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無恙看著他，神情很淡，往前逼了一步，竟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
    “沈星舒，神靈大人已經原諒了你。”
    原本垂眉的棲隱和帶著悲泣神情的沈星舒二人同時將目光放了過去。
    “你什麼意思？我沒聽明……”
    “萬祥城的百姓們也都原諒了你。”
    後者臉上浮現迷茫，話還沒說完就被司無恙攔了下去，他隻好求助般的看向棲隱，
    可還沒開口就突然頓住，臉上神情變了一瞬，站不穩似的後退好幾步靠上身後石欄瞪大眼睛開始喘起了粗氣，低頭用一隻手扶著胸口，又慢慢往上滑到脖子，最後捂住了腦袋，似乎在承受著逐漸增強的痛苦似的喘不上氣。
    棲隱見司無恙沒有任何反應，便知這是他預料之中的情況，也就沒有出聲詢問。
    沈星舒用嘴喘著大氣，還在不停的念叨著什麼，似乎緩不過來卻還努力抬眼看著棲隱。
    他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嘴唇哆嗦的厲害，眼框裏含著的淚光和身後陽光下碧藍如洗的湖水一般波動著，隻小小的眨動一下眼睛，那越湧越多的淚水就順著通紅的眼角滑落。
    “佚……”
    棲隱隨著他細若蚊吟的低語抬了抬下巴，可也隻聽得他叫了一個字便癱坐下來靠在石欄上，雖沒有一絲嚎叫，那時不時發出的悶哼聲和渾身爆起的青筋也能感覺得出蹲坐在地上的人承受著多大的痛苦。
    “嗬……嗬嗬。”
    他口中發出陣陣奇怪的笑聲，氣息不穩的斷斷續續開口：“不是，不是要……魂飛魄散嗎？”
    沈星舒似乎想要抬頭去看司無恙，卻因太過痛苦將力氣全部用在了抓著腦袋的那隻手上，再沒有多餘力氣去做其他動作。
    半晌過後，久到他以為站著的兩人要拋下他之時，司無恙才緩緩開口。
    “你連魂飛魄散都不怕，卻不肯給自己一個投胎轉世的機會嗎？”
    “哈哈……嗬哈……”
    沈星舒喉間再次發出那奇怪的笑，將手指插入鬢角，似乎要將腦袋擠爆。
    “我虧欠眾多，難怪會這樣受盡折磨。”
    “當真是我將自己困在了這裏。”
    隨著滑落，他像是放棄掙紮一樣將手放下，甚至扯斷了幾屢發絲，慢慢往一邊倒去。
    “佚名神，萬祥城的他們……還有，風間……”
    縱使是想要再看看情況的棲隱都忍不住出手，撚了個法訣將他扶住。
    沈星舒胸口起伏著，歪頭看向司無恙，神色裏說不出是恨還是怨。
    對於萬年前的一切，他自覺得有太多的遺憾和虧欠，若不是死前一刻被一股力量洗禮，怕是要化成厲鬼落入魔道的。
    那股力量幫他洗淨一切，將那些壓垮他的記憶存儲在了這個空間，卻因他執念太重久久不肯離去，便在這裏一次又一次刷新著當年的情節，似乎想要改變一些節點上的東西。
    棲隱之前也注意到了，除了祭拜大典，後來他們每次進來的場景對沈星舒來說，似乎都不是那麼愉快。
    而那些，就是他想要改變的故事。
    他想阻止百姓們摧毀佚名神像，想阻止魔物入侵，想攔下參軍的沈風間，還想在那高樓上等到良人歸來……
    可對於失去記憶的他來說，每一次重複，還是會按照原來的故事經行。
    他還是得看著神像倒塌，看著魔物殺戮，看著沈風間遠去，也等不到那良人歸來……
    所以不遠處的小鎮上流傳的哀嚎聲，是沈星舒一次又一次的撕心裂肺。
    他們試探他的那次，找回了他重複千萬次的記憶，而這次，是將他的一切傷疤，徹底的揭開了……
    將沈星舒一事想通了的棲隱指尖突然一抖，抬眼看著司無恙的背影，想抬手也扶住有些微微發痛的胸口，似乎能真切的感受得到方才沈星舒的絕望。
    若是不能將他超度，那自己，便是做了件錯事。
    還不如讓沈星舒就入之前那般重複著萬年前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