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不到時間，除了意識之外，似乎也隻剩下這個了，哪怕就是一瞬的事情也很可怕。
    在觸碰到巨樹根部後，過了很久很久，久到不知道是多長時間，我才重新坐回到了沙發上，是的，就是那棟紅磚瓦屋頂的房子。
    這次不同於之前，隻有個女孩在四處走動，忙著泡茶。而麵前的一本厚厚的白書很快吸引了我的注意，外殼沒有任何多餘的修飾，連書名都沒有。
    很像白裏的那本。
    “別緊張，喝喝茶聊聊天吧。”
    女孩很可愛，把泡好的茶水放到桌上時，還不忘俏皮地笑一笑。
    我：“謝謝。”
    而後女孩坐到旁邊，開始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話，氣氛很好。
    我：“雖然很不想打斷你，可我來這還有要事。”
    女孩有點詫異，似乎不明白為什麼要這麼說：“嗯？你不是已經在處理了嗎？”
    我：“我是來找伊提納爾的。”
    不料她忽然笑出聲來，給自己的杯子裏添茶：“還以為是什麼，我不就是嗎。”
    啊？她就是？！沒搞錯吧！等一下，這麼快就見造物主了？！
    伊提納爾：“是黑野讓你來的吧，想知道什麼？”
    等重新調整好情緒後，心裏想著可不能再出什麼岔子了，然而小小心思還是被伊提納爾看得一清二楚。她也清楚我會緊張，便自發地講述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希望能盡力解答我的疑惑，畢竟能來到這也很不容易。
    “你對伊提納爾的名字應該不陌生。傳聞是虛無降臨塵世的化身，若是夢醒，世界眾生也因此會崩塌盡毀。事實上，這話隻對了一半。除了虛無之外的人，隻可能是神明，能力強弱從上往下分別是虛無的管理者，虛時者，審判者。你覺得，我和瀧尊會是哪一種？”
    我：“嗯……應該是在管理者之上。”
    “何出此言？”
    我：“虛無不是一個簡單的造物，更不是一個龐大的能量體。像是某種帶有意識的物質，概念很廣，沒有詞可以涵蓋虛無的所有特性。但瀧尊可以創造神跡，而你的沉睡可以維持世界的穩定，這權力之大足以說明一切。”
    “確實聰明。不過也別太擔心我會不會蘇醒，因為對整個世界來說，夢就是枷鎖，隻要還有人在做夢，我就不會醒來。”
    我：“也包括你自己嗎？”
    “是的，眾生之夢使我受困於此。而自己的夢也成了組成這枷鎖的一部分。”
    聞言，心裏頓時一陣難受，是那種充滿哀歎和惋惜的悲傷。就如同和黑暮一起共享晚餐時的感覺，明明難以接受眼前的結局，命運卻從來不肯讓步。
    我：“……那你就沒想過做出什麼改變，試圖逃出去？”
    “當然，但帶來的後果就是…所有不受虛無庇護的生靈都會走向滅亡。”
    這是神明的命運，想要抵抗的機會都不可能有，那會招致災禍，放在眾多生命麵前，犧牲一個人確實是更好的選擇和安排。可當時黑野說，我改變不了的是自己的人生，是跟循環有關係嗎？
    我：“……我知道了。那可以說每個人的命運，人生走向都是早就確定的嗎？即使能夠回到過去，做出一些改變，結局依然如此。就好像努力都是徒勞，自己隻不過是在垂死掙紮。在來這前，黑野說已經是第三次輪回，能解釋解釋嗎？”
    桌上的茶水溫熱，甜點也被吃了不少，時間在此刻凝固。伊提納爾看著窗外，竟發出邀請，問我要不要去散散心。
    心想也不是特別著急，便同意了。
    與那邊的世界不同，屋外是一片沙漠，太陽炙烤著大地，熱得令人難以忍受。伊提納爾指了指不遠處，似乎是地平線，說道：“裏特尼緹就住在那邊，她活在我的夢裏，掌管萬物生死輪回，你應該見過。”
    她既然什麼都知道，那肯定也清楚嚴澈和琉璃音鬧翻的事兒吧。
    我們頂著烈日穿越名為拉莫爾的沙漠，終於在一處不大的水坑旁找到了裏特尼緹，哦不對，稱作佰鳥更合適吧。她正穿著白色的紗織長裙蹲在水邊，手裏還有朵白色的小花，而在那個地方看了很多很多……
    我：“佰鳥？”
    女人聞聲望去，很快就注意到是我：“是…陸？不，你不是他。”誰知佰鳥突然惡狠狠地盯著，眼神很是可怕。或許是看出陸如今僅剩下記憶了吧，那個曾經和他們一起戰鬥的人早已不在了，而我是承載這一切的見證者，帶著他未盡之事一路向前，最終抵達了這裏。
    伊提納爾：“新名字不錯。”
    佰鳥：“我記得上次已經把所有事物都放回正軌了，現在又出新岔子了？”她還是那樣看著我。
    伊提納爾：“顯然命運不是這樣想的。”
    不料此話一出，佰鳥的神情又轉變得嚴肅，從地上站起來與伊提納爾對視：“終於成功了？”
    伊提納爾：“能改變命運的人已然出現，計劃也該啟動了。”
    我：“啊？”
    忽然間，原本晴空萬裏的天空暗了下來，雲雨驟變，竟把沙漠瞬間變成了大海？！可我不會沉入海底，眼看著伊提納爾和佰鳥手牽著手融為一體，擁有全新的身軀，散發著神聖光芒，一步步走來。
    我：“你是誰！”
    “我是完整的伊提納爾，在此恭候多時。”
    我：“你最好把話說清楚，別特麼雲裏霧裏的。”
    “在黑野到來之前，一切都是毫無希望的。是循環帶來新生，種下種子生根發芽，才有了空無神之樹，容納萬千已故生靈走向下個輪回。也因此才有了神明，去維護循環的可持續運轉。”
    我：“那你的意思是說，其實不止是我，所有活著的生物都存在於一個更大的循環中嗎？”
    “沒錯。這是黑野的意思，也是虛無的決定。”
    我：“他一個人，怎麼可能和虛無平起平坐！這不可能！”
    “是虛無選中了他，在掉入虛無之河的時候，命運就已注定。黑野是改變之人，他有能力做到。所以就像起源之眼培養你一個道理，最完美的個體也是虛無想要的。所以他們達成了某種協議，把這個任務嚴澈來做。”
    什麼？不是為了愛人嗎？不是為了破除循環嗎？
    我：“所以……都是你們早就設計好的…對嗎？”
    “是的。”
    我：“這到底是為了什麼！我失去得還不夠多嗎！”
    到頭來，自己隻是神明的工具而已……
    “為了破除命運的枷鎖和限製，循環必須存在。而你不也得到了力量，變得強大才能做出改變，還不明白嗎？”
    目前能夠知道的是，曾經的黑野和現在的世界是完全沒有任何聯係的，一定是因為什麼才導致了眼下的局麵。而聽得出虛無和他聯手就是為了解決這個問題，特意安排嚴澈去做的。是以前的“我”想得太簡單了，這才剛跨出起源之眼設下的循環，卻還有個更龐大，甚至難以撼動的輪回在等著。
    黑野說過，我的人生是無法改變，大概也猜到為什麼了。被複刻的命運，怎麼可能打破。
    說真的，真相聽到這裏，人生也該止步於此了吧。再往前走還有何意義，他們講的第三次輪回，證明“我”還有前兩次的嚐試…一定都失敗了吧，不然我怎麼會在這呢。
    我：“那……我的旅途到此就結束吧。”
    顯然這個答案既不出乎她的意料，也不是她想要的。
    “就算現在選擇逃避，未來的下一個你也會來到這裏。”
    能不選擇嗎？
    我：“我真的做不了什麼，連好朋友的死都無法挽回，更何況是這麼一個輪回呢。”
    “改變不了的是人生，可命運可以。”
    恍惚間，自己回到了屋子裏的沙發上坐著，那本白書被翻開了第一頁，上麵記錄著很多…很多關於我的事。包括陸青第一次在夢裏醒來直到剛才所經曆的一切都在。而旁邊就有支白色羽毛筆，蘸了墨水放在那，似乎是要我做點什麼。
    “這就是你的人生，想要改變就用筆去書寫，塗畫，但無法保證結果如何。”
    伊提納爾坐在身邊，正耐心地等著我做出什麼舉動。
    我遲疑地拿起筆，想了許久：“這算是改變命運嗎？”
    “不，這隻是屬於你的人生。”
    我：“要怎麼做？”
    “你若真下定決心了，我便帶你去見他。”
    ……
    我：“好。”
    這一次，還是選擇不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