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世篇 (六十七)神體(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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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無好像不存在時間。
我不知道自己在哪,也感知不到自己的身體,唯有意識尚存,能夠進行思考。而在恍惚間,察覺似乎有什麼正在虛無裏構築,慢慢地就像是堆積積木那般,一具完整的軀體誕生了。
“……”
“我在哪?”
深不見底的虛無裏第一次有了聲音,但卻是自己的。
為什麼會在這裏?之前發生了什麼嗎?我是誰?一連串的問題在有了身體之後,開始瘋狂轟炸我的頭腦。不過意外的是,我的思維異常靈活,一旦有問題出現,頭腦中下一秒就有了答案。
你回到了最初的地方,之前發生的事已經漸漸浮出水麵,你是……嚴澈。
嚴澈?!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努力回想著所有和嚴澈有關的事,卻一點頭緒都沒有。直到……眼前慢慢出現一個從未見過的場景,我的身體也不由自主地靠了過去。
是夜晚的街道啊,人來人往,唯獨和自己沒有一點關係。
是哪呢?
忽然,不知是誰撞了我一下,害我一個沒站穩給摔了。
“審判者大人!您沒事吧?”圍觀的路人紛紛湊了過來,想要瞧瞧是怎麼個事。結果等看清撞我的人時,心頭一顫,沒料到居然是自己,那張臉是那麼的憔悴,眼中不僅帶著堅強,竟還有些微弱的恐懼,該如何形容他的所想?
“審判者大人?”
我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閉嘴,都走開。”
“是,是大人。”路人也不再旁觀,轉而回到人潮中去,隻剩下眼前這個陌生又熟悉的自己。他會在想什麼?我能窺探到他的內心嗎?真的好想知道……
我:“天生掉下個人來,可真有意思。”
等等,這句身軀並不是我能操縱的嗎?難道我在看的是…嚴澈自身的記憶?眼看麵前的我並不說話,嚴澈又接著說:“你看起來不像是這個世界的人。不過要是老實回答,也許可以考慮不進大牢。”可他的眼神在閃躲,嚴澈會怎麼做?
嚴澈:“啞巴了?你知道自己在和誰說話嗎?”
“我叫黑野。”
我沒想到眼前的這個我居然就是黑野?!那之前我在尋找的黑野呢?難道兩個人不是同一個人嗎?不過嚴澈似乎對這個答案不夠滿意:“除此之外呢?可我卻在你眼裏看到了很多很多…不一樣的東西。沒有家,沒有朋友,愛人隨之消散,世界隕滅……而你是作為一個見證者來到這裏。可不要辜負了你朋友的好意。”
嚴澈在說什麼?怎麼從未聽說過這種事情。但意外的是麵前的黑野卻有了情緒上的反應,難道是真的?
顯然嚴澈看出了這個黑野的小心思,便朝他伸出手:“沒什麼可怕的,有時候坦然接受一切也是個明智的選擇。你我既有緣在此相識,我不妨告訴你,在你麵前的我,是一個可以看透人心的神明,人們稱我嚴澈為審判者。可我自虛無裏來,自然不是為了和人一起生活,世界需要法則,也需要秩序,而你是這兩者之外的未知因素,為了世界的穩定性,我必須把你變為可控因素,所以如果你想留在這裏繼續活下去,就選擇相信我吧。”
不知道那個黑野是怎麼想的,最終還是牽上了嚴澈的手。漫步在下起了小雨的路,轉角走入一條年代久遠的古董街,氣氛開始微熱。嚴澈拉著黑野在一家門店前駐足:“這是我自己開的店,小本生意,足夠了。”
黑野:“你不是神明嗎?為何要像人那般生活?”
嚴澈用手擦了擦門上的塵,轉動了把手:“這裏是空無國,算上我有四個審判者,可我不願意住到國王身邊去,都是些崇拜金錢和權力的家夥。還是人的生活適合我。”
他把門打開後,裏麵倒是瞧著溫馨,不過下著雨難免有些冷,嚴澈隨即便把壁爐的火升起:“可就算是一個人,這個國家的人也還是能在大街上認出我,偶爾來我的古董店逛一逛,也算是有點人味兒。”
黑野把門關上,那門框上的鈴鐺就叮叮當當響個不停。嚴澈則是往壁爐裏繼續添加木材:“有時候也想過逃離這裏,可你應該發現了,這個國家不缺神明,所有人都有神力,隻不過是強弱的問題而已。”
黑野坐到嚴澈的身邊,那是個加了毛墊的沙發,靠上去很是舒服:“那你為什麼不離開呢?你不是神明嗎?還是審判者,一定很強。”嚴澈看向黑野,眼裏早沒了之前的那股凶氣:“我的職責不允許我離開這,黑野。而且你能信任我已經是一件很幸運的事了。”
黑野:“雖然不能輕易地相信一個陌生人,可來到這裏的時候,隻有你願意搭理我,還給我能去的地方。”誰知嚴澈一聽這話,哈哈大笑起來,說:“你想的還真是簡單,就不怕我騙你啊?”
黑野:“當我和你對視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一定是真心的,沒有騙我。”
一旁的嚴澈卻笑了笑,起身去煮了熱咖啡:“好好好,就衝你這句話,一定好好對你,真是的。”黑野看著嚴澈忙碌的背影,心裏倒是隱約有種踏實的感覺,可他不會說出來:“但是都有其他的審判者了,少你一個也不少,不如和我一起走吧。”
嚴澈將煮好的咖啡倒在白淨的杯子裏,話到嘴邊想了又想,卻憋了回去。不過他深知自己必須做出一個選擇,是繼續留在這裏一個人生活,還是跟著這個剛認識的人一起逃離呢?
天,這太瘋狂了。
嚴澈:“可我……能去哪?”
黑野:“去夢世界吧。”
嚴澈:“我從未看過,也從未聽說過這樣的地方……無法相信。”
黑野:“可我就是最好的證明啊,嚴澈。”話音剛落,煮好的咖啡恰好擺在了黑野的麵前,像是在訴說無聲的沉默。可黑野能看出嚴澈現在心裏很是糾結,他也一定想要離開這裏:“雖然我們剛認識不久,但我堅信你一定會改變心意的。”
……
接下來的記憶有些模糊了,可能感受到嚴澈和黑野度過了一段很不錯的時光。直到眼前的景象再次清晰起來時,發覺又是一個夜晚,不過有些不太一樣的是,這次空無國專門辦了一場關於王國的生日宴會。而嚴澈和黑野正在逛著熱鬧的街市,看起來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不過在走到一條河邊的時候,嚴澈突然拉著黑野要去放花燈,倆人一路拉著手下了台階,蹲在河邊傻笑。
嚴澈:“這段時間開心嗎?有沒有習慣了?”
我瞧他放了一個花燈,也趕緊放了一個:“開心啊,特別是和你待在一起的時候。生活上呢也慢慢習慣了,總之你不用擔心。”
嚴澈:“你說的那個世界,究竟是怎麼樣的?”
我:“人和吸血鬼共存,但總是有戰爭。而所有人為了自己的利益,總是鬥得死去活來,我也隻不過是一個計劃的產物和犧牲品,可有他們在的時候,生活就不會那麼糟,會有盼頭和動力。不過現在他們不在了,那個世界對我來說沒什麼可以留戀的了。”
嚴澈:“哦~……在這樣一個陌生的國度,那你還會害怕嗎?”
黑野:“不會,因為會和你一起麵對。”
嚴澈:“就算那個世界在這片虛無中並不存在?”
黑野:“那也是我與你一起見證的,嚴澈。從你願意接納我開始,我就下定決心和你待在一起,無論去哪兒,無論往後有多麼難,無論那個世界存不存在。”音落,那嚴澈笑了笑,用手指著河麵的那兩盞花燈,說道:“那我們就是這河上的兩盞燈,你照亮我,我也照亮你,無論怎樣都一定會守在對方的身旁。”
黑野:“那就一言為定。”
嚴澈:“好。”說著,他將臉湊近,嘴裏還小聲說了一句:“愛你,一直都是……”
……緊接著是一些零碎的記憶,嚴澈從河水裏摸出了一塊木牌後,和黑野說了幾句話,隨即木牌在黑野手裏散發出了光亮,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但緊接著嚴澈就一把將黑野推入河中,手裏依然拿著木牌,而他的身後也趕來了三個不速之客。
依稀記得他們好像是在說黑野的事。但嚴澈卻轉身帶著木牌跳入河中,在場的另外幾人也不禁發出驚歎,似乎這樣做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緊接著視線逐漸陷入黑暗,待到清醒時卻又不知身在何方。
隻是聽到身邊有人說話,似乎在討論著某件事。我的身體接著一顫,意識終於識別出了眼前的景象,那是一座高塔,人們駐足於此就是為了見證新神的誕生,而當他們口中所謂的“新神”出現時,那是一張我做夢都忘不掉的臉。蕭就是因為她才墮入了循環的無底深淵,但若現在除掉起源之眼,是不是蕭就沒事了?
想到這,我剛要動一動,卻不料被某種神秘力量拖回一開始的記憶之中。而嚴澈就站在我的麵前,一臉平靜,難以想象剛才到底是發生了什麼。可他不是要讓我看真相嗎?為什麼就戛然而止了?
我:“這就是你要我看的真相?”
嚴澈:“是啊。”
我:“為什麼有兩個黑野?你到底隱瞞了什麼。”
嚴澈:“陸青,你改變不了過去的,這就是我讓你看到的一切。”
我:“可陸明明有回到過去的能力!這能做到!”
嚴澈:“你還不明白嗎?你在我記憶裏看到的那個黑野……其實就是一切的根源。如果改變了過去,你也將不複存在。我將他推下河隻是為了讓他活命,可沒想到我跟隨而去之時,卻怎麼也找不到他,黑野就這麼人間蒸發了。他最後…在我的注視下變成了夢魘之地的一部分,那是個新世界的誕生……都是木牌告訴我的,我沒有撒謊。”
我:“什麼?!”
嚴澈:“嗬,知道為什麼我要進入包裹身體的那個繭嗎?就是為了找到那個黑野的蹤跡。不過讓人感到意外的是,我竟然成了循環中的那個核心,一切不就變得有意思起來了麼。”
我恍然大悟,才知道先前一直追殺我的那個自稱陸的人,實際上就是記憶中鑽入繭的嚴澈!那,那時的蕭和我呢?去了哪?老夜和那個陸青呢?
嚴澈:“你一定充滿了疑惑吧。不過我可以告訴你的是,那棵巨樹可不僅僅隻是一棵樹,它連接著很多個你,很多個別人,我身體裏所分離出的蕭和你也早就回到了巨樹裏,不知成了何物。”
我:“可為什麼我會變成你的樣子……”
嚴澈:“因為你有我的意識,不多但足夠了。”
我:“嗬,想控製我?神明還真是囂張,想幹什麼就做什麼,對吧,嚴澈。”
嚴澈不禁笑了幾聲,接著竟朝我邁出步子:“我布了這麼大的局,就是為了見到我的愛人,有錯嗎?”我也不甘示弱,堅定地看著那雙可怕的眼睛:“所以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回到了巨樹中,卻又在未來的某個時刻出現,就比如現在。”
嚴澈:“這隻不過是開胃菜而已,陸青。好好繼續欣賞你們所謂的”計劃”吧。”他話音未落,便用神力將我強行推入虛無。不過這一次,我又能接著看到原來黑野的記憶了,是夜憐旭的視角,他似乎有什麼心事,一直在家裏走來走去。
直到門鈴一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