地上的手機裏傳來爸爸林震澤一遍又一遍的呼喊:“逐風,逐風,怎麼了?回話!”
林逐風的大腦一片混亂,他不敢想象此時的陸霽遠變成了什麼模樣,除了極度震驚外,他感受不到脫離自由的喜悅,隻有無盡的恐懼和哀傷,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為誰而哀傷,他隻知道,不想害人性命的自己,終究成了這場災禍的幫凶。而更令他恐懼的是,他的爸爸林震澤竟然早就知道他下了不手,竟然另外做了一番布置,從種種跡象看來,他完全是早有預謀地利用他林逐風安排了這場災禍。
他的爸爸,為了殺害陸霽遠,連自己的親生兒子也要如此利用!
這樣的爸爸,他覺得萬分的恐懼和失望。
林逐風突然抬腳,快步朝著那家爆炸的餐廳走去,沒走幾步,林震澤的親信林玦已經將車開到了他的身前,搖下車窗對他說道:“快點上車,逐風少爺,趁著島上的警察和陸霽遠的手下沒趕來之前--------”
林逐風淡漠地看了林玦一眼,突然繞過了他開的車,跑向了那家餐廳。
“逐風少爺!”林玦大喊一聲,下車後飛快地追向了林逐風,最後在餐廳門口拉住了準備衝進去的林逐風。
“你瘋了嗎?!”林玦衝著林逐風大吼。
林逐風眼圈發紅,他看著一臉焦急表情的林玦,胸口突然泛起一陣尖銳的痛苦,甩開了林玦的手臂,叫道:“瘋的是你們!你們怎麼能用這麼極端的方式,你們知道這樣會傷到多少無辜的人嗎?”
吼完,林逐風推開了林玦,轉身衝進了餐廳裏麵。
林玦阻止不及,沒辦法隻好給林震澤打電話說:“老板,逐風少爺不肯走,我們怎麼辦?”
林震澤的聲音異常冷漠,回答道:“這小子一向如此,愛意氣用事,算了,他不肯走就當我沒有他這個兒子,反正姓陸的這回死定了,他沒有別的去處,到時候還不是乖乖地回來。哼,這樣軟弱的家夥,我林震澤可不想要。林玦,你先撤吧。”
林玦回頭看著被炸得一灘糊塗的餐廳,歎了口氣,轉身回到車內,開車走了。
而林逐風進入了餐廳,發了瘋一樣地在廢墟般的餐廳裏找尋著,期望找到陸霽遠的屍體,然而,當時餐廳裏其實沒多少客人,因為陸霽遠的手下來之前已經清了場,而且,據來調查的警員說那炸了餐廳的是一枚小型的炸彈,並沒有足可以炸毀整個餐廳的威力,畢竟是有針對性的傷害,所以它隻將餐廳二樓以及陸霽遠所坐的位置為中心而擴散的空間炸得麵目全非。
因為餐廳被陸霽遠包場,所以並沒有其他的顧客,後廚離用餐的大廳相距較遠又有好幾堵牆壁隔著,所以那裏的工作人員沒有受傷,最後得到的消息是現場無人死亡,隻有三名傷者,一名是那家餐廳的服務員,受的也不是什麼重傷,還有兩名是餐廳外的路人,被二樓的爆炸氣流衝出來的東西砸傷,不過也是輕微傷。
本來林逐風是不能進去的,但林逐風亮了之前的醫師證,從從前的醫院離開後,他並沒有被收回醫師執照,所以還算是那家醫院的醫生,他聲稱要救助傷者,警察便放他進去了。
林逐風從警察那裏得到了確切的消息後,心中又鬆了一口氣,看來最應該死在這場爆炸裏的陸霽遠,他--------還活著!
可這怎麼可能?那炸彈的威力足夠將他炸得四分五裂的,除非-------陸霽遠的人迅速封鎖了陸霽遠死亡或者受傷的消息,這對訓練有素的陸霽遠的保鏢來說,的確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但為什麼沒有看到陸霽遠從餐廳裏出來呢?
但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他又緊張起來,因為如果陸霽遠沒有死,那麼,一旦陸霽遠的人查到這件爆炸案與自己有關,還有他投毒的事情被陸霽遠的人知道,那自己的後果可想而知。
他不是個有多大本事的人,他對於陸霽遠的足可通天的能力有著本能的畏懼。
從餐廳裏走出來,他第一時間想到了跟爸爸林震澤打電話,然而,林震澤卻沒有接,無奈,他又打給了林玦,過了好一陣子,林逐風才聽到了林玦的聲音:“逐風少爺----------”
林逐風忙問:“爸爸呢?我想見他!”
林玦皺了皺眉,躊躇了好一陣子,才說道:“對不起,逐風少爺,剛才我跟老板打過電話,他說,他說--------”
林逐風感覺林玦欲言又止,頓時心頭一沉:“他說什麼?”
林玦說:“他說既然你不肯走,他就當沒你這個兒子,還說你這樣軟弱,他不想要。”
林逐風頓時呆住了,喉頭哽咽得難受,手中的手機啪的滑落在地,林玦似乎覺得說重了話,又趕緊補救:“不過,少爺,你也別難過,我想,那隻是老板在氣頭上的話而已,他還是很在乎你的---------”
林逐風充耳不聞,緩緩地蹲在了地上,一種茫然無措,悲傷失落的情緒湧上了心頭,忽然他覺得自己就像是被人遺棄的野貓野狗,被困在了茫茫的海島之上,四麵全是海水,自己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找不到他的親人朋友,天地之間,隻剩下了自己茫茫一人。
他想,自己還真是失敗,千方百計地掙脫囚籠,然而,自己所在乎的自由,愛情,家人,甚至連仇人陸霽遠都離他而去,自己什麼都沒有了……
他無力地癱倒在地上,捂住了雙眼,隻覺得正午的陽光是那麼的刺眼。
沮喪之後,林逐風又想到既然陸霽遠沒有立刻找上自己,多半還是受了些傷,若是趁這個時候逃離,說不定自己就能恢複自由了,雖然他還是有些擔心,不知道那人竟然傷得如何,還是想打聽一下,轉而卻又笑自己糊塗,那人的命硬得很,這麼多年以來,他大大小小受了多少次傷,哪一次不是轉危為安?如今,他身邊伺候的人多了去了,還用得著自己替他擔心,何況,那人囚禁了自己那麼多天,對自己身心皆是無情的折磨,還害了自己那比親媽嗎還親的卓媛阿姨,自己怎麼能不恨他,反而還去關心他?難道自己真的那麼賤,被他那般糟蹋,蹂躪,還要巴巴地貼上去嗎?倒不如趁著這機會逃得遠遠的才好。
主意打定,他便以最快的速度買了回鹽城的船票,於當日下午獨自坐船回到了鹽城,然後又買了去往J市的長途車票,他不敢留在鹽城,害怕陸霽遠反應過來找到他,隻能背井離鄉,去了一個陌生的城市。
隻是走之前他放心不下卓媛阿姨和妹妹林清妍,特地去了一趟醫院。
爸爸林震澤不在,卓媛還未蘇醒,他給了護工一些錢讓她好好照顧卓媛,又去了三樓心腦專科病人的住院區,看到妹妹正百無聊賴地翻著一本雜誌看,他走進去跟妹妹打招呼:“清妍。”
林清妍見林逐風走進來,高興得很,急忙親昵地叫著:“哥哥,你怎麼來了?爸爸說你在公司很忙的。”
林逐風摸了摸妹妹的頭發,眼中愛憐之意,說道:“清妍,好些了麼?醫生有說什麼時候做手術麼?”
林清妍笑著說:“這個周五吧,羅醫生都安排好了。哥哥,羅醫生挺想你的,還希望你回到醫院裏來。”
林逐風苦笑了一聲:“我現在已經回不去了。”
林清妍不解地說:“哥哥怎麼這麼說,羅醫生,就是哥哥的老師,他說他隻是放了你大假,沒有辭退你的。”
林逐風沒有多做解釋,跟妹妹清妍又聊了幾句,囑咐她病好後記得替他去看看卓媛阿姨,林清妍自然答應了,還安慰林逐風說,媽媽不會責怪他的。
林逐風看了看腕表,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他必須走了,不然就錯過了去J省的長途汽車。
林逐風出了醫院,迅速地招了一輛出租車趕往了長途車站,坐上了有些異味的長途車。
他本是有潔癖的人,是忍受不了這樣異味撲鼻、陳舊的、坐墊也沒怎麼洗幹淨的長途汽車,然而,為了自由,他還是忍受過去了,隻是,中途停車的時候,他迫不及待地跳下車,尋到洗手間吐得稀裏嘩啦。
經過了漫長難熬的旅程,終於在第二天傍晚,他拎著自己的行李箱腿腳發軟,渾身虛脫一般地走出了長途汽車站。
“先生,先生,你要住店嗎?保證幹淨……”一出車站,立刻就有好幾個穿著舊皮夾克的男人圍住他,喋喋不休地詢問,還塞了不少的名片給他。
林逐風不勝其煩,但被人纏住,實在無法,也沒力氣脫身。
正為難間,突然有人喝了一聲:“警察來了。”
那群人一哄而散。
林逐風鬆了一口氣,正欲離開,結果就被人攔住了去路。
“喂,把你的證件拿出來。”那人衝他板著臉說。
此刻,林逐風經過了一天一夜的汽車顛簸,又難免沾上了車子裏各種難聞的氣味,衣服早已皺巴巴的,滿臉倦意,頭發蓬亂,灰塵撲撲,實在算不得體麵,那人自然就把他當成了那些拉客騙錢的詐騙團夥了,語氣也不見好了。
林逐風無奈地去衣袋裏拿身份證件,誰知一摸一個空,頓時心中一涼,猛然想起自己當時被那群人糾纏,隻怕是被不知什麼人把錢包一道順走了,而身份證件便在錢包裏放著的。
那人看他摸不出身份證件,不由冷笑一聲,說道:“跟我去局裏。”接著,就不由分說地推搡著他,按著他的頭,扭著他的臂膀,把他推進了警車裏,帶回了警察局的審訊室,讓一個小警察審問他,逼他交待詐騙事實。
林逐風疲憊不堪,在那個小警察的逼問下幾次打起了瞌睡,然而,那小警察誠心不讓他睡覺,將那百瓦的燈泡光芒照著他的眼睛,照的他暈頭轉向,苦不堪言。
他本是養尊處優的少爺,哪裏吃過這種苦頭?
心中又氣又怨,但對方毫不客氣,把桌子拍得震天價響,不交待不準吃飯睡覺,折騰他快瘋了。
“你要交待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林逐風按著突突跳的額頭,語氣裏又無奈又怨憤,“我還沒投訴你們呢,我的錢包不見了,你不去找我的錢包,反來審問我!有你們這樣當警察的嗎?”
最後,小警察看從他嘴裏問不出什麼摔門而去。
然後就沒有人再來理會林逐風了,他便趴在桌子上慢慢地睡了過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又有人把他推醒了,他抬起頭,看見那個抓他來警局的人穿著深色警察製服,戴著大簷帽,把林逐風的錢包遞給了他,說道:“我們抓住了一個扒手,從他手裏拿回了你的錢包,諾,你可以走了。”
林逐風冷冷地接過錢包,轉身欲走,又被那人叫住:“等等。”
林逐風不耐煩地說:“又怎麼了?”
那人問道:“你是叫林逐風?”
林逐風說:“是又怎樣?”
那人說:“林醫生,你忘了,我是那個患者家屬,一年前,你為我媽媽做過心髒移植手術?多虧了你,我媽媽現在很健康。我叫胡雨澤。”
林逐風想了半天,才說:“哦,原來你是一年前的那個患者的孩子。你爸爸還在咱們醫院撒過酒瘋-------”
胡雨澤麵露愧色,說道:“我爸爸當時以為你是庸醫,他那個人嗜酒成癮,對不住,當時他還差點打傷你。”
林逐風對胡雨澤沒多少好感,如果不是他武斷地認為自己是詐騙團夥的人,自己也不用這麼疲倦了,他還想找家好點的酒店洗個澡,換身衣服,去去身上難聞的味道,此刻淡淡地說了句:“胡先生,如果沒事的話,我可以走了嗎?”
胡雨澤說:“這樣,林醫生,你難得來咱們J市一趟,不如由我盡地主之誼請你吃頓飯?”
林逐風說:“不用,我隻想休息。”
林逐風拎著胡雨澤歸還給他的行李箱,招了出租車,揚長而去。
胡雨澤心中悵然,他想著那個人還是當年那般模樣,盡管有些狼狽,卻還是那麼的好看,可惜,他剛剛竟然沒有認出他來,也是,他完全沒有想到他會出現在這裏,當年的記憶還是有些模糊了,這人也沒有穿醫生的那種標誌性的白大褂,又是在那種場麵下見麵的,但他還是記得那人白大褂上的銘牌,那上麵有他的名字-----林逐風。
如果不是他恰好抓住了那個混在長途汽車裏的扒手,在他包裏搜出了林逐風的錢包,他可能真的會冤枉了自己的恩人。
他心裏非常的後悔,總想著補救一下。
隻是,人海茫茫,他與他難得見麵,卻是如此糟糕的見麵,也不知道今後還有沒有機會。
胡雨澤心裏歎息連連。
林逐風找到了一家高檔的酒店,但自己的衣服太不體麵,差點被拒之門外,好在他拿出了自己在那家連鎖酒店辦過的VIP卡,酒店裏的接待立刻換上了一副殷勤的麵孔,特意將他安排到了一豪華套房裏,並擺上了飲品和水果,還詢問他有無其他需要。
林逐風表示沒有,拿了些小費打發了那酒店接待,自己洗了澡,換了一身幹淨舒適的睡衣,然後躺在床上熟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