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宇揚眉，“可我聽說，她沒出過凝香樓，這還是你說的。”
    “不是沒出，是沒打算出，後來不知怎麼又出去了。”夏如初說。
    “這怎麼說？”
    “青蘿姐的指甲裏有天燈的香蠟，是市麵上劣質蠟，不是樓裏的東西。”
    出事那天是月圓之夜，帝都有放天燈祈福的習俗，凝香樓裏的天燈香蠟都是特質的，蠟油裏摻了香蜜金粉，自然不會有人舍貴求劣，用外頭的東西。
    “放天燈？”高宇琢磨著，“難不成你姐她在外頭有了相好了？”
    夏如初嘴角一抽，這種不過腦子的話，也就高宇能說，真不怕傳到菱王耳朵裏。
    “沒有。”
    “那不一定，這女人要是動了真情，要想瞞天過海藏住一個男人，那還不簡單。你信不信，隻要她不想讓人知道，那一定沒人能知道，要不然她出門不帶上你，隻帶了雲鶯那丫頭，還是偷偷出去的。”
    “我在陪你喝酒。”
    “那可不，就是拿我來支開你呢！”
    夏如初挺無語的，高宇這樣子哪兒看得出是逢年過節就給管青蘿送重禮的恩客，簡直就是個沒心沒肺的，但凡是個男人，自己看上的女人可能跟別人好了，不說雲淡風輕，再怎麼也不至於主動往自己頭上潑綠，正如菱王，這人可倒好，八卦起來連自己的臉都不要了。
    怪不得這些年菱王都沒把他放心上。
    見夏如初悶著臉沒有做聲，高宇還以為他是惱了，正兒八經道：“我不是要毀你姐清譽的意思啊，我隻是分析這道理，要不然你說她偷摸出去幹什麼？”
    自說自話，高宇又想到了什麼，說：“難不成你姐她是被人綁了，帶到外頭給……？”
    “要是有捆綁的痕跡，你覺得菱王還會來問我的話？”夏如初反問。
    高宇深覺言之有理，點頭道：“那就還是有相好的了。”
    “……不是！”夏如初肯定，他雖然不懂女人心思，可聞得到味道，管青蘿屍首上並未殘留絲毫男人的氣息，倒是有一股陌生女人的氣味，維河結了冰，倒是幫他把這些氣味保留了下來。
    想到這兒，他問高宇：“青蘿姐的屍體，當時是怎麼被發現的？”
    高宇說：“你連這都不知道？就昨天早上天快亮那會兒，幾個在公記藥館吸了一晚上焦煙的黃鬼發現的。說是剛從藥館裏出來，想順著維河邊走走，清醒清醒，可沒走幾步就瞧見河中間飄著一具人屍，嚇得夠嗆，撒腿兒就跑，邊跑邊嚷嚷的，把河邊那一街住的人全喊醒了。”
    後頭的事，不用高宇說，夏如初也想得到。
    圍觀群眾眾多，又是浮屍，便驚動了廷尉府。廷尉府到場，把屍體撈上來一看，雖然泡了冰水，但時間並不長，怎麼都不難認出管青蘿那張臉。自然，也就很快有人傳信給了菱王。
    “維河結冰，這個季節，冰層尚厚，怎麼會浮屍呢？”夏如初不解的是，屍體是怎麼沉到河裏又浮起來的。
    高宇一拍腦門，“誒，對呀，你說這個我怎麼沒想到。”
    高宇是個急性子，立馬就把身邊的隨從叫了進來，一問，隨從解釋道：“爺平日裏喝的用的都是山裏的溫泉水，自然是不知道。這冬日寒冷，井水結冰，平頭百姓靠的就是維河。沿河有好幾處取冰的地兒，取冰的人多了，那冰麵就薄了，有時候白日裏太陽一曬，薄冰還會化開，浮屍就是從這些化開的冰麵浮上來的。”
    “你怎麼不早說？！”高宇興致來了，扭臉問夏如初，“要不咱們去看看？”
    夏如初是打算去看看，可絕不是跟高宇一塊兒去。
    “不了，查案自有廷尉府，麻二娃子還躺著，我得回去了，公子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不過一句客套話，高宇還真認真想了會兒，又想起一件事來，“我還聽說，你把你們護長的一隻眼給剜了？就壯得跟頭水牛似的那個？”
    夏如初看向房門外。
    從他和高宇進了這間雅室，外頭就一直有那麼幾隻耗子來回探頭，現在還自以為高明地藏著呢。
    高宇順著他的視線看出去，大笑道：“好！我果然沒有看錯人，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打，不是慫包！”
    夏如初半真半假道：“公子怎知我不是慫包？我分明在挽風閣裏躲得好好的，若不是公子來了，我是定不敢出門的。”
    “嗐！你少跟我拐彎抹角，小爺我聽得懂。”高宇露出一個心領神會的表情，對著房門故意抬高了嗓門道：“你放大了膽，我給你作保，任他心有不甘又能奈你何？！他若不找你的事兒，那便相安無事，但凡他敢給你使一個絆子，我要了他另一隻眼！”
    對天發誓，他絕無此意！夏如初無奈，就高宇這人，僅當個太尉之子實在屈才，該當個山大王才是，定能廣交三界英豪，成就一番江湖霸業。
    當晚一更時分，萬籟無聲，公記藥館內燈影重重，黃煙包裹，而在館外向西五十米的九龍橋下，一道身影躲過了巡河衛隊，沿著維河邊，從橋下幾步一停地往上遊探看去。
    大約是全副警惕都放在巡河衛隊上，竟沒有發現，另有一個人正坐在這九龍橋上，雙腳懸空吊著，一甩一甩，很是愜意地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