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早些時候何護長從外頭回來，進門就問我有沒有見過綠兒姐姐，我瞧他那樣子，氣衝衝的，好像還喝了酒，我想著是不是綠兒姐姐哪裏得罪了他，就沒敢說實話，編了個瞎話說綠兒姐姐跟錦姑娘去太尉府了。我，我本想，隔一天何護長酒醒了，氣兒也應該消了，就算要找綠兒姐姐，應該也不會出太大的事。可是……可是我剛才去瞧何護長，遠遠地聽見綠兒姐的慘叫從護長屋裏傳出來，護長還很生氣地說什麼綠兒姐姐騙他，這，這真不是綠兒姐姐騙了他，是我編的瞎話呀。護長好像很生氣，我不敢走近就回來找李管事了，可李管事出門辦事去了……我怕綠兒姐姐會被護長打死，媽媽，是長生壞了規矩，長生認罰，隻求您去救救綠兒姐姐吧。”
    長生說著話，全身都在發抖，一張臉慘白，話裏也帶著幾分哭音，一看便是嚇壞了的樣子。
    方悅甩了甩手裏的帕子，“我還當多大的事兒呢，我樓裏的丫鬟，若不是我開口，還沒有人敢隨便打死了去，行了行了，你忙活自己的事兒去吧，我去瞧瞧。”
    “謝方媽媽。”長生抬起頭來，兩眼通紅，咬著自己微微顫抖的嘴唇，再看了方悅一眼，朝門房走去。
    待人跨出了門檻，方悅臉色陰沉下來，轉身便走，腳步淩亂。
    而正當凝香樓裏暗流湧動之時，城北一處莊園的溫泉池邊，一個身著靛青色蟒緞長袍的蒙麵男子站在池邊的亭子裏，抬頭注視著天空中那一輪彎彎的明月。
    他的腳邊還跪著一個瘦削的男人，男人長著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嘴邊一顆黑痣。
    “他們查得怎麼樣了？”蒙麵男子問道。
    跪著的男人回道：“主人，一切都在您的預料當中，自從廷尉府找他問過話後，他便急了，這兩日已促成何尚和綠兒反目，想來是要趕在廷尉府蓋棺定論之前把風向引到這兩人身上。”
    “這麼說，事成一半，他們現在是要逼出贓物了。”
    “何尚那小子雖然愚笨，但卻是一根筋的性子，硬來肯定是不會交的。這麼短的時間，他要想拿到贓物，不是件容易事。”
    “你以為他會這麼笨？他認定人是方悅殺的，自然也會將方悅拽進這場戲裏。”蒙麵男子笑道。
    男人恍然大悟，“是，主人英明，方悅若是知曉殺人之事何尚也知情，必定不會留他。”
    “他們現在隻需讓方悅一擊不中，留給何尚潛逃的機會。”
    “可……再過兩日便到了結案的期限，廷尉府那邊，已經壓不住了。”男人皺眉道。
    “嗬嗬，既然廷尉府也這麼著急，那不如你當一回好人？”蒙麵男子轉過身來，俯視著跪地的男人，“捉賊捉贓，現場抓獲案犯，廷尉府麵上有光，也省了小石頭些麻煩不是？”
    男人眼裏透出一絲陰冷，“是，屬下明白。”
    蒙麵男子忽然輕笑起來，“哦？我還以為你會心疼，那畢竟是你的親外甥呢。”
    男人一驚，趴在地上說：“是他自己貪念過重，險些壞了主人的事，主人能讓他一死了之，已是寬容了。”
    蒙麵男子深深地看了男人一眼，視線移到一旁的溫泉池水，溫熱的池水冒著熱氣，將水麵蒙上了一層迷霧。
    “他身邊突然冒出來的那兩個幫手，可查清了？”
    “屬下無能，未能查到那兩人的底細，其中一個從南門進城，屬下派人從南麵沿途查探，可並沒有人見過此人。那個叫長生的少年……甚至沒有出入城記錄。”
    “哦？”
    男人呼吸一滯，“他們行蹤不定，也不曾住店，更不知是何時混進的挽風閣。這兩日屬下派人跟著石頭和其中一人，可一出樓就被他們甩掉了，就連在樓裏，屬下稍微靠近些，那陌生男子似乎也有所察覺。”
    “有意思。”蒙麵男子笑語中帶著冰冷，“連你的人都能甩掉，發現了你也不動聲色。”
    “那人行如鬼魅，落地無聲，絕非江湖人士，屬下猜測是出自仙門，可查探一番，修仙門派裏，也沒有這個人。但屬下肯定，在這之前，石頭與此人並無往來，他……他好像是憑空出現的，也不知為何要摻和到這件事裏。”
    蒙麵男子蹲下身，伸出手在池水中一撈，水中月鑽過指間縫隙跌回池中，濺起點點水花，將熱霧短暫的擊散，“非人非仙，實力不容小覷。相比石頭和那夏長生，這個人才更令我擔憂。”
    “是，屬下立刻加派人手去查。”
    “順便找個降妖的來。”
    “是，屬下這就去辦。”
    蒙麵男子點了頭。男人起身，縱身一躍飛出四五丈遠，伴著一陣風，消失在茫茫夜色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