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跌撞撞的腳步聲遠了，夏如初忍無可忍地抓下頭上的假發，“還不鬆手！”
    “哎呀，還沒走遠呢！”紀仲春牢牢地扣著夏如初的肩膀。
    夏如初一拳砸在紀仲春的胸口上，“再遠就出凝香樓了！滾開！”
    紀仲春假模假式地捂著胸，“哎呀，好痛，無情的男人，用完人家就翻臉不認。”
    夏如初一把將手裏的假發塞進紀仲春嘴裏，嫌惡道：“還不趕緊把這頭皮撕了，頂著吸收日月精華麼。”
    紀仲春吐出嘴裏的毛發，呸了好幾下才摸到自己的頭上，“好不容易才貼上去的呢，就這麼撕了多可惜。”
    “那你就頂著吧。”夏如初可沒時間瞎扯，他還惦記著長生那邊，說完提腳就要走。
    紀仲春連忙將人拉住，“別擔心，那孩子比你可機靈多了，你現在去還耽誤他玩兒呢，咱們先回屋吧，我得把這身兒給換了，勒得我難受。”
    不過就是一件正常束了袖口的衣裳，這廝穿著愣說是緊身衣。可由不得夏如初反駁，紀仲春就拉著他疾馳回了挽風閣。
    紀仲春在屋裏換衣服，夏如初站在院裏才意識到一個問題，這挽風閣沒有多餘的房間。一間主屋是管青蘿的，主屋的耳房是雲鶯的，他都不能讓別人住進去，剩下的就是他和長生住的側房。紀仲春住哪兒呢？
    夏如初想了會兒，看向腳下的石板，打地鋪吧，反正也在地上躺了好多天了，也沒見著涼。
    正想著，一個噴嚏聲隨著屋門的打開傳進了他耳朵裏。
    “咳咳，哎呀，好像有點受涼啊，肯定是剛才那衣服有問題。”紀仲春揉著鼻子走出來，還掏出一張紙用力地擤了擤鼻涕。
    夏如初冷嘲道：“你這四麵敞風的衣裳穿著都沒事，剛才那衣服束手束腳，還塞了這麼多棉花，你反倒受涼了？”
    “大概就是因為一冷一熱的吧，哎，真是……阿嚏……怪事。”
    紀仲春說著走到夏如初身邊，夏如初立刻退開一步。
    “你嫌棄我？”紀仲春一臉受傷。
    嫌棄也有，可關鍵是，紀仲春一身都臭了。
    “你這衣裳穿多久了？”夏如初問。
    “一，二，三，四……”紀仲春掰著指頭數。
    “行了行了，”夏如初聽不下去，“你就沒別的衣裳穿了？”
    紀仲春摸了摸下巴，眼裏忽然亮光一閃，“你在這兒等等，我去去就來。”
    夏如初還沒開口，紀仲春一躍就上了屋，幾個大跳沒了人影。
    他傻傻地站在原地，一炷香後才霍然醒悟，“我等他幹什麼！”
    長生拔了個兒還換了一副麵孔，沒人能認出這就是曾經的麻二娃子。夏如初帶他進出也都是翻牆出去，從未讓他與人照麵，那時是為了保護長生，可沒想到如今倒幫了忙。
    早些時候，紀仲春就把長生帶出了凝香園，算時間，現在也該成事兒了。
    尋著蹤跡，夏如初竟然在管事房裏找到了長生，長生正對著李管事一個勁兒的拍馬屁。
    “凝香樓這麼大，這麼多人，每天進進出出這麼多事情，您都管理得井井有條。我以為老東家的酒樓掌櫃是最厲害了，可跟您一比，簡直不及分毫。”長生翻看著進出樓的登記冊，好一頓感歎。
    李管事就坐在另一邊，手裏端著個小茶壺，有一口沒一口的往嘴裏送，雖然沒笑，但上揚的眉梢卻騙不了人。
    長生隨手翻了翻，又看了幾眼身後幾個大木櫃，像個沒見過世麵的小孩兒一樣，瞪著大眼說：“老天爺啊，光是進出登記就有這麼多，我光是看著都快暈了，您是怎麼管過來的？”
    李管事按捺住笑意，尖著嗓門說：“嗬，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兒。你那永樂鄉才多大點地方，酒樓生意再好，一個月也頂不上咱們這凝香樓一天，你知道這凝香樓一天進進出出多少人？”
    “多少？”
    李管事伸出兩個指頭。
    “兩百？”
    “嗬，兩千。”
    “兩千！”長生張大了嘴，“那可比酒樓一個月來的人都多，這怎麼登記得過來。”
    “進出登記，這是規矩，忙不過來也得照規矩辦事。咱這凝香樓光是掛牌的姑娘小姐就有八十六位，再算上大廳的、跳舞的、陪酒的，一共有一百八十八人，每天大廳翻台都至少四輪，這麼多人，不登記在冊，萬一出點事兒找誰去？！你看到這些，不過才是一個月的名冊罷了，前倆月的還在庫房裏頭堆著呢。”
    長生吃驚地讚歎道：“您這……可比那些當官的厲害多了。就我們永樂鄉那鄉長，幾十號人都管不住，到任一年多了，手底下的衙役還沒認全呢。”
    李管事冷哼一聲，臉上寫滿了得意。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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