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兩具屍體幹脆還是不處理了，不然一不小心被誰給看到，就是有幾張嘴都說不清楚。
    出了封閉室後，我去了研究所的其他地方，沒什麼特別的。稍微累了就坐在院子裏的石階上，理一理事情的來龍去脈。我能看到那個黑野澤和女人單獨的記憶，一定是當時有相關人員在場，但朱子寒應該不太可能。
    複製體和黑野，黑野澤兒子三個人之間，一定是有什麼聯係才對。
    此前的記憶裏，黑野說黑野澤用他的DNA複製了一個身體，用來裝載這個病危兒子的靈魂，而假如說黑暮就是黑野的前身，所謂的殺死複製體就可以變得更完整的話，那實際上隻有兩個人。
    後來黑暮和那個重獲新生的男孩逃出去了，不能排除逃出去之後還有其他複製體的可能性。不過嚴澈能得到那本白書，也就是說他當時就是那個在場的另一個人？！他知道那本白書在哪，也能入侵所有人的意識，然後……
    那他一定知道這期間發生的所有事了。
    怎料我離開研究所，準備去市郊附件搞點東西吃時，隱約在林子裏聽到什麼動靜，而且還悄悄地跟著我“別跟著了，最好讓我看見你。”
    我轉過身去，注意著周圍的動靜，過了許久，果然有人從不遠處的樹後現身，又是一個和我長得一樣的人，不過他穿得很像一個人類。
    我：“怎麼稱呼啊？”
    少年走到我跟前：“黑暮。”
    我有點驚訝：“黑暮？你不是複製體嗎？怎麼沒死。”
    黑暮：“我是黑野澤的兒子。”
    我：“什麼？！”
    如果他是黑野澤的兒子，那另一個複製體呢？
    黑暮：“或者這麼跟你說吧，兩個人中總得有一個能活下來，所以也隻剩我了。”
    我：“你殺了黑暮？”
    黑暮：“不，是我殺了他兒子，我們的性格記憶，所有的一切都交融在一起。我現在是他，他也是我。”
    望著麵前的這個人，我心裏說不出的一陣難受，明明死亡才是那個男孩最好的歸宿，而現在卻因為變成了我的複製體，痛苦地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思考片刻，我還是決定問一問他的近況：“那你父親呢？”
    黑暮：“爸爸他不知道我已經死了。但我經常能在市郊打聽到爸爸的消息，他好像還是做著和以前一樣的事情。”
    原來黑野澤還活著，那那個女人呢？
    我：“那你的媽媽呢？”
    跟前的黑暮想了想，說道：“媽媽早就被爸爸殺害了，用來做了實驗。”
    殺害？按照記憶，她應該是被黑野澤注入了藥水，或許並不適用？
    黑暮：“你要去我家玩一玩嗎？自從你上午那會來了風骨之森，我一直沒機會邀請你。”
    原來這家夥一開始就知道我來了，隻是藏在暗處。眼下天色漸晚，既然有地方能去，那還去找什麼吃的，這不就是現成的。不過得趁機多問他一些，到時再把他殺了也不遲：“可以啊，還能聊聊天什麼的。”
    看起來很是瘦弱的他走在前麵帶路，我們穿過一條小溪，在樹與樹之間行走，直到看見一片清澈的湖水，說實話看著挺眼熟的，好像以前佰鳥住的地方。
    黑暮熟練地在湖邊找到了一艘船，邀我坐上去：“湖的那邊就是我家。”
    湖水十分平靜，我小心地坐上他的木船，一起暢遊在湖中央。時而能瞧見船底有小魚在遊來遊去，綠色的青苔長滿了湖底的岩石，我不禁伸出手去觸碰那清涼的湖水：“這地方挺美的。”
    黑暮搖著船槳，一邊看著我說：“我在這生活有好多年了，基本沒怎麼離開過。肚子餓了就捕魚吃，渴了就喝湖水，能自給自足，和人類一樣生活。”
    一聽他喝湖水，我慌忙把手給收回了：“嗯……我其實想問你一些問題，這對我來說很重要。”他把船慢慢駛向岸邊，似乎早有預料：“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我會如實告訴你。”
    這麼好說話，該不會他有別的什麼目的吧。等船靠岸，我們踏上了草地，那顏色在其他地方可難見到，有種生命蓬勃迸發的那種感覺。黑暮生活的房子是一個紅頂小木屋，後麵還有個不大的菜園，種著蔬菜。
    別看屋子簡陋又小，其實進去發現很溫馨。乍一看還以為誤闖什麼童話世界了，我好奇地打量著他的小家，毛茸茸的地毯，刷過新漆的牆壁和地板，金黃色的燈光，裝飾著牆壁的各式各樣的小玩意兒，還有一個圍爐，裏麵還剩著不少燃燒過的木炭。
    好久沒這麼放鬆過了，都不記得上次這樣的體驗是在什麼時候了。
    他的家裏隻有一張黑皮沙發，坐上去軟軟的，與桌子之間剛好夠一雙腳擺放的位置，隻不過桌子有點矮，才到膝蓋。
    黑暮家的廚房也很小，就是搭建的一個簡易灶台，用木頭生火做飯，旁邊還有一些調料和碗筷，杯子之類的。他從灶台對麵的牆上取下一張漁網，似乎是要去捕魚：“你在這等我一下。”
    雖然我是客人，但還是想幫個忙：“我來幫你吧”。
    黑暮看起來很開心，便說叫我去後院菜地挖幾個土豆，摘幾個番茄，說著還給我拿了一個籃子。當了太久的吸血鬼，都快忘了作為人類時的平庸，這樣的時光太少太少，我打心底裏的很是珍惜。
    菜地規規整整地四塊地，番茄種了一棵，土豆好像是……不過兩個人吃，我也就按需弄了一些，也不知道夠不夠。繞過房子我回到家門口，看到黑暮一個人在湖邊用網捕魚，那樣子看著笨拙，也瞧著孤獨。
    我把菜籃子放回到屋內後，轉而又走出門去，來到黑暮的身邊：“怎麼樣了？”
    黑暮費勁地擺弄漁網，似乎戰果並不好，隻有小的可憐的幾條魚。可他還是笑著裝進一旁的桶裏，對我說道：“今天運氣不好，平時都能捕到大魚的。”看他瘦弱的模樣，肯定是撒了謊。好人幫到底，我決定親自下水給他抓幾條：“還是我來吧，你去屋裏歇著。”
    他笑著想要拒絕，可我早就一個猛子就紮水裏去了。湖水滑過肌膚，刺激著毛孔不斷收縮，渾身也更有力了。魚群現在都躲在暗處，想抓就隻能去湖底看看，先去淺些的地方吧。
    小魚小蝦都愛待在長了青苔的地方，大魚估計都鑽石頭縫了，我翻找了很久，結果隻抓到幾條巴掌大的。不過相較於黑暮捕撈的，已經很不錯了，再撈幾個蝦米，終於算是勉強夠我們飽餐一頓。
    “咳咳！”
    上岸的時候還不小心嗆了口水。原本以為黑暮已經回了屋，結果人家一直在岸邊等我。待把魚蝦放回房子裏，已經是入夜了，我們分工合作，做了一鍋美味的鮮湯。黑暮看我衣服濕了還專門打了幾桶湖水給我燒熱洗澡，他把他珍藏的衣服拿給我穿，什麼最好的都給我。
    我們圍在火爐前開始聊天，麵前還放著熱湯。
    黑暮：“好喝嗎？不夠鍋裏還有。”
    我：“真的很好吃，謝謝你。”
    黑暮：“那就好，怕不合你胃口。”
    我陷入沉默，不知該如何開口：“……話說，研究所到底經曆了什麼？我對以前的事一無所知。”
    誰知，黑暮喝了口熱湯，淡淡地說：“把我殺了不就都知道了嗎？”
    我：“……”
    他表麵上毫不在意，那雙手卻在顫抖。誰想死呢？誰不想好好活著呢？黑暮非死不可嗎？我非得殺了他嗎？非得拿到這些記憶嗎？
    心裏實在是難受，但我別無選擇：“你還是親口告訴我吧。”
    假裝沒事的黑暮忽然哽咽了一下，隨即說道：“我曾經有一個幸福的家，直到生了場病，一切就都變了。爸爸是鹿林市有名的吸血鬼學博士，因為這件事和媽媽吵了一架，爸爸救不了我，就和神明做了交易。”
    我：“嗯，你接著說。”
    黑暮：“爸爸後來帶回了一個和你長得一樣的人，他做了很多實驗，提取了那個人的DNA，複製了很多很多。我們在一個研究院裏偷偷進行這個實驗，再後來爸爸又帶回一個白衣少年，也同樣複製了很多很多，但後來發生了戰爭，爸爸把黑暮關了起來，就是為了防止我出現意外，可他沒有把朱子寒帶走。”
    我：“朱子寒就是白衣少年其中的一個複製體對嗎？”
    黑暮：“是的，可那麼多複製體全是黑暮，朱子寒，能活出實驗的少之又少。我和黑暮逃走了，唯一的朱子寒留了下來，又或許並不是。再後來知道了黑野的事，我就明白你一定會來，所以住在這裏，日複一日的等。那本日記本你一定也看過了吧，是我特意放在那的。”
    我：“……我明白了，謝謝你。”
    說完這些，黑暮像是釋懷了一般，突然笑了：“哈哈…這本就是正確的選擇，何必謝我。倒是這頓飯，你平時很難吃到吧，什麼人血，把自己變得跟怪物一樣。”
    他起身把鍋裏剩下的湯全倒給了我：“多吃點，這樣才有力氣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啊。”望著他瘦小的身軀，熱湯難以下咽，就好像湯裏突然有了劇毒，喝下就會立刻死掉。
    黑暮有些疑惑，他看我不吃，還以為是冷了：“要給你加熱嗎？”
    說實話，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親手殺掉一個對自己那麼好的人，良心難忍，之後的每天都會煎熬，直到忘了這件事。但我能做到忘記嗎？
    我沒有說話，而是把湯全喝了個精光，不過裏麵的魚肉還是專門挑出來放到了黑暮碗裏：“你太瘦了，多吃點肉。”
    怎料他剛吃了幾口，碗筷就從手中掉落，魚肉和湯撒得到處都是。我嚇得往一旁退了幾步，等反應過來時，他早就不動了。我慌忙上前查看他的情況，結果和想的一樣，黑暮已經自殺了。難道他之前偷偷在自己碗裏下了毒？
    不過這對他來說是最好的歸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