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半入江風 第二十四章一出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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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青蘿姐在朔州置了個莊子。”夏如初忽然冒了一句。
長生想起這事兒來,“是啊,青蘿姐說那邊四季如春,綠樹常青,買下來以後每年去住個幾日也很好。”
“青蘿姐她……原本就是朔州人。”夏如初說這話時,眼裏閃過一絲傷感。
紀仲春一臉感歎地拍拍心口,說:“人心叵測啊,像我這樣的好人果然不多了。”
長生愣頭愣腦的,一點不明白二人話裏的深意。
“如何?現下你打算怎麼辦?”紀仲春問夏如初。
夏如初思索著說:“我原本是想,再過幾天,廷尉府那邊肯定會想辦法讓案子了結,隻要結案,不管是何尚還是方悅都會露出馬腳來,那些贓物自然也會浮出水麵,有了贓物,何尚就跑不掉了,隻要順著何尚摸上去,方悅也就逃不掉。”
紀仲春聽完,露出一幅心疼的表情,“你真是個心思單純又為人正直的好孩子。”
夏如初,“……”
長生,“……”
“傻不傻,你一個平民怎麼翻案,就算是真查出來,你們那些當官的還能讓你打了他們的臉?再說了,誰說抓到一個就能抓到第二個的,萬一第一個還什麼都沒說就死了呢?”毛肉丸子一邊舔毛一邊鄙視道,“你這蠢蛋法子,還不如直接悄悄把人抓起來打一頓,問出了話,再把第二個也抓起打一頓,順藤摸瓜全拎出來揍完,這事兒就清楚了。”
夏如初還未出聲,紀仲春就嗤道:“你當誰都跟你似的,恨不得自己長成一座山,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有個你!我家如初這叫遵紀守法、謹慎行事。”
“的確是我顧慮太多,才耽擱了這麼久,讓青蘿姐沒法入土為安。”夏如初自責。
剛要發作的毛肉團子聽到夏如初這麼一說,傲嬌地哼了一聲,也沒和紀仲春對嗆。
紀仲春笑眯眯地看著夏如初道:“顧慮多一點是好事,橫衝直撞除了頭破血流,就是血流頭破,沒什麼好結局。”
夏如初這次沒有躲開這個賤兮兮的笑,而是直麵道:“所以,我要你幫我去一趟滄州,把那個錦地查個清楚。”
“滄州啊……這麼遠。”紀仲春可憐巴巴地不情願道:“一來一去就是好幾天,還得去打聽……”
“以你的腳力,不出半日就能到。”夏如初不留情麵地點破他。
“可終究得要花個兩三天的功夫,我不要和你分開那麼久。除非……你補償我。”
夏如初見紀仲春的視線落在自己的領口處,那股子想揍人的衝動又出現了。
倆人的視線在空中交鋒,火花四射,僵持了許久,還是長生打破了僵局。
“毛毛,你去吧。”長生從茶幾上抓起雞腿遞到那毛肉丸子嘴邊,“你去查,這個雞腿給你,我還給你準備好多好多好吃的。”
“嗯。嗯?你叫老子什麼?”毛肉丸子詫異道。
“你又不告訴我你叫什麼,我總得叫你什麼吧,你不說,我隻好自己給你取名字了,以後你就叫毛毛了,還好記……”
長生還沒叨叨完,眼前巴掌大的毛球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起來,很快就撐到了房梁,將那根插進房梁的棒子給擠了個稀巴爛。
長生嚇得大叫:“你快別長了,再長這房子都塌了!”
話音剛落,還竟然真的停了,不再長了。
紀仲春一拍額頭,“得,白養活這麼些年了。”
夏如初起初是看呆了的,聽到紀仲春這話,忍不住笑出了聲。
長生仰望著毛毛,隻見兩個燈籠大的眼睛,赤麵獠牙,頭上一根金角幾乎快戳破屋頂,龐大的身軀兩側還生出了一對翅膀,原本四個爪子竟長成了六個,且掌大如鑼,每根利爪都閃著刀光般的鋒利。
“它這是……怎麼了?是……氣炸了嗎?”長生傻愣愣地扭過頭問夏如初。
夏如初笑道:“你給了他名字,他也答應了。”
長生還是不明白,取了個名字怎麼就充氣兒了。
紀仲春起身走到長生麵前,重重地拍了拍長生的肩頭,“小夥子,有點東西啊!我辛辛苦苦養了這麼多年,被你撿了個便宜。以後你就是他主人了,你要他大就大,你讓他小他就小,你讓他往東他就得往東,你讓他吃屎……”
“你給老子閉嘴!”毛毛怒噴道。
紀仲春抹了一把臉上被噴的口水,繼續道:“那他還是得考慮考慮。”
長生呆頭呆腦地望向毛毛。此刻,毛毛滿臉通紅,不知是被氣得還是憋屈的還是原本就是這個色,反正明顯十分懊惱。
長生看了一會兒,問:“那我讓他去滄州,這個雞腿是不是不用給他了?”
紀仲春愣了一下,又用力拍了拍長生的肩頭道:“小夥子真是有點東西啊!”
“毛毛,你還是變回原來那樣兒吧,我仰著頭看你,好累啊。”長生對毛毛招招手。
毛毛不削地噴出一鼻子熱氣,卻還是縮回了原來的大小。
“毛毛,你去幫哥哥查那個錦地吧,一定要快一點,哥哥著急。”長生倒是一點不忘正事。
“你們凡人的事,我怎麼查。”毛毛賭氣道。
“可你不是神獸嗎?”長生說:“你一定很厲害的,辦事肯定不比仲春哥哥差。”
毛毛頓時抬起了頭,“那必須的。”
長生將毛毛抱起來放到了屋門口,“那就快去快回,全靠你了!”
毛毛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可歪著頭想了想,又想不出哪裏不對,他甩甩頭,一口叼走了長生手裏的雞腿,化成一道灰煙就不見了蹤影。
紀仲春搖著腦袋對夏如初說:“這孩子以後一定是個人物。”
夏如初不接他這話,說道:“既然錦地有他去查了,那你就陪我去演戲吧。”
紀仲春燦然一笑,道:“樂意之至!”
……
傍晚,凝香樓清歌漸起,暗香浮動。短短幾日,錦地的風頭便一時無兩,前來一擲千金隻為一睹芳容的客人們都快把凝香樓的門檻給踢破了。
丫鬟綠兒這些天雖然挨了不少打,可也得了不少好處,算得上是忙得不亦樂乎。
今夜,太尉府的高公子一出手就是萬金之數,將錦地給包了下來,連帶著也撒了她一包金瓜子,還打發她出了雅閣。
這種得了錢還不用伺候人的好事,怎麼能不讓人高興呢!
綠兒高高興興地往後院走,此刻錦地還在服侍人,自己先回小院也不大合適,但她又心癢想看看高公子究竟賞了多少,於是便打算偷偷到後院尋個沒人的地兒數一數。
她剛一腳跨進後院,就發現已經有人捷足先登了,還是兩個人,想來也知道是什麼事,正要縮回腳去,可一抹光卻讓停下了動作。
月光昏暗,燈火曖昧,雖然看不清兩人長什麼樣子,可其中一個頭頂一溜光卻是十分打眼,全凝香樓除了何尚就沒第二個人有這發型,再一看身型,高壯魁梧,可不就是何尚麼。另一個背對著她的,明顯是個女人,盤著飛鳳髻裹了披風,看不出身型,但個頭不低,想來也是高挑的,和何尚站在一起,竟那般和諧。
綠兒氣得粉拳握緊,一跺腳,扭頭想走,可走了幾步她又倒回頭來,悄悄進了後院,蹲下身,藏在一根柱子後頭,不近不遠地瞧著。
“嗯,她來了。咱們得靠近點。”扮成何尚模樣的紀仲春假正經地說著,手卻不正經地一把將扮成個女人的夏如初摟緊懷裏。
夏如初磨牙謔謔,反手把肩頭上那鹹豬手揮開,“好自為之,別太過分!”
“這不是演戲麼。”紀仲春沒皮沒臉地又把手放了回去,“嘖,你別誤了正事兒啊,趕緊入戲!”
夏如初是忍了又忍,本就嫌棄紀仲春那不要臉的樣子,現在還頂了張假頭皮,更是讓他無法直視。他狠狠地一閉眼,豁出去了,伸手在紀仲春臉上摸了一把。
紀仲春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夏如初要縮回去的手掌,死死地摁在自己臉上。“看著呢,看著呢!”
夏如初斜眼一瞥,綠兒的腦袋從柱子後頭露出來半個。
從綠兒那個角度,她並不能看見女人長什麼模樣,隻瞧見何尚與這女人打情罵俏,女人還矯揉造作地欲拒還迎著,女人不過是摸了何尚一把,何尚就跟得了多大的便宜似的,笑得大白牙都發光了,還死皮賴臉地攥著那女人的手!
綠兒氣得七竅生煙,死死地咬著自己的嘴唇。
“你就不怕她氣昏了頭,衝出來鬧一番?”紀仲春在夏如初耳邊說。
為了不讓綠兒聽到,夏如初也隻好再靠近紀仲春一些,小聲道:“不會,她和何尚那點事兒還不敢讓人知道,現在正是人多的時候,一鬧起來肯定來人,她可不傻。”
後頭藏著的綠兒親眼看到倆人抱在一起,卿卿我我,交耳細語,眼眶都紅了。何尚何曾對自己這般柔情過,一見麵除了那檔子事兒就沒別的。再一抬眼,就見何尚掏出了一根金釵,輕輕地插進女人的發髻裏,金釵上那圈明亮奢華的夜明珠差點閃瞎了她的眼睛。那不就是她賭上命交給何尚的東西麼,何尚告訴她是藏起來了,沒想到竟然是要給另一個女人!
綠兒眼裏露出陰狠之色,恨恨地再看了那對月色裏的賤人一眼,悄悄出了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