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如初在屋頂上瞧得有趣，沒想到長生拍起馬屁來倒有一套，專挑心疤抹蜜。這李管事曾經也是個讀書人，春考連考了七年都不中，自認懷才不遇，雖然這些年在凝香樓賺了不少錢，也不想去當什麼官了，平時對來的達官貴人也點頭哈腰討好得很，可都是些表麵功夫，實際上心裏對那些個當官的是一個也瞧不上。
    官沒當上，沒地兒耍官威，就把這股勁兒全用在了凝香樓裏，上上下下都得恭恭敬敬地叫他一聲李管事，就連他那親外甥何尚，當著人前也不能叫他舅舅，得叫管事。
    難怪長生才花這麼點時間就進了管事房。
    “以後你就跟在我身邊，先看著學吧。”李管事擺了姿態。
    長生也很有眼力見，趕緊繞到李管事身後，一邊給人揉肩一邊說：“謝李管事抬愛，可我初來乍到，也就是多識了幾個字，就到了您身邊辦事，樓裏的哥哥們定會生氣，他們氣我倒是小，隻是我剛來，確實什麼都不懂，跟在您身邊耽誤了您辦事，那我罪過就大了，要不……您看我先跟學學登記名冊？把貴客散客都認得差不多了，再到您身邊孝敬您？”
    李管事心想，倒也真是，雖然這孩子嘴甜討人喜歡，也機靈，可畢竟他也不能隨時帶在身邊，在樓裏連貴客都認不出，這是大忌呀。
    “你小子，到挺聰明！”
    長生齜著大白牙嘿嘿傻笑，“小的一定努力學、盡快學。”
    夏如初忍不住發笑，長生天生一雙大圓眼，不論聰明勁兒多大都顯得挺傻氣，還真是老天爺賞飯吃，硬生生憑著外貌就把鋒芒給藏了去，讓人疑心不起來。
    “如何，我說吧，他可比你會多了。”
    忽然直愣愣一句話插進夏如初的耳朵裏，他也適應了，扭過頭看向不知何時站到他身邊的紀仲春。
    紀仲春抱著雙臂樂滋滋地從掀開的瓦片縫俯視著下頭，身上換了一套寶藍色的衣衫，雖然不如他原來的寬大，倒也沒有束手手腳。隻是夏如初瞧著，總感覺這衣裳有些眼熟。
    “咱們還是回去吧，看樣子，你這弟弟是在屋裏憋壞了，就讓他玩兒吧，玩兒夠了自然就回來了。”紀仲春一幅放心的樣子。
    夏如初也是放心的，可想到要和紀仲春倆人呆一塊兒，他就覺得站在屋頂吹風也是挺好的事兒。
    紀仲春可沒這個打算，說完話就把瓦片蓋了回去，又摸了摸肚子，歪頭去看夏如初。
    夏如初本來沒有覺得餓，可被紀仲春這麼盯著，他還真餓了。
    “走吧，我們去吃東西。”夏如初妥協道。
    紀仲春咧嘴一笑，拽著夏如初的袖子裝可憐，“我來帝都十來天了，還沒吃過什麼好的呢。”
    夏如初隻不過是想回挽風閣隨便做點什麼吃，可紀仲春這麼一說，他倒想看看這人究竟打得什麼算盤。
    “那你說，想去哪兒吃？”
    果然，紀仲春心裏早有了目標。
    “聽說南城有家酒樓，開了百年了，既不挪窩也不開分店，價格還十分公道，要不你帶我去見見世麵。”
    “你倒是真會選。”夏如初拋去一個別有意味的眼神。
    紀仲春說的這家店，開在南城和北城交界的地段，店老板是地地道道的帝都人，一個店傳了三代人，靠的並非是絕世手藝，而是店家的一個初心。北城繁華，住的都是些達官貴人，開的店鋪酒樓紅樓戲館也盡是些一擲千金的地兒，地價可謂一寸土十寸金，大多數雜工、夥計、小店老板可買不下北城的房子，大多都住在南城，每天往返於南北之間。這家店就為這些人而開，賣的飯食不僅量大，價格還十分便宜，關鍵是與別的酒樓不同，這家店中午不做生意，下午才開門，一直開到第二天清早才關門，偶爾還有些達官貴人圖個新鮮，在一夜笙歌之後，特意到那家店去吃一頓再回家，因此，這家店在整個帝都也是有名的。
    去那家店吃飯的人形形色色，難免就要遇上個熟人，夏如初現在全心全意撲在管青蘿的事上，並不想節外生枝。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顧慮，紀仲春忽然說：“我保證，沒人會認出你！”
    “你保證，你拿什麼保證？”
    紀仲春抬手便取下了夏如初的麵具，“這不就沒人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