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雙無形的手抓住了霜鬼的視線，一種奇怪的感覺爬上他的每一寸肌膚。熱熱的，朦朧的，還有些不安的氣氛，霜鬼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轉頭看見的卻是那個少年坐在對麵喝茶，熟悉又陌生。
    他穿著夜憐旭的衣服。
    “你說，為了對坑神明和被禁錮的命運，人究竟能做到何種地步呢？”
    霜鬼：“……你是誰？我可不認識你。”
    少年意味深長地笑了，他放下手裏的茶杯，將其推到霜鬼的麵前：“當最親近的人變成敵人的時候，心裏一定會很絕望吧。而看著那麼深愛自己的人開始痛恨你，也會不得已殺了他的。”霜鬼正努力保持意識清醒，可一直待在這裏，自己的思想竟會跟著少年的話一步步走向未知的黑暗中。
    “喝了這杯茶，就能忘掉過去的那些傷痛了。”
    那人話音剛落，霜鬼就嗅到了一股血腥味兒，顯然這已經不是茶了，又或是…
    “家人都死在那場實驗裏了，卻隻有你活了下來。是誰救了你？”
    霜鬼把手慢慢放到茶杯上，嘴唇顫抖著說出了那兩個字：“黑…野。”
    突然，包間裏的燈亮了起來，而窗外原本的白天也忽地陷入一片漆黑，就連旁邊老舊的收音機也開始胡亂播報內容。霜鬼的心搖擺不定，他的額頭和手心滿是大汗，可茶杯仍不肯放開。
    “那時的他和現在一樣嗎？”
    霜鬼把茶杯端起：“不一樣，感覺以前的他要冷酷得多。”
    “那會是因為什麼呢？你應該知道的。”
    沒想到霜鬼的意識已經完全脫離了自己的控製，他把茶杯裏的未知物一飲而盡，隨後說道：“是因為白裏，他愛他，可他也背叛了他。”
    此話一出，唯有深深的沉默。麵前少年雖不語，霜鬼卻感受到了那股可怕的視線，甚至能看到那雙眼睛在黑暗裏散發著粉色的光芒，邪，惡已經充斥著整個包間，讓霜鬼不寒而栗。
    直到窗外再次亮起，收音機不再亂叫，頭頂的燈也重新歸於沉寂，霜鬼終於清醒了過來。他就好像噩夢驚醒，害怕地扔掉了手中的茶杯，驚魂未定地瞧著對麵一臉懵的夜憐旭：“剛，剛才是怎麼了？”
    夜憐旭：“什麼怎麼了？你咋還喝我的茶啊？”
    霜鬼：“剛才好像…看見一個人很像你，還問了我很多問題，然後，然後把你的茶給我喝。嗯……是哪個來著？”而就在這時，霜鬼瞧見了桌上那盤滿滿的食物，忽然間就想起了什麼：“是，是那個！那個乘務員！就那個粉頭發的。”
    夜憐旭卻仍然沒搞懂霜鬼在說什麼：“哦，你說這個食物。剛才確實有乘務員來送，但不是粉色頭發的啊，你是不是太緊張了，出現幻覺了啊。”
    霜鬼一下子扶住額頭，顯然是累壞了：“算了算了，不想了。”
    夜憐旭看他這副模樣也沒再多問，而是聊起別的話題，試圖讓霜鬼轉移轉移注意力：“你這次出來，浪閣怎麼辦？”
    霜鬼：“有紅鯉在呢，沒什麼可擔心的。”夜憐旭一聽笑而不語，那口中的紅鯉可是個百年難得一遇的大美人，曾經還去櫻滿堂幹過殺手，又危險又迷人。至於後來為什麼去了浪閣，隻聽說是櫻滿堂解散後，因為浪閣代替了它原先的位置才去的。
    夜憐旭：“她很不露麵，你把她藏哪了？”
    霜鬼：“哪有藏一說，平時閣內之事有她忙的。”
    夜憐旭：“我對她有些興趣，可惜一次也沒見著過。”
    霜鬼給夜憐旭重新倒了一杯茶：“那你這次可有眼福了，等我們辦完這件事，她會來接我們的。”不過夜憐旭哪是對紅鯉真有想法，就是耍耍嘴皮子而已，真正在意的人霜鬼心裏也能猜到：“那你的陸怎麼辦？”
    夜憐旭：“說說，你別當真了。不過嘛，陸這件事要是能早點辦好也挺好，大家都不用忙死忙活的，跑這跑那的了。”正聊著，電車剛好也到站了，倆人很有默契地停止對話然後下車。
    豐雪市的車站建在一片原始森林旁邊，等人全部下光又會載著一批新旅客穿過森林折返回鹿林市，但兩座城市來往少之又少，基本沒什麼人坐。夜憐旭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轉頭一看身旁高聳的樹木，他倒覺得和蒼骨之森根本沒法比：“豐雪市就是建在山裏的城市啊，環境真的好。”
    霜鬼看了看出車站的路：“別說什麼環境好不好了，從車站到市裏還有很遠的距離的。而且你看看前麵那麼陡的路，還那麼長，可有你走的。”原來車站出去幾步路就是大路，隻不過有些太陡了，稱為坡還合適不少。兩邊還有密密麻麻的房屋立著，中間穿插幾棵枝繁葉茂的樹和一些花叢，倒頗有幾分好瞧。
    夜憐旭很快跟了過去，結果哪是找什麼古董街，一眼就望到了豐雪市的標誌物：“這裏能俯瞰到豐雪市的一部分啊。誒！你看那邊，豐雪市的神樹，人們都說那就是無望深海巨樹的倒影，可誰都沒見過真正的又是何種樣貌。”
    霜鬼：“好了好了，等辦完正事再去逛行不行？”
    夜憐旭摸了摸頭：“好好好。”
    一陣閑聊過後，倆人再次踏上前往古董街的道路。不過這次通過本地人的幫助，他們沒有耽擱很久。古董街的入口有些特別，是要在市區的繁華地段專門走一條小路才能到，而且方向感不好的話容易迷路。
    而小路屬於比較老的那種，不僅特別狹窄，而且兩邊的牆皮脫落了很多，地上還有一些水漬，兩個人要是擠在一起走的話容易摔倒。一開始夜憐旭還以為自己走錯了，直到看見有人拿著古董還是別的什麼在小路上走著才放下心來。
    走到小路的盡頭要費不少心思，因為每隔幾十米就會有一個路口，要是選錯了很可能就到不了。好在夜憐旭的能力很是方便，走到後麵實在是不想選了就直接做了一條直路，結果還被霜鬼罵了一頓，說怎麼進去之前不用。可夜憐旭卻以想旅遊為理由給糊弄了過去。
    “來看看，上等貨。”
    “喲這位爺，瞧上了？一口價怎麼樣？”
    ……
    他們從古董街不起眼的巷子裏鑽出，迎麵而來的叫賣聲緊跟其後。而夜憐旭看著這人來人往的古董街屬實有些頭疼，那奇貨商人的店鋪也不知道會在哪裏，這麼大規模的貿易區相當於大海撈針。
    霜鬼：“正午了吧，該吃飯了。”
    夜憐旭摸摸自己的肚子，想來也確實該吃東西了：“可古董街不賣吃的吧。”
    霜鬼：“餓著肚子可辦不好事情，想想辦法。”
    與此同時，霜鬼再次覺察到了那種不安的感覺，雖和之前在包間時的差不多，但這次卻還多了一種視線感，而且每次去尋找那視線來自於哪，就都會看見一個粉色頭發的人一閃而過。
    霜鬼意識到這可能是某種指引便告訴了夜憐旭：“有人在跟著我們，我…好像還看見了。”夜憐旭顯然有些不信，可看到霜鬼眼神那麼堅定也還是選擇相信了他：“我跟你。”
    ……不知是不是蒙對了，人影還真帶他們來到了一家古董店。店鋪隻有一扇玻璃窗和一道彩色玻璃門，門框上還有個鈴鐺，有人進去的時候應該會響。不過霜鬼隻是試探性地把門給推開了，鈴鐺叮鈴鈴響了一聲，並沒有人在。
    夜憐旭：“不會是走錯了吧？”
    霜鬼半信半疑地重新把門關上：“不可能這麼巧吧。”
    “兩位是要看古董嗎？”
    一個音色幹淨清爽的聲音在兩人背後響起，結果倆人回頭一看居然是個穿著樸素的少年，但奇怪的是他有一頭粉色的頭發。
    “兩位？不看的話可不要打擾我做生意。”
    說著那少年從他們中間穿過去把門給敞開，好像準備開門做生意。夜憐旭瞧著少年眼熟，想了很久才反應過來：“嚴老板？”
    “我叫嚴澈，不是什麼嚴老板。”
    夜憐旭機靈地看了看霜鬼，示意他跟著自己一起進去：“嚴澈，哦~對對對，嚴澈……嗯，我們來這是有一件事想請教一下。”
    誰知，那嚴澈看他們進了店鋪之後就暴露了本性，將店外瞬間變得一片黑暗，不知道是要幹什麼：“來……是為了木牌的事情吧。”
    夜憐旭：“這麼快就攤牌了？”
    嚴澈：“店已經被我拉入虛無了，最好不要亂動，不然…我也不知道會到哪裏去。”霜鬼見情形不對，便趕緊走到夜憐旭的身邊，隨時準備應對戰鬥，可在嚴澈眼裏，兩人隻不過是棋子，根本沒那心思。
    夜憐旭：“你到底是什麼人？”
    嚴澈：“我？嗬…我可不是普通的人。順帶提醒一句，現在是談交易的時間，談完了自然就放你們走。”說著，他先前人畜無害的雙眼又變得危險起來，邪與惡在此被拉大到極致。
    夜憐旭肯定是心裏有點害怕的，可為了打破循環，還是表現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你先回答我們，不然不可能。”
    一聽這話，嚴澈便惡狠狠地瞪了夜憐旭一眼：“異國審判者，虛無派下的神明，滿意了嗎？”
    夜憐旭：“交，交易內容是什麼？”
    嚴澈：“……我要你們幫我做一件事，就是…找到非此世黑野，將他帶到我的麵前，而木牌的機製我也會如實告訴你們。不過這裏要說明的是，我要你們利用木牌完成我交給你們的任務。”
    夜憐旭和霜鬼兩兩對視，似乎對此有些猶豫。
    嚴澈：“別想著有起源之眼幫你們。她對我來說，隻不過是個自大的小醜罷了，前幾天還找過她呢。”說著，他就從衣服包包裏丟出一縷頭發，而夜憐旭一眼就認出了那是起源之眼的：“好，答應你。還有有什麼要求？”
    霜鬼：“老夜，你！”
    嚴澈：“沒什麼特別的要求，交易結束。”
    話落，就好像是做了一場夢，眨眼間倆人的眼前隻剩下一堵牆，但可怕的是，腳邊卻有著起源之眼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