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袁平喊繼子白楊、老婆楊華去書房開庭會議。
    真不會愧是書香世家，大農村的，還搞個書房，這是建新房子後特意弄得，按隔壁袁航他爸說的，不知為什麼，聽著他們家的人說書房二字就別扭。
    白楊猜到會議的內容，霎時揪著自己的衣角變了臉，他弟袁康康見狀，湊到他麵前嬉皮笑臉“嗚嗚嗚”哭起來，邊哭邊做抹眼淚狀。
    楊華也早猜出會議內容，她胸口劇烈起伏著，一巴掌將小兒子拍翻在地：
    “跟你說過多少次，對哥哥要恭敬友好？”
    從沒被媽媽打過，康康回過神來後尖叫著大哭，大有不把房子哭倒不罷休是架勢。。
    “你發癲嗎？”袁老太竄過去抱起孫子朝兒子喊：“你看看你討回來的女人，都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在袁家還敢這樣區別對待。”
    “討打，”袁平公正地說，“怎麼可以到哥哥麵前做鬼臉，以後再這樣，我也看到一次打一次。”
    說完看母子二人一眼，跛著腳往書房走去，楊華冷著臉跟上。
    康康見媽媽不來安慰自己，更是在地上打起滾來哭，袁老太在旁心疼得不得了。
    “小心肝啊！奶奶疼！奶奶愛……”
    白楊想去安撫下弟弟，還沒到跟前，弟弟麵目猙獰地瞪著他大吼：
    “滾開！你個死太監！”
    弟弟的話好像炮仗在他腦袋裏炸開，炸得他腦袋嗡嗡響，好幾年沒聽到這個稱呼，乍然再次聽到，居然矯情得痛到無法呼吸。
    他張開嘴深呼吸，似乎這樣能緩解疼痛。
    坐在門口吧嗒吧嗒抽水煙的袁老頭說：“你是大娃娃，別跟小娃娃一般見識，快去吧，他們在等你。”
    去書房的路上，感覺有什麼從臉上滑落，伸手一摸，自己居然為了一句“死太監”哭了，真是變矯情了，以前小朋友天天追著喊也不見這樣哭。
    “白楊啊！”袁平端坐在象征他家庭地位的書桌後麵的沙發上開口，“都怪叔叔無能，前年建房子的貸款還沒還完，你媽媽得了內風濕性關節炎不能下水，叔叔吧，你看到的，走路不方便，當年……”
    “你別當年了，”楊華早看透丈夫的為人，激動地站起來打斷丈夫的話，“你說過閉口不提當年的事情，會把白楊當親兒子看待。白楊要是讀書讀不進，成績差得很，我無話可說，不讀就不讀，可是他成績優異，他隻能通過讀書才能活出個人樣。”
    “三十六行，行行出狀元。”袁平故作幽默地笑著說，“我決定升白楊為園長和場長，幹得好的話，今後你弟弟妹妹還指望你幫扶。”
    楊華一臉厭惡地看著丈夫：“你升袁康康為園長場長吧，白楊不配。”
    袁平不以為意地對白楊說：“叔打算為你承包下大隊的百畝桔園，桔園裏有大隊以前留下的養豬場，這是塊肥肉，村裏很多人想承包，但輪不到他們。咱家經濟允許，叔肯定送你讀高中，甚至大學，但是……你看到的，叔這條腿一到變天就要吃止疼藥止疼，家裏兩個老的也一身病不能幹重活，紛紛和康康也慢慢的花錢越來越多……”
    楊華打斷老公的話喊道：“既然知道家裏花錢的地方多，你為什麼要建全村最高的房子？吊燈、沙發、縫紉機，電視機、錄音機、自行車，這是你一個村小學校長的能力能擁有的？”
    袁平蹭地一下站起來朝老婆揚起巴掌，白楊慌忙喊道：
    “別打我媽媽！我不讀了！”
    袁平似乎被驚醒，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掌，麵前的女人可是自己愛到骨子裏，費了老大勁兒才取到的。
    楊華淩厲地瞪著丈夫：“怎麼？我說真話不好聽想打我是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可鄙的齷齪心思，別逼我在孩子們麵前戳穿你的真麵目。”
    “你怎麼變成這樣？”
    袁平無力地放下巴掌跌坐在沙發上，妻子從年輕時候起就是溫柔美麗的女人，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
    楊華：“我自己做夢都沒想到我會變成這樣，你也不是年輕時候溫柔多情、看著我時眼睛裏有星星的人。”
    “從你選擇嫁給白建華……”
    “別在孩子麵前說這些，你給個總話，到底讓不讓白楊讀高中。”
    “你以為是我故意不準白楊讀書嗎？真的沒錢！信用社還欠著好幾萬，想貸款也貸款不了，承包桔園和養豬場的錢，大隊看在我的麵子上先欠著。”
    “媽，當園長和場長也挺有麵子的。”
    白楊任命了，記憶中優雅、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母親為了自己已經變得與普通婦女無異，美麗的臉龐常年帶著警惕與憂愁，不想母親為了自己與繼父的關係變得惡劣。
    楊華不搭理兒子，眼眶含淚對丈夫說：“我一定要讓我兒子讀高中，讀大學，離開袁家村這個令人惡寒的地方，我去借高利貸也要讓他讀書。”
    外邊偷聽的袁老太衝進來喊道：“你去借高利貸送白楊讀書就先和我兒子離婚，別搭上我們整個袁家。”說著拳頭往兒子背上招呼：“當年多少好姑娘要嫁給你你不要，偏要取個帶著拖油瓶的二手貨，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沒出息的。”
    袁平任母親捶打，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讓母親操心難過。
    楊華在一旁冷冷說道：“你問問你兒子舍不舍得跟我離婚。”說完拉著白楊離開這是非地。
    袁平等母親打夠了，說：“媽，你放心，她借高利貸是借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