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03:西裝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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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港口離開後,亓茗本來打算繞個道去隱蔽的地方蟄伏起來,偷偷地等霍朗爾下船,但正巧收到了媽媽給他發來的消息,讓他快點回家,說他姐都已經坐上高速地軌了。
亓茗回到東頤豪庭,趁天色尚明,驅車朝家裏趕。
可未曾料到,電車剩下的兩格電量竟然是虛的。亓茗求天求地希望老天保佑他能開車撐到樓下,但天公不作美,剛駛入胡同口沒幾步,車盤就紅燈大亮,警告的滴答聲在車內回蕩不絕。
剛剛遇到的那個臭臉警員就夠讓他不爽的了,尤其是最後被趕走,亓茗心裏還鬱悶了好一陣,沒想到那茬剛過,這茬又起,不順心意的事情仿佛沒完沒了。亓茗將車停在路邊,憤怒地關閉電源:“真煩,這水逆什麼時候是個頭。”
他給母親打過去電話,說了自己現在的處境,沒想到那女人非但不安慰他,還沒心沒肺地笑了:“又開車去哪玩了吧?單純去買菜早回來了,肯定沒這麼多事。”
亓茗輕輕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你原地等著不要動,我去接你。”母親溫柔道。
亓茗應了聲好,掛斷電話,順手擰開了車上的全息影像機,想趁等母親來接的間隙看幾個視頻。
視頻還沒待播放,影像就突然虛晃成一片雪花,跳動閃爍了十幾秒,最後哢地一下,回歸沉寂。全息影像機和電車走的是不同的電力係統,按理說應該不會受電車沒電的影響,但卻雙雙離奇般地一起沒電,這隻能說明──今天這運氣實在是太背了。
亓茗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開始向車窗外環視,打量一下周圍有什麼好玩的店鋪。
這條胡同原本就比較偏,路兩側也沒幾個店家,何況現在時辰也不太早了,為數不多的幾家店都關了門,路上就顯得很冷清。一隻小鳥落在亓茗的車窗上,他隔著玻璃敲了敲,想逗逗它,可小鳥卻恍如受了驚嚇,撲棱著翅膀逃走了。
他給霍朗爾發消息,消息框內依舊是死氣沉沉,霍朗爾還是不回。
突然,他聽到了尖銳的磨劃聲,就好像小時候上學時貪玩,用手指甲劃黑板弄出的聲音,銳利又刺耳,讓人極度不適。
抬頭尋找聲音的發源處,亓茗這才注意到,原來在自己車前幾十米遠的牆角,蹲著個人,正拿著樹枝在地上畫圈圈。
天色已經有些蒙蒙暗了,而且那個人背朝著亓茗,亓茗根本看不出他的模樣,但從他西裝革履的穿著上來看,應該是個剛下班出來遛彎的事業男子。
好好的一個大男人,蹲在地上玩樹枝子幹什麼?亓茗心中起疑,盯著他看了一會,也沒看出樹枝子有什麼好玩的,劃出來的聲音都要把耳膜刺破了。
這時候,車窗外路過了一個婦女,胳膊上挎著菜籃子,菜籃子裏放著茄子和蔥。胡同裏很安靜,亓茗和蹲地上玩樹枝的人離那麼遠,都能清楚地聽到樹枝和地麵摩擦的聲音,但現在胡同裏,還有另一種聲音,那就是婦女安閑的腳步聲。
兩種聲音交雜著,回蕩在靜謐的小巷中。
蹲著的男人好像注意到了腳步聲,那種令人不適的摩擦聲戛然而止,然後他回過身,抬眼去看那位朝他那邊走去的婦女。
亓茗趁機看清了男人的臉──
等等,這個人不就是下午在東頤豪庭內,極力說服韓經理買船票的那個富家混子嗎!他怎麼會在這裏?他不是應該在船上嗎?還是說船上的人都下來了?那霍朗爾為什麼還不回他消息?
一連串的疑問在亓茗心裏像翻滾而過,他找不到解答。
西裝男隻是看了兩眼,就重新低下了頭,樹枝摩擦的聲音再度響起。
亓茗打開傳訊機,裏麵沒有收到任何人的來信,他心裏有點落寞,隻好微微歎息著,把傳訊機重新放回副駕駛的座位上。這時他抬頭向外看,挎著籃筐的婦女已經走了很遠的距離,就快要走到西裝男那裏去了。
好無聊啊,亓茗打了個哈欠。不知道媽媽什麼時候能過來,他回家還要抓緊把看了四分之三的喪屍片看完。
哈欠打到一半,嘴還沒合上,亓茗突然看見婦女身邊閃現了一個黑影,然後那婦女就毫無征兆地身子一軟,暈倒在地,茄子大蔥散落在她身邊的地麵上。
亓茗下意識地想要打開車門跑去扶人,但手指搭在車把手的那一瞬間,他突然察覺到不平凡的異常──剛剛蹲在那裏的西裝男不見了!他蹲著的那個地方,隻剩下一根還在地上打轉的破樹枝!
搭在車把手上的手指開始發抖,亓茗根本不知道麵前這是什麼情況,但他感到了一陣前所未有的驚恐。他努力克製住自己內心的恐慌,用顫抖的雙手,給四扇車門上了鎖。
等他上完鎖回過頭來,他看到了讓他永生難忘的驚悚一幕。
西裝男身型變異,大腿都變得如樹根一般粗壯,把那件材質一流的西裝活生生地撐裂。原本梳著發型的頭發雜亂成雞窩,雙手高舉過頭頂,身體扭曲,擰成人類軀體根本不可能承受住的麻花狀。
然後,西裝男彎下腰,用一隻手撈起婦女,舉著她遞到嘴邊。怪物張開了他的血盆大口,對著婦女光滑的脖子,哢地一聲合上了嘴。
血光四濺,黑夜就此來臨。
那一瞬間,亓茗甚至以為自己看到了地獄,麵前正是藏匿於黑夜的魔鬼,亮出他沾血的獠牙,興致高昂地吃掉從天堂落下來的人們。
西裝怪物咬掉婦女脖子上的一塊肉,直接吞掉,然後一把甩開婦女,把她砸在了門店的招牌上。
之後,怪物緩緩地轉過了頭,看向幾十米開外的電車。
和那雙眼睛對視的瞬間,亓茗就被無名的恐懼死死揪住,身體的每一根汗毛都直挺挺地豎起。雙腿在發軟,整個身子不受控地開始戰栗。
隻隔了不到三秒,也就是眨了兩下眼睛的功夫,西裝怪物就閃現在了電車前,然後啪地一聲,他將比常人大兩倍的手掌拍在了亓茗麵前的擋風玻璃上。
亓茗嚇得嘴唇發紫,他慌亂地抓起傳訊機,用抖如篩糠般的手指撥通公安報警電話,電話響鈴一聲,怪物就用手掌砸玻璃一下,三聲過後,麵前的車窗出現微小的裂縫。
電話接通。亓茗哆哆嗦嗦地拿到耳邊:“救命!這裏有一隻發瘋的怪物,他要吃了我!”
“地點。”
聲音有一點耳熟,不過亓茗根本無暇去顧及,他緊緊抓著傳訊機,就像是抓住了自己人生的最後一根稻草,好像一旦鬆開,他就會沉入水底,萬劫不複。
“在文脈路東邊,第三個胡同口。”
亓茗剛說完最後一個字,電話忙音響起,對方給掛斷了。
玻璃窗的裂縫更深了,像結了一張脆弱的蛛網,罩在亓茗麵前。
隨著又一聲巴掌落下,車窗響起哢嚓的聲音,劇烈的震動迸出一些玻璃碎渣,濺在亓茗的臉上。
那一瞬間,他回想起了電視裏人們在見到喪屍之後的恐懼,和此時此刻的他如出一轍。
亓茗從車座下摸出防身匕首,有凶器在手,他才終於能稍微地從惶恐中逃身,重新擁有一縷冷靜。
雙手握住柄,將匕首對準西裝怪物,亓茗大吼:“你不要再拍了!玻璃要是碎了我就一刀刺了你!”
那怪物好像完全進入一種瘋魔的狀態,根本不在乎亓茗說了什麼。亓茗意識到這一點,立馬開始分析自己究竟如何才能逃生……首先,下車是絕對不可能的,西裝怪物動作太快,快到幾乎瞬移的程度,所以他一旦下車就是個死;另外,怪物好像聽不懂他說的話,也就是很有可能,在變成怪物的同時,它失去了屬於人類的智慧,那這樣看來,目前的處境也還是有一線生機的。
亓茗手裏捏著把汗,他斜了斜眼,通過後視鏡看到車後麵的道路上是一片空蕩,沒有人來救他。
不再猶豫,他打開了後備廂,並掙紮著從駕駛座起身,向車後座爬去。
西裝怪物仰天嚎叫一聲,停止了敲擊前窗玻璃的動作,邁著粗重的步子朝後備廂的方向走去。
後備廂隻開啟了小小的一條縫隙,西裝怪物伸手要去掀開它,但就在手指剛伸入縫隙的一刹那,後備箱突然狠狠閉合上,手掌也因之斷成兩截,帶有指頭的一半留在了後備廂內。
怪物感到手上的劇痛,突然嚎叫著舉起手,身子再次擰成麻花,呈現出一股詭異又離奇的殘暴。
亓茗終於好好地呼吸了一口空氣。
雖然車輛沒電了,但是車上的防抱死係統是運作的。他這輛車的設計很與眾不同,防抱死啟動後,不僅立馬鎖死車輪,就連後車廂、安全帶、車門等等,全都是立即強行鎖定。
這才為他爭奪了片刻的喘息。
很快,亓茗就發現了怪物做這個動作的含義──原本那雙血流不止的斷手,傷口居然開始愈合!斷裂的部位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出新的皮膚,直至最後痊愈,看不到一點缺口與裂痕存留的痕跡。
而在車廂裏的那幾根手指,卻在自毀似地鼓起一個又一個粘著血的氣泡,在氣泡之下,骨與肉開始腐蝕融化,最後化為一灘帶血的泡沫。
恐懼將亓茗澆了個透心涼,他顫抖著握住匕首,眼睜睜地看西裝怪物從車後走到車前,用它沒了手指的手掌,繼續瘋狂地砸玻璃。
哢,哢,哢哢……
完了,車窗馬上就要碎掉了。
亓茗腦子裏一片空白,外麵的天暗了很多,路燈在一瞬間亮起,與夜幕中的星混在一起,夢幻而美麗,構成了今夜絕望開啟的背景。
他伏在後座的角落,聽著那一聲聲敲擊,還有伴隨著玻璃碎裂的聲音,這是上天為他準備的入死伴奏曲。
砰地一聲──車窗爆碎的聲音,近在耳邊的槍聲,同時響起。
亓茗抱著頭尖叫,那隻伸入車廂的無指手掌就在他麵前,顫了一顫,然後重重地垂落下去。
餘光裏瞥到墜落的手臂,亓茗緩緩地抬起頭,看到西裝怪物趴在車前蓋上,猙獰地盯著他。隻是這個猙獰的表情開始逐漸地消失,怪物的眼睛慢慢閉上,陡立的眉毛也逐漸恢複正常,最終變回了一張普通的睡顏,那麼安靜,那麼安詳。
當當。
亓茗身側的車門被敲響。
警惕還沒全然褪去,聽到敲擊聲,亓茗下意識地尖叫了一聲,然後扭過頭去,慌張地看向窗外。
黑發臭臉警員靠在車門上,發型有些散亂,額前墜落了幾縷碎發,使他看起來沒有在港口時那麼冷傲。
男人把槍別在腰際,隔著車窗盯住亓茗的眼睛:“叫鬼呢?我又不會吃了你。”