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6.風流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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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王的罪名昭告各界,京玉藻這個“大功臣”該準備著即位,此刻已歸王都。
靈堂正中停著一副空棺槨,案上供奉牌位,先王後之諱為尊,妖王反而次居下首。
京玉藻身披素縞,接過頭一炷香,折腰三拜,其後族親皆伏首默哀——昔日五大長老死得死、廢得廢,隻剩下王後之父白栩長老了,餘下麵孔望過去,盡是新主的擁躉。
放在舊日“鄰裏和睦”時,人、魔兩界自會遣使表悼惜之情,順便和繼任妖王會個麵。可今時不同往日,密謀以生靈為傀儡這等損陰德的事,是把他們都算計了進去,沒讓口水淹了這塊地,還得賴仙門修士的良好修養。至於魔界麼……自打散出“護法之死,另有其凶”的消息後,便再無動靜。
“王上,五公子、九公子求見,有意為先王禮喪。”
雖尚未行加冕之儀,左右部從已識趣地改了口。
京玉藻眼尾一挑,“帶過來,你們退下罷,長老且留步。”
族親們魚貫而出,與先王公子擦肩而過,掃過他們的背影,默然對視須臾,皆從對方的神情中看出了如蒙大赦。
這廂,二位公子身後的長者悄聲囑咐:“待會進了門,行拜大王的禮節,切不可狂妄怠慢。”
九公子乖順應道:“知道了,舅父。”
五公子則撇了撇嘴,說:“這是僭越。”
“老妖王亡故,少主自然就是板上釘釘的新王,難道你還有什麼想頭?五公子不想活,可別拉著我們一道!”
這會兒功夫便到靈堂,領路的侍衛湊近京玉藻身邊,快速複述了三妖方才的對話。
京玉藻“嗯”聲,遣他出去了,似笑非笑地打量著堂下跪伏者,半晌才開口:“孤準許那些個外子入宮盡孝,可沒成想,有心的唯你們二人,孤應該好好嘉獎爾等。”
九公子惶惶回話:“臣下愧不敢當,縱然不提血脈之親,我等也都是王族庇佑的子民,理當全忠盡孝。今日來,本欲求王上一事。”
“哦?說來聽聽。”
“先王曾許諾母親,他過身之後,可由王上做主,恩賞臣下幾尺薄地,以圖安逸。”九公子從袖中取出卷封的絹紙,捧在頭頂,“此張手書可為憑證。”
京玉藻的心腹隨侍上前接過,予他過目罷,他不明不白冷笑了一記,問起另一個:“你呢?”
五公子拱手,訕訕道:“臣下與王上同為手足,這些年落魄潦倒,實在度日艱辛,還請王上顧念情分,賜下榮祚。”
京玉藻將書信拋入燒得猩紅的火盆子,任它瞬息化為灰燼,輕蔑地落聲:“你們當孤大氣,偏孤是個心眼小的,舍不得把王土分給他人,半尺也不行。”
“臣下絕無占有之意!”九公子急急叩頭,“王上,母親因我這孽子受苦半生,遭人恥笑,臣下隻想尋求落巢之處,守母親此世無虞!”
京玉藻多看了他兩眼,“你母親?”
老妖王的風流賬太多,他沒閑心個個記著,但凡心情不順,好的賴的一概交由屬下弄死了取樂。
九公子麵色難堪:“臣下母親本是白狐支族未出閣的小姐,因……因與先王有過露水之緣,才有了臣下,後來先王將她拋諸腦後,再未顧及我母子,臣下不忍母親為族中厭棄,冒死向先王討來這封手書。”
京玉藻目凝寒冰,反複念道:“白狐、白狐……”
跪在九公子後邊的狐妖慌忙補充:“我等僅有一尾而已,遠不及王族尊貴。”
“你是什麼東西?孤何時許你插嘴!”
京玉藻大怒,一揚手間,便見狐妖的身子淩空拔起,狠狠撞在石柱上,吐出血來。
“他是我舅父!”九公子膝行近前,抓住他的衣擺,麵上掛著兩行清淚,“誠如舅父所言,小九此身卑賤,不敢奢想別的,但求兄長饒我一命!”
“滾開!”京玉藻踢開他,神色陰鷙,“少同孤攀親故、講情義,你們不過是肮髒的外子,一群烏合之眾,不配與孤稱兄道弟!”
“是、是!臣下願為王上當牛做馬、聽憑驅使,隻盼您顧念我母親,拉她出泥沼之地!”
白栩長老眼見京玉藻又近瘋魔,殷殷勸阻:“王上,即日就是您的加冕大典,於這緊要關頭,不宜再生亂了,二公子的慘狀被傳開,宮外已是流言紛飛,對王上不利啊!”
“是他惦記孤的命,孤扒了他的皮以儆效尤,有錯嗎?!”
守在角落的隨侍看著京玉藻,跪在他身邊,道:“王上沒錯,是世人愚昧,不知您多年煎熬。他們惹王上動怒,屬下替您殺了,一雙殺得、兩雙殺得,可是屬下的裂金鞭也要被磨平了,唯恐再不能保護王上,於王上無用了。”
這番話澆滅了幾分京玉藻肺腑裏的邪火。
“孤知你忠心,不會不要你,起來。”
“王上生氣,屬下不忍置身事外,見您因螻蟻傷神。”
京玉藻唇邊浮一絲笑意,拿手背貼了貼他的臉頰,“尾潛,你總能有法子令孤心中熨帖,孤依你們就是。”
隨後他蹲下身,與涕淚橫流的九公子平視,“寸草春暉啊,小九兒,孤全你孝心,待大典成後便下令賜你封地,就去北邊吧,別回來了,好不好?”
九公子整襟伏拜,泣道:“多謝兄長!臣下立誓,此後與母親必安分守己,決計不生二心!”
“嗯,你走罷。”
五公子麵色慘白,癱軟在地,下身一片濕意,對上京玉藻惡鬼般的目光,連連向後爬去,“王……王上,臣下這就離開!”
“慢著,是你說孤僭越,不成體統?”
“臣下知錯!”五公子的兩片肥唇直打架,語無倫次:“臣下沒有他意,不、不是我……是小九!對,是小九他舅父!”
京玉藻嫌惡地捂了鼻子,“孤叫你去見自個的舅父,尾潛,送他一程。”
“遵命。”尾潛召出豎滿倒刺的斷金鞭,衝五公子胸膛咬去,鞭下當即顯出一隻赤狐,滴血未濺。他跨步撈起溫熱的屍首,道:“可要屬下拿去焚了?”
“剜了他的妖丹,賞你了,正巧棺槨裏少個東西,扔進去壓棺吧。”京玉藻轉身便走,又道:“這幾日辛苦外祖父為孤周旋,您且到偏殿歇會兒吧。”
白栩長老歎了口氣:“王上體恤,是老夫之幸,但到底不合規矩,勿要因此授人口舌,老夫回家去便是。”
“以後妖界,孤的話就是金科玉律。”
這時,有個護衛小跑過來,“啟稟王上!魔尊、魔尊入界了。”
白旭長老捋起胡須,疑道:“他來做什麼?”
京玉藻倒很鎮定,“總不是為著給那個老東西報仇,孤大抵料到了他的來意。”
“其非善主,刁鑽古怪得很,老夫還是陪王上走一趟吧?”
京玉藻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