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時？”探頭進來的何溶月問道，“為什麼會在大晚上的計時？”
    “因為她有重度的失眠障礙，知道自己本來就難以入眠。這種情況下，她晚上躺在床上完全就是為了熬時間。為了讓她能夠支撐下去，她需要報時的東西給予她安慰。”
    何溶月了然地點點頭，然後縮回頭去繼續在客廳裏忙活了。
    沈翊指尖掃過床對麵書架上最容易拿到的書，不出所料，這一層全都是邱萌自己的作品。杜城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而後偏開頭，狀似無意地說：“你怎麼知道失眠障礙會這麼做？心理專業課也會教這些嗎？”
    沈翊側身端詳了一會兒白牆麵上的塗鴉和一首英文詩，嘴角隨意地一勾，“有朋友失眠，跟我略談過一些。——這上麵的畫看起來不是專門學過畫畫的人畫的，但是挺有天賦，很有藝術氣息。”
    杜城沒戳穿他轉移話題的僵硬，也湊上去看看這個得到跟自己一樣評價的畫作——而且可能評價更高。牆上畫著金色的船艇和黑色的海浪，船艇上的舷窗的藍色顏料可能沒有把控好幹濕，作畫時順著牆麵流了下來，看起來像哭了一樣。
    旁邊的英文詩因為牆紙的緣故，顏色有些暈染，字跡並不是看得太清。不過還好也就三行，比較像日本的緋句。沈翊抬手把這幾行詩和畫作拍了下來，然後放大檢查了一下清晰度。
    這時何溶月終於帶人進來了，采集所有有可能需要的信息。杜城正要拿下書架中心的一本書看看，沈翊卻突然抬手抓住了他的手。
    杜城看著他一下微微銳利起來的雙眼：“你是不是又看出來什麼了？”
    沈翊指尖摩挲過書架上幾本書的書封，而後起身去把臥室中的遮光窗簾拉開。何溶月在床頭那邊瞪大了眼睛，叫了出來，“欸，這個書架上的書是被擺成了什麼形狀嗎？”
    一些布麵的書封上被包上了金色的箔片，陽光下，這些書封熠熠地閃著亮光，圍成了一個金杯的形狀。
    “這是什麼意思？”杜城被跳得這麼快的解析弄得二丈摸不著頭腦。
    沈翊微微仰頭看著這個書架，而後把書架上杜城將要取下的書拿了下來：“《聖杯》，塔羅牌小阿卡那花色之一。”
    他指著牆麵上的畫作：“一般來講，按照常人的理解，在黑暗中的船隻應該是偏深色的顏色，而透露出光芒的舷窗應該呈現較為明亮的黃色。但是這副畫作完全反了過來——把金色作為船體的主色調，深藍色作為畫麵的點綴。另外，這隻船艇的船體較大，看起來更像一個圓盆。所以綜合整個畫麵來看，也許像一個盛著水的金杯。”
    杜城退後一點皺眉看了看，最後還是承認自己沒有享受美和觀賞美的能力，隻得又站回沈翊身邊，“嗯”了一聲。
    沈翊笑了一聲，把書送到他手上。他在暖陽下像一隻打量人的貓咪一樣，看得讓人簡直忍不住去撓他的下巴。
    特別是他微微得意起來的時候，眼睛都會比平時更亮，像是含著海浪的碎光，隻是他的額發略略有些長了，不是看得很分明。
    “回去前先去個理發店，我去剪個頭發。”杜城這樣說。
    沈翊看著他寸短的頭發愣了一下，而後杜城有些不自在地轉過身去，他才反應過來是自己的頭發長了。
    何溶月低著頭聽著他們的對話，一動也不敢動，嘴角悄悄地往上翹。
    “何溶月，你怎麼在那裏看那麼久？有什麼發現嗎？”
    經常嫌棄杜城的這位法醫大人現在卻少有的心虛，應了一聲提上箱子走了。一行人重新回到樓下，卻見路海洲從遠處走來。他穿著休閑的長風衣，看起來像個閑散公子。但是他冷硬的氣質倒是把這一身撐起來了，看起來平添幾分親和力。
    杜城眯起眼睛，感覺這位被降職之後真是天天穿的跟花孔雀似的。他不太嚴肅地打了個招呼：“路隊，這點小活也要過來指點我們嗎？”
    路海洲好脾氣地笑笑：“誤會了，我在這個小區有一套房。聽說出了事，溜達過來看看而已。”
    在這……有一套房……
    一個坐落在高鐵站旁邊的高檔小區，住著就已經很令人羨豔了，結果這位資產階級隻是有套房在這……
    人神共憤。
    何溶月幹笑了一聲。早上剛得了杜城的消息，她不敢和路海洲走太近，便徑直提了東西往車上走。大部分的證據被拎走，杜城對路海洲的態度緩和了一點，“有什麼做得不夠好的嗎？”
    路海洲看了何溶月一眼，掃到了杜城手上的《聖杯》，便伸出手：“這本書可以給我看看嗎？聽說是那位女主人寫的。”
    杜城嘴上說配合，手上卻不給：“路隊，您沒戴手套，不太適合翻閱這本。有興趣的話，您把地址發給我，我在網上給您網購一本。”
    沈翊偏開頭，微微掩了下笑意。
    路海洲：……
    他僵硬地牽了一下嘴角，最終放他們走了。
    三輛車齊刷刷地駛離小區，路海洲在棕櫚樹下冷眼看著揚起的塵埃，插在口袋中的手摩挲著布料。他看著還在小區樓下晃蕩的杜城手下的隊員，冷哼一聲，也還是離去了。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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