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已經很久沒夢到十年前的事了。
    原本以為自己早已淡忘。
    卻沒想到，不僅沒忘，甚至那時候發生過的點點滴滴，他都還曆曆在目。
    放下，哪有那麼容易的事。
    “進來。”
    聽到敲門聲，燁這才回過神掀開被子下了床。
    門自動打開，走進一身著滿是科技感製服的男子。
    男子推著餐車進來，把食物整齊地擺放在桌上。
    擺完餐具後，便筆直地站在一旁一動不動，等著燁洗漱完來用餐。
    隻是這次燁沒像往常那般快出來。
    男子聽著浴室裏的水聲，走到門前敲門，似乎想要確認下裏麵人的死活。
    可他敲了很久也沒等來燁的回應，便想把門打開，但門被燁反鎖，他沒法直接打開。
    男子眨了兩下灰色眼睛，手指指尖伸出一數據線，插入牆上的密碼鍵盤的孔裏。
    得到最高許可後，門便開了鎖。
    他剛打開門，就聽到裏麵捶牆的聲音，與一聲怒吼。
    “滾出去。”
    男子一愣，便又把門關上後，回到原來的位置站好。
    等燁一從浴室裏出來，立馬看了過去。
    “從這裏出去。”
    燁見到這人臉上，那與軒相似，卻毫無生機的臉，就不由感到一陣厭煩。
    “是，陛下。”
    男子順從得推著餐車離開了房間。
    來到桌子前看著桌上的食物，燁想不明白，自己當初是腦子哪根筋抽了。
    竟然會讓人把自己的仿生人侍從，做成軒的臉。
    起先見到那張臉，還能提醒自己，不能把這人忘了，要找到這人。
    可目睹軒的身死後，絕望的他，見到這張臉就煩。
    就像無時無刻在告訴他，他有多無能，又有多廢物。
    而害死軒的那人，趁他絕望時，逃到了他找不到的地方。
    至今也不知道在哪裏看他的笑話，等著他放鬆戒備時，取他的性命。
    心裏越想越煩躁，越想越來氣。
    暴躁地直接一腳踢翻了桌子。
    盤子餐具砸在地方，發出的聲音把門外的仿生人吸引了進來。
    見到散落一地的食物與破碎的餐具，拿出餐車下的清潔工具，扶起桌子過去認真地打掃起地上的狼藉。
    顯然易見，這不是燁第一次暴躁地踢翻桌子了。
    與軒有著一樣的臉的仿生人，對此也是見怪不怪。
    很快把地板和桌子收拾好，在燁又快控製不住脾氣前，離開了房間。
    煩躁的燁根本沒心情處理公務。
    離開了城堡，漫無目的地漫步在街上。
    隻是很快，他就察覺到，有人在後麵跟蹤他。
    回過神才注意到，自己好像走到了不該來的地方。
    再繁華的城市，也有那麼一處類似貧民窟，亦或是黑市的地方。
    他現在腳下的一片街，便是王都裏的黑市。
    一處皇室政府很難完全掌控，又為了利益不得不放任的地方。
    這條街名為百靈街，原本是供來到人族王都生活的妖族居住區域。
    妖族並非全部是單純善良的，也有會為了自身利益出賣同伴的。
    漸漸這條街在人與妖的共同經營下，成了一條供人消遣娛樂的地方。
    一般供妖族居住的街道，人族不會去。
    妖族與人族不同，他們雖然也有高等的智慧，但很容易被獸性掌控理智。
    如果妖與人混住，很容易發生不必要的衝突，因此妖族居住區多是妖族自治。
    但這不代表這些地方可以任妖族為所欲為。
    特別是在燁掌權之後，妖族與人族逐漸平等，不再會因為他們擁有特殊能力而被優待。
    而這條百靈街，則是人族最愛光顧的妖族自治區。
    這裏不僅能買到正經商店買不到的東西，還有能讓人一夜暴富的機會。
    更重要的是這條街的盡頭。
    那棟與四周高科技建築格格不入，木頭與鋼筋混凝土相結合，包含現代與古代兩種風格的巨大特殊建築。
    這棟樓下半部分是由混凝土建成，外麵還鍥著石磚做裝飾，上半部分則是古代建築樣式的木製樓層。
    這棟樓沒有名字，但被大家稱之為”花亭”。
    是一棟為妖與人提供特殊服務的高樓。
    而裏麵提供服務的人員，是來自各個妖族的美人。
    能滿足人族對妖族的各種特殊方麵的幻想，與妖族特殊時期的需求。
    花亭每天二十六小時不停歇營業。
    即使現在是大白天，也依舊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燁抬頭望向眼前這棟別具一格的大樓，想到身後跟著自己，明顯帶殺意的幾人。
    便直接走進了花亭內。
    跟蹤燁的人，顯然沒想到他會進花亭內，立馬從暗中走出來，跟了進去。
    花亭裏的人很多，就算是一樓大堂，從上往下看，也隻能看到一顆顆五彩斑斕的人頭。
    “快看上麵，是彼岸吧？”
    “那耳朵，那麵具，沒錯是他！”
    “沒想到啊！竟然能不花錢目睹花魁的容顏，值了值了！”
    一樓大堂的人騷動起來。
    議論聲甚至把二三樓的人都吸引了出來。
    燁也順著眾人抬頭看向三樓。
    就見一位抱著隻黑貓，有著對雪白兔耳，身著華麗古風長袍，左臉被光滑帶紅色石蒜花花紋的白底麵具蓋住。
    每走一步，都對眾人有極致誘惑的男子。
    從三樓的走廊路過。
    這名極具性張力的男子，便是人們口中的花魁——彼岸。
    看到那對兔耳和雪白毛發的燁，雙眼不由睜大，甚至呼吸一緊。
    心跳也開始加速起來。
    三樓雖然有一堆客人擁擠出來圍觀，隻為一睹其容顏，卻沒人敢去攔彼岸的路。
    彼岸似乎注意到燁與眾人與眾不同的視線，轉頭視線剛好與燁對上。
    看清彼岸的右臉，燁感到不可置信，隨之而來的便是驚喜感。
    是他！真的是他！
    那張臉，還有那雙眼睛！
    就算被這怪異的麵具擋住一般，即使五官也因為這人長大成年而發生了些許變化。
    他也能一眼認出來。
    這人就是他以為已經失去的人。
    隻是，他會在這裏？又怎麼成了花亭裏的花魁了？
    城堡裏的又是誰？
    而且那張臉，那雙眼睛。
    也失去了記憶裏的清純，也不再單純。
    看著三樓的這人，在注意到他的視線時，露出那帶著玩味兒，又顯得嫵媚的笑容。
    同時這笑容引起周圍人陶醉的聲音。
    燁皺起那對英氣的劍眉。
    不僅臉變得嫵媚不說。
    就連身上幾件衣服，也沒好好穿。
    隻有裏麵的白色裏衣是好好穿的，外麵的長袍長衫，都是半掛在身上，僅靠一根腰帶束縛著細腰。
    防止衣服徹底散開滑落。
    給人一種反正隨時要脫，卻又不得不穿的感覺。
    懷裏的黑貓抬頭衝彼岸叫了一聲。
    彼岸笑得溫柔，抱著黑貓很快就消失在了走廊中。
    這幾年，到底在這人身上發生了什麼，竟讓人變化如此之大？
    他又是如何進到這花亭，成為花魁的？
    城堡地下室裏的那人，又到底是誰？
    燁腦子裏充滿了疑問，迫切想找這人得到答案。
    可他很快就察覺到，跟蹤他的那幾人也進了花亭。
    現在當務之急是先甩開這幾人。
    燁慢慢擠過人群，離開大堂進入側邊長廊。
    這裏沒什麼人，卻也不是安全的地方。
    燁剛快步走過拐角，就被人拉住了手腕。
    “這邊走，跟我來。”
    看著手腕上，那隻熟悉的手，他不用抬頭都知道是誰。
    燁盯著拉著他穿越花亭複雜走廊的人背影。
    眼前的場景與記憶中，和這人最後分開的場景重合。
    陷入回憶的燁，就這麼任由人拉著往前走。
    直到被人甩進暗中，抵在牆上才回過神。
    “你……”
    “噓……別說話，他們跟太緊了，真不好甩。”
    燁剛開口，就被人捂住了嘴。
    這般熟悉的場景，讓燁目光微閃。
    不同的是，眼前的人變了，他也不是那被這人當狗養的幼狼形態。
    隻是這人雖身處花亭，身上卻沒什麼化妝品的味道。
    似乎也沒用香水或是熏香。
    身上的味道很幹淨，幹淨到他能在花亭混雜的氣味中，聞到獨屬這人身上，才有的兩種妖族的味道。
    彼岸確認跟蹤燁的人離開後，這才把目光看向被自己抵在牆上起，就一直在看著他發呆的人。
    稍稍退後一步，與燁拉開距離，攏起身上因為奔跑有些散開的衣服。
    臉上再次露出那走廊上，讓燁皺眉的玩味兒笑容。
    “沒想到人族的陛下，也會來這種地方，真是讓彼岸大為改觀。”
    “你認得我？”
    燁以為這人是認出了自己，感到一陣欣喜，可很快這欣喜的感覺，就被失望與心痛所代替。
    “那是當然，玄殷王國的國王的樣子，我相信花亭每一位在職的妖族都能認得。”
    彼岸笑著把雙手背在身後，靠在身後的牆上。
    隻是臉上的這邪魅的笑容，怎麼也無法與燁記憶中那天真的笑容重合在一起。
    “你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注視著眼前的人，燁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卻引來彼岸困惑的表情。
    “陛下為何要這麼問？”
    燁皺著眉，抬頭撫上人左臉上的麵具。
    現在兩人距離不過一拳多些，能讓燁清楚的看到這人臉上的細節。
    這才發現這麵具不是戴在臉上，而是直接長在了臉上。
    麵具邊緣與這人的皮膚融合在了一起。
    是生生鍥入這人臉上的。
    “這幾年，你究竟遭遇了什麼。”
    “陛下，您是不是把我認錯成什麼人了？”
    彼岸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看著燁臉上毫不掩飾的心疼與悲傷，軒更加迷茫？
    可他的記憶裏，並不記得有這個人，更不認識符合條件的人族。
    “我……”
    燁剛要說出自己是誰，就又被捂住了嘴。
    “噓，他們找過來了，陛下，莫要見怪，唐突了。”
    正疑惑時，就見眼前這人扯開自己的衣服，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腰上，又熟練地把雙腿掛在自己腰上。
    震驚人的動作同時，一聲聲悅耳的歡愉聲，從人口中發出。
    燁：！！！！
    看著眼前人這般熟練又逼真的舉動，要不是他衣冠整齊，差點就信了自己正和他*合。
    “誰？”
    一直在跟蹤燁的人，聞聲尋來，就見彼岸衣冠不整的彼岸，正和一男子在暗中野*。
    同時被彼岸動情的模樣迷住了心智。
    幾人癡迷的模樣，讓燁再次皺眉，把人後仰的腦袋摁回了懷裏。
    就算是假的，他也不想讓別人看到這人此時的表情。
    “嗯……還不滾……不知道打擾到我接客了嗎？嗯……或許……你們也樂意付千金來共賞嗎？哈……就是不知道這位爺樂不樂意……唔……您弄疼我了……”
    幾人一聽要付千金，也想起了這嬌媚花魁的價格。
    那可是看一眼都要數兩黃金的人，他們哪有那麼多錢，還留下共賞？
    還是快走吧。
    幾人很快就離開了這裏，也沒有再繼續找人的欲望。
    就怕被花亭的管事知道自己看見了不該看的，來管他們要錢。
    確認人走遠後，彼岸直接從燁身上跳了下來，走暗處，罵罵咧咧地嫌棄自己的衣擺，確認自己大腿有沒有被人給掐青了。
    還好大腿依舊潔白如初，隻是被燁掐過的地方，依舊隱隱作痛。
    “嘶……陛下，你好過分。我好心救你，你居然還掐我。”
    彼岸委屈地瞪向某沒良心的國王，還不忘揉自己隱隱作痛的大腿。
    “能支走人的方法有很多，沒必要用這種方式。”
    一把將彼岸淩亂的衣服拉好，又把彼岸掀開的衣擺合上。
    “可是在這花亭，最快最有效的，便是這種方式。”
    彼岸很是不服，不滿地雙手抱在胸前，不悅地撅起嘴。
    終於有點能與燁記憶中的人對上的神情，卻依舊改變不了，這人即使露出孩子氣的表情，也依舊勾人的樣子。
    “即使這樣，你也應該自重些。”
    “自重？噗哈哈哈……”
    彼岸就像聽到什麼好笑的事，笑得抱住自己的肚子，抹著眼角笑出的淚。
    “陛下，當我們入了這花亭，身與心便不再屬於我們自己，身是屬客的，心是花亭的。自重？對我們來說，不過是多餘的東西。”
    笑夠的彼岸收起了臉上的笑容，眼中也沒了笑意，取而代之是刺痛燁的冷漠。
    “陛下還是趁早離開這裏吧，這裏不是陛下該來的地方。”
    說完，彼岸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裏。
    燁追上去時，人已經消失在了拐角。
    緊了緊握緊的雙拳。
    他之後還有會議要開，隻能暫且離開這裏。
    不過，他也許要先去雪兔族看看，不知道雪兔族知不知道這人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